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父親,慕越忍不住轉頭看看窗外,現在還沒天黑,還沒到晚膳的時刻呢!
“父親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慕越問着大步走進屋來的父親。
“嗯。”藍守海細細瞧着女兒的小臉,見她氣色較之前好,心總算安了些,“有些事,所以就回來了。”他不打算跟小女兒說嚴家厚顏無理的行爲,“方纔聽奶孃說,鄒知府的兩位千金來做客?”
“是。”慕越看着父親,眼中不禁流露出爲難來,藍守海看着,面上不動聲色,與女兒閒扯着,好一會兒,心中有事的慕越終究還是憋不住,撲向父親懷裡,將自己的猜測細細說給父親聽。
藍守海聽着,心裡頗爲驚訝,女兒的猜測竟猜中十之*,驚訝之餘也心疼她小小年紀,就要面對繼母這般心狠手辣的作爲,心情複雜的看着女兒,若是女兒完全懵然不懂,自然對自己沒有處置嚴氏無二話,可是她卻看清了。“越越會怪父親不處置她嗎?”
慕越搖搖頭。
若是重生前的慕越定會怨怪,但現在慕越卻不然,經歷了前世種種,她知曉有時是須要維持着表面的和諧,這對父親來說,肯定要比她來得痛苦。
藍守涸圖向女兒解釋自己爲何不處置嚴氏。“如果要跟她撕破臉,勢必要將她爲何這麼做的理由擺到明面上來,但,你與十二殿下的親事,原就只是我與四殿下口頭上在商議罷了,還沒有定論,若因此就傳出,她爲此與孃家人合謀買兇要殺你,別說你,就連藍家的名聲都毀了。”
“就算與十二殿下成親,還是會因此留下污名,再說,別人也會胡亂猜測,我們對你母親做了什麼,竟會讓她孤注一擲,用這般激烈的手段,意圖爲你八妹妹爭這門親事?”
慕越悶悶的回答。“我明白的,這是爲了藍家的名聲。只是,我不懂,父親向來對八妹妹疼愛有加,我們兄妹對母親也是敬重的,她怎會……”
藍守海將女兒抱在懷中,像拍哄着小娃娃般,“爹知道,你與哥哥都是好孩子,是她自己心術不正,現在好了,府裡有你兩位嫂嫂管着家,你八妹妹過世,正好藉口她因喪女傷心過度,讓她好好靜養吧!”慕越聽明白了,父親雖說不處置繼母,但還是奪了她管家的權利。
藍守邯移話題,問起鄒家的兩位小姐來,與她說了什麼,她與鄒二小姐兩個人又玩了什麼。“明明鄒大姐姐也來了,父親怎麼只問鄒二姐姐與我玩什麼?”
“我記得鄒大小姐已經出嫁,嫁的還是我的屬官呢!一些軍中女眷說她是個能幹精明的,想來她是不會與你們兩個小孩子玩在一塊。”
慕越不得不承認,父親說的沒錯。“鄒大姐姐與二嫂一見如故,大嫂有事先走,她便去二嫂房裡玩了。”
慕越跟父親聊開來,將軍父親說起軍中趣事,養傷小女兒很給面子的笑裂了嘴,外間的平兒兩個,聽到屋裡傳來姑娘銀鈴似的笑聲與老爺爽朗的笑聲,不約而同的會心一笑。
慕越拖拉了半天,最後還是拉着父親說起,鄒家四小姐和九小姐分別去鄒家別院,求見十二皇子的事來。
藍守海聽了臉色微變,他是婉拒了女兒與十二皇子的婚事,但消息未外露,鄒家的兩位庶口便迫不及待了?
“爹,您說我的親事,只是您與四殿下口頭商議而已,那就是沒有訂下來,對吧?”慕越看着父親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開口。
“沒錯。”
“您還是回了吧!”慕越望着父親正色道。
“哦?這是爲何?一開始可是你自己相中十二殿下,說你要是個男的,就將他娶回家的。”藍守海逗着女兒。
咦?不是吧?難不成會她嫁給東方朔,還是她的錯?
藍守海以爲女兒忘了那天的事,“難道你忘了?因爲你在大庭廣衆之下調戲了十二殿下,四皇子爲了你們兩個的名聲着想,取笑你們這對未婚夫妻相見不相識,鬧出這樣的笑話來。”
他爲了女兒的閨譽,四皇子則是爲了弟弟的名聲,纔會順口這麼說,畢竟十二皇子在京中已被國舅的女兒拒婚,若是又傳出連個武將的女兒也要對他拒婚,只怕十二皇子原就不堪的名聲要更加雪上加霜了。
“可那也只不過是一時戲言啊……再說我那會兒穿着男裝,誰知道那是我啊?”慕越嘟着嘴,原來還有這一段啊!她怎麼從來不知道呢?
