江意秋晚上又親自去了趟趙永新家拜訪。
思來想去到底不放心，還是想去看看。
趙家在王都別苑六單元三樓，小平層。
到了趙家門口，摁門鈴，很快有人前來開門。
“江老師？你怎麼來了，快快，快進來！”來開門的是趙永新。
四十歲男人, 中等個頭，笑起來憨厚親切。
看到這個笑容，江意秋愣了愣。
跟她來之前預想中的完全不同，沒有下午見到時的消極恍惚，沒有一蹶不振。
眼前的趙永新跟她以往見到的一樣，掛着爽朗笑臉, 整個人生機勃勃。
沒錯, 生機勃勃, 眼睛黑亮充滿希望。
“趙大哥？”她猶疑着喊了聲。
趙永新嗨了聲，把她拉進來，回頭朝屋裡揚聲喊了聲，“小杰，江老師來了，把水果洗洗拿上來，再給江老師倒杯水。”
“好嘞！江老師，快進來坐，水果馬上洗好！”少年語調飛揚，滿是少年意氣。
這一幕讓江意秋更加茫然，有些摸不着頭腦。
下午還死氣沉沉要跳樓的人，怎麼晚上就這麼……生機煥發了？
她以前因爲趙傑，曾來趙家家訪過兩次。
一百多平的房子，不算大，裝修也不奢華，看起來簡簡單單, 但是處處充滿生活氣息, 給人溫馨煙火氣。
此刻，這所房子裡四處跳躍着喜悅因子, 連空氣都似異常活躍。
趙永新把人請入客廳入座後，看出女子眼底疑惑茫然，兩手在褲腿上搓了搓，略顯激動道，“江老師，今天下午多謝你，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把我勸下來，我現在就真要躺在太平間做個悔死鬼了！幸虧，幸虧當時沒跳下去！”
“趙大哥，你這是又發生什麼事了？”江意秋小心問道。
趙永新哈哈一笑，更激動了，“好事！大好事！我從燕氏回來後，人還渾渾噩噩不知道怎麼渡過這個關卡，連小杰下學期的學費都得發愁，沒想到轉機就來了！燕氏那邊給我來了電話，說暫時不對永新建材做法律追究，但是合同白紙黑字, 我該負的責任也得繼續負責, 所以燕氏決定繼續跟永新建材合作, 城南改建項目需要用的建築材料依舊從我這邊進貨，我欠燕氏的違約金，以合作所得利潤逐步抵扣！江老師，這下我是真的活過來了！”
說到激動處，趙永新紅了眼眶，趙傑站在他身後，手上端着果盤，十五歲少年也紅了眼。
只差一點點，他在繼被母親拋棄之後，連最愛的爸爸也要失去了。
那種後怕感，其實他直到現在都還沒緩過來。
江意秋聽到這個好消息，驚喜之餘是滿滿的慶幸，也明白了這個家裡喜悅的氣氛從何而來。
“燕先生是好人。”她笑着說。
“是，小燕總是好人，這個決定就是他下的。”趙永新頻頻點頭，感慨，“我跟小燕總其實只見過一次面，以前對他不瞭解，聽身邊同行對他的評價，說小燕總這個人看着斯文鍾秀，其實是個極精明有手段的商人，精於算計。這次事情發生後，我倒覺得小燕總這個人並不是像外面傳言的那樣。”
“你不怨燕先生要你賠付違約金嗎？這樣一來，你可能要給燕氏打很久的白工。”
趙永新看着江意秋，神色鄭重下來，“江老師，話不能這麼說。小燕總能把我的合同糾紛壓下來，並且還繼續給我合作的機會以償還債務，對我來說恩情就已經如同再造了。我們雙方合同白紙黑字，是我的責任我就該背。小燕總固然可以無視合同，直接給我免除違約賠付，這對他來說不過是擡手之勞，但是這麼做其實並不是好事。有了這個先例，以後燕氏別的合作方難保不會鑽這個空子，到時候燕氏追究還是不追究？追不追究都裡外不是人，既失威信也失口碑。還有永新也會在行業內受到詬病，對以後的發展同樣會產生影響。小燕總的決定是在情理之內給了我最大的幫助了。我感激不盡，怎麼可能還會埋怨？”
雖然數億的債務是個大數目，但是他跟燕氏合作，每一筆交易完成後公司所得的利潤也是不菲的。
還清那幾億違約金只是時間長短問題。
從短處看，永新看似無法得利。
但是從長遠來說，永新能得到的，是錢買不來的口碑。
能給ZF項目提供建材的公司，光是這個名頭，就會替永新引來源源不斷的資源跟財源！
小燕總一個決定，給走投無路的永新建材指了一條康莊道！
趙永新看得明白，所以他真心對燕欽感激。
“江老師……你笑什麼？”少年這時候冷不丁插言。
趙永新下意識轉眸看去，“……”
坐在對面的江老師，小臉有點過於燦爛。
好像被誇被感激的是她本人似的。
江意秋也，“……”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笑。
有嗎？有嗎？
沒有。
她只是聽到有人真心感激燕先生，覺得有點高興罷了。
“燕先生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到離開趙家時，這句話江意秋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說了多少次。
就是有那種心情，想告訴自己身邊認識的所有人，那個人很好很好。
是會吸引人一點一點去挖掘才能發現的好。
罕有又珍貴。
走出第六單元，江意秋腳步輕快，朝自己停在花圃旁的小MINI走去。
還沒走到車旁，遠遠看到站在自己車邊上的人影時，她臉色就淡了下來。
“你怎麼在這裡？”走到近前，江意秋對含笑看過來的男人淡聲道。
“剛纔我還以爲我看錯了，走過來看車牌號的確是你的，所以就在這裡等了會。”郭瑞笑道。
他長得不差，身量也高，一襲黑色風衣更顯肩寬腿長，三十的年紀，意氣風發，透着股少年人所沒有的成熟魅力。
相比學生時期，更要迷人些。
但是江意秋沒有任何反應，心無波瀾。
燕先生穿黑色更好看。
看着眼前言語間故意透出熟稔的男子，江意秋視線卻只定在他的黑色外套上，白天見燕先生，也是穿黑色，黑色西裝。
成熟，矜貴，優雅，清拓。
有了對比，眼前這個人在江意秋眼裡，就成了東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