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酒樓開在這兒,圖的就是誠王府就在附近,大樹底下好遮蔭,維持治安的五城兵馬司,一日巡視數回,誰敢在此鬧事?
另外,他們也不愁沒有客源,往來誠王府的人,多的是隨行的僕從,這些人互相要要交際應酬,總要尋個地方歇腳,他們酒樓近,方便他們邀約飲宴,又不礙差事。
因此掌櫃的、夥計們與誠王府的人都熟,當誠王封立太子後,往來的人少了,太子白日多不在府,回府也晚,還時不時被皇帝留宿宮中,皇帝晚上回坤寧宮過夜,太子則被留在前朝的御書房偏殿,夜間還常與左、右二相,及六部堂官商議事宜。
故,到太子府的多爲女眷,來酒樓應酬的也少了。
今日突來這麼兩個江湖人,出手闊綽不說,行事還詭異的緊,挑了樓裡最高還是面向太子府的廂房要住,他們開的是酒樓,可不是客棧,掌櫃的怕出事,喊了樓裡最機靈的夥計,讓他通知太子府的侍衛或管事。
夥計點點頭,轉身就跑出了,掌櫃的忽想到,糟!樓上的兩個客人要那間房,說不定就是爲了盯着太子府,他讓夥計通知人,豈不是恰恰被他們瞧見逮個正着?
他連忙起身要追出,就看到方纔聽了他吩咐跑出來的夥計,正站在酒樓一樓的廣廳門口,看到他出來,忙朝他招手,“掌櫃的,我還在等管廚大叔的青蔥油雞,等他弄好。我立刻給郭侍衛送。”
“喔!好,好!”掌櫃的吁了口氣,偷偷擡手抹了把油汗。
不一會兒功夫,就見賬房臭着張臉拎着兩壇酒。從酒窖鑽出來,“哪!給。”
那夥計笑嘻嘻的接過,正待開口說什麼。管廚大叔的青蔥油雞好了,包在油紙包裡,舀麻繩綁好,交給夥計,“,別讓郭侍衛等久了,他們這幾日辛苦了。連打牙祭都只能讓人送,真是可憐啊!”
夥計接過,露出白牙笑着出門了。
管廚大叔轉回頭,正待回廚房,就看到那兩名貴客之一板着臉從樓梯上過來。“爺!”管廚大叔陪着笑提腳要回廚房,那人卻揪着大叔的衣襟問,“這不早不晚的,太子府的侍衛還有閒打牙祭?”
管廚大叔莫名其妙的看他,“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他們當侍衛,幾時能用飯那不是主子說了算嘛!太子妃體恤人,他們辦事誤了飯點,都會貼補一二。我們店近,有酒有菜,上我們這兒吃最方便了。”
你們不也是因爲咱們這兒方便,才挑咱們這兒住的嗎?管廚大叔沒把這句話說出口,只是眼神裡難免帶出情緒來。
那江湖人這才鬆開手,管廚大叔個頭頗大。被他這麼一鬆開手,還忍不住晃了下差點沒站穩而跌倒,心裡不禁大駭,心想這是什麼人啊?
掌櫃已經過來解圍,陪着小心應付了那江湖人連番針對太子府的問話,心裡卻是越想越慌,暗道,今兒真是流年不利,早知道今兒就不開門營業了!開門到現在,就迎了這兩個煞星進門,其他客人一個都沒。
卻說夥計送了油雞及酒進了太子府,郭侍衛聽了頭,就攔了他,帶他見大總管,讓他把事情完整說一遍,大總管聽完之後,給他賞銀,然後自求見太子妃,將事情說了通,太子妃沉吟良久,才道:“儘快派人通知皇上,還有順王,還有太子。”
大總管鄭重應下,他走後,太子妃撫額嘆道:“究竟是誰在窺視?”太子不在府裡,帶着宮中的內官、嬤嬤護送南氏母子,這一至少要半個多月才能回,南氏母子到地頭,便交由當地的父母官安置,太子護送這一趟,也只到半道上,把人交出就回。
與以前北巡,一數月相比,行程縮短了許多,可是當時只是個閒散的皇子親王,現在卻是東宮儲君,離京多時總是不妥,尤其是不能讓人發現逆王妃母子沒死。
順王接到消息之後,立刻進宮見皇帝,除了逆王,還有誰會盯着太子?皇帝命隱龍衛混進酒樓反監視對方,因爲猜測逆王利易人皮面具易容,所以他們幾次追捕,總是功虧一潰,現在知道在酒樓盯太子府的是江湖人,皇帝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要是能確定他們是富昌侯世子請來的就好了。”東方朔回府與幕僚們說起此事,一個年約五十許的文士捋着一把美須道。
“他們應該不是世子請的,世子那有這等人脈。”
“應該是年,就帶着妻小回鄉探親的富昌侯女婿請的,那人可是個江湖人。”另一名文士道,他們幾位都是東方朔開府之後,才陸續進府擔任幕僚的,他們有的是紀巒的師長,有的是皇帝指派來的,還有東方朔自己招進府的。
東方朔自黎內官手裡接過隱龍衛傳來的消息,看了半晌,他轉頭對紀巒道:“太子已與北猛王的人接頭了,雙方相談甚歡。”
皇帝讓太子趁送南氏母子時,趁機與北猛王的人見面,聯姻有的時候是好事,聯合其他人的勢力,好壯大自己的聲勢,以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是如東猛王這樣就太過了,他等於是把各族之間的爭鬥,全納入自家後院。
他想一人獨大,所以他一個人先娶南猛王孫女爲正室,後娶猛王遺孀又娶西猛王之女,加上他原就有的東猛族妾室,一室的女人個個掐尖要強,各有強勢的靠山,就算東猛王一統五猛,日後他的兒子們要爭繼承人的位置,只怕一場腥風血雨是跑不掉的。
北猛王不願摻和,他只想維持猛族的永續生存,而東猛王強娶猛王遺孀,這一點讓北猛王極爲不滿,因此當大周的使者找上他時,他便有意與大周合作,除掉東猛王。
“這位北猛王是真心想合作?”