藍守紅角微微抽搐,他這個笨女兒,該不會以爲自己穿着男裝,就真是男人了吧?西寧上下誰人不知她是藍家的七姑娘?
爲了這事,藍家老太爺和老夫人連袂來信,狠訓了兒子一番,當然,兩老訓話內容大不同,老太爺是怪責兒子,既要帶着女兒往軍營裡廝混,也該做的周全些,例如假造個姓名,就算讓人猜出來是他的乖孫女,沒有實據,人家想說什麼閒話,也得拈量着藍家的份量,不敢胡言亂語。
老夫人則是痛責兒子把個好好的小閨女兒,養成了滿嘴胡話的假小子,還調戲皇子,要命不要啊?萬一此事不成,藍家閨女兒們的名聲還要不要?還順道狠批了兒媳一頓,教養女兒不力,連當初保媒的堂媳大藍嚴氏也遭池魚,被老夫人狠批一頓。
慕越思來想去,最後拉着父親的袖子道:“爹啊!這婚事還是作罷吧!”
“怎麼?十二殿下惹你討厭了?”女兒向來是誰都好,軍營裡粗魯的小夥子,城裡富家嬌滴滴的千金們,她都能與之相處的來,十二殿下大度不跟她計較,出事前她與十二殿下在軍中處的不錯,怎麼會突出此言?
“十二殿下很好,可是,爹,我們家是外將,跟這些皇子走得太近,不太好吧?”
藍守痕微眯,“是有人在你跟前嚼舌根?”
慕越見父親臉色丕變,慌張搖頭連連否認。“沒有,沒有,只是女兒想,皇上遲遲不立太子,遲早各皇子們就要爭太子大位了吧?女兒要是嫁給十二皇子,那咱們家豈不就要跟四皇子站一邊了嗎?要是管着兵部的其他皇子爲這扯咱們後腿,左扣一點軍糧,右扣一些兵器,那咱們拿什麼打仗?”
藍守海不是不知道過早與皇子們扯上關係不妥,但女兒鬼使神差的遇上便服出門的十二皇子,還在軍中那票兵油子相激下,將堂堂皇子誤認是姑娘,出言調戲了一番,若對方真是個姑娘,也就罷了,偏偏對方是個皇子,最慘的是,她調戲皇子的那一幕,被自己、四皇子及隨行的各級官員們看到了。
當下那場面真是僵住了,連素來機智的軍師都呆怔着反應不過來,幸而四皇子開口取笑他們小兩口一番,大家才笑鬧一陣將事圓過去。
就是因爲如此,這樁婚事便成騎虎難下之勢,他不想與皇室扯上關係,也不好立即反悔,只能徐徐圖之,面對四皇子幾次意欲將婚約定下,只能顧左右而言他的與之打太極,這次的意外,正巧成了他婉拒婚事的最好藉口,嚴氏絕對想不到,她心心念念意欲爲慕雪爭取的婚事,在他眼中其實就如燙手山芋,避之唯恐不及啊!
嘴角勾起嘲諷的笑,嚴氏若知她主導的這件意外,使藍家從這樁婚約全身而退,怕是要活活氣死吧!想到枉死的小女兒,藍守海不禁狠狠的咬緊牙,嚴家人膽敢捋虎鬚,就要有被虎反咬的心理準備。
嫁進一個嚴氏還不夠?還要再給他弄個嚴氏女當妾?他一句內人還活着,且幼女甫爲新魂,他忝爲人父,尚不及爲女報仇,豈有納妾尋歡之理?將岳父嚴大老爺噎了個倒仰。
原以爲嚴家數日沒動靜,是知分寸進退了,沒想到,這嚴家竟拐着彎來給他添堵,難不成他們真以爲嚴二與嚴氏做下的事,他全然不知?哼!他們殺了慕雪,他拿嚴二的命來償,傷了慕越的帳還沒跟他們算,他們竟不思悔改,真當他藍守呵好欺的?
慕越悄悄的退離父親的懷抱,怯怯的抱着一旁的大迎枕,打量着父親,隱藏不住的殺伐之氣,父親是想到了什麼嗎?
屋外夕照光輝燦爛,斜照到藍守海的臉上,他動了下身子,才發現自己陷入沈思之中,轉頭一看,女兒抱着迎枕憨然入睡,他輕笑一聲,揚聲喊人進屋裡來,交代何媽媽她們好好侍候,便起身離去。
雀兒看着老爺走遠了,悄悄的轉回內室,何媽媽正要將慕越放回牀上,平兒見她進來,忙問:“老爺走了?”
“嗯。老爺看來心情很不好呢!應該是知道嚴家送人來給兩位少爺的事了。”雀兒將圓桌上的油燈點亮。“聽說夫人又昏過去了。”
“這事聽了就算,你們盯着那幾個小的,讓她們別私下議論,若是讓人聽見了,要治她們一個背後議主的罪名,可別怪姑娘保不了她們。”
“是。”平兒與雀兒同聲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