“就算不是,也無妨。”東方朔淡然的道:“東猛一族也不是塊堅實的鐵板,東猛族的長老對他一人獨大的態度極爲不滿。”
說穿了,長老們對分享權勢非常感興趣,但東猛王卻不願分享,長老們在他迎娶猛王王妃時,曾試圖勸他,改讓他的弟弟迎娶,因爲其弟才死了妻子,猛王王妃若嫁給他,就不用與南猛王孫女分庭抗禮,誰曉得,東猛王不止娶了猛王王妃,還又娶西猛王女兒,把大長老氣得半死,因爲他原與西猛王議定,要讓他的孫子迎娶西猛王之女。
“只消從中挑撥一番,東猛王便自顧不暇了,根本就無暇侵襲我大周。”紀巒笑眯眯的道,不過隨即又正色對東方朔說:“不知陛下何時纔要處理北胡的問題?”
北胡太子近來沉寂不少,北胡公主失了皇貴妃的人在背後攛掇着,也安靜了許多,但留着他們兄妹一直待在大周,也不是長久之計。
“北胡太子是提供了逆王的消息不錯,然而他身邊的侍從及北胡公主身邊的丫鬟都是逆王給的,父皇怕他們仍與逆王的人有連繫。”
“皇上爲何不將他們處置了?還將他們留在北胡太子兄妹身邊?”
東方朔還沒開口,那位留着一把美須的文士便搖頭晃腦的開口道:“那可不成,北胡太子雖是與陛下透露逆王的消息,卻沒讓他身邊的人知道此事,皇上若動了這些人,豈不是打草驚蛇,讓逆王曉得,他的這兩顆棋子兒露餡了?”
“現在讓人頭疼的事,北胡公主的終身大事。”東方朔揉着額頭。“北胡太子一直想將她嫁進大周來,但是這位公主刁蠻,朝中壓根無人想娶,其實最好的聯姻人選,就是太子,把她納進府中,成爲側妃,日後給她一宮之主的名份,是再體面不過的解決方式了。
只不過,太子不肯娶。
此女生性刁蠻,他想做的事很多,但不包括馴服一個刁蠻美女,更何況北胡公主會武,他可不想那天回府,妻兒皆受難。
皇帝也不太想北胡公主成爲兒媳,太野了!他問過宗室可有人願娶,結果讓人很失望,想娶的年紀都不小,至少四、五十歲,地位不高的閒散宗室,但北胡太子又不肯了,他就想藉北胡公主,結交大周權貴,鎖定的對象是諸皇子,他不敢提太子,但他選擇順王,當時順王未娶,而太子已有正妃、側妃數人。
太子日後是皇帝,成爲他的女人,就將是後宮嬪妃,他知道大周的嬪妃是不能干涉前朝事,但順王妃是親王正妃,行事較嬪妃們方便,若是日後北胡有什麼需要大周幫忙的,順王只消開口,太子不會拒絕他。
可惜,他慢了一步,順王早有婚約,而阿月娜也跟他作對,一心想嫁藍家六爺,上頭壓着出色的父兄,幾時才輪得到他出頭啊!
紀巒與其他幾位先生也頭疼,北胡公主美則美矣!但是那個脾氣,動不動就抽鞭子打人,連延禧縣主她也敢打,這等悍婦,誰家吃得消啊?
再說一個異國公主,皇帝也不會容許朝臣迎娶的,原先有意思的宗室們,如今礙於北胡公主得罪了定國大長公主,也不敢把她娶回了。
皇帝現在就算想答應北胡太子之請,出兵北胡,沒有解決北胡公主的婚事,似乎又說不過。
紀巒看着輿圖,忽然有個想法,他低聲試探的道:“若是讓阿月娜公主嫁東猛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