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媽媽領着平兒送上午膳,屋裡頭慕越正和鄒二小姐頭碰頭,感情甚好的窩在坑上的橘紅灑金大迎枕閒磕牙,侍候着兩人用過飯,何媽媽便讓她們兩談心,自己帶着侍候的人退下。
雖然行前母親三申五令,不許鄒佑蘭拿自家昨日發生的大事出來說嘴,可是鄒二小姐是個心軟的,聽到慕越這些天都被關在家裡,外頭諸事不知,立刻熱心貢獻出自己所知,最後就連自家的醜事,都倒給慕越聽。
“……我從來都不知道,我娘那麼厲害,兩三句話就把大魏姨娘說的啞口無言,連我爹都厭棄她和四妹妹,哼,昨兒一晚我娘可忙壞了,光是撤換她的人,就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我爹在一旁看着,方纔曉得大魏姨娘在府裡的勢力有多大呢!”
慕越聽着,心裡暗道鄒夫人真是好手段,“伯父一直在旁看着?”
“是啊!我娘將我爹從端姨娘院裡請過來,哼哼,我爹還不高興呢!一過來就氣呼呼的指着我娘罵,說她心思歹毒設計構陷妾室和庶女。”鄒佑蘭不屑的道,“我娘也不動氣,請我爹待在裡間,聽她處置此事。”
“你爹怎麼會罵你娘?”慕越好奇的張眼直望鄒佑蘭。
“是我二哥一知四妹從別院被捆回來,就去跟我爹告狀了。”鄒佑蘭氣憤的擰着手裡的帕子,慕越看着,伸手將炕桌上的茶具挪遠些。“哼!大魏姨娘一來就跟我娘硬上了,我爹的臉氣的煞白呢!”
慕越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你娘就讓你和你爹一起待在裡間?”
“我和大姐待在裡間的屏風後頭,爹不知道我們待在那兒,本來我娘不肯讓我待在那兒的,是我大姐說,我也不小了,興許再過不久也要成親出嫁,我娘能護我到幾時?”說到婚事,鄒佑蘭原本高昂的情緒立時下降,整個人蔫成被霜打了的茄子。
慕越瞧她情緒低落,便問道:“後來呢?你娘和大魏姨娘對質,說了些什麼?”
說到這個話題,鄒二小姐的情緒立刻上漲,雙眼明亮小臉蛋光采耀人。“我娘追究起四妹妹不告外出,大魏姨娘則說不過是去別院散心,算什麼不告外出,指着我娘說她居心叵測,亂給她們母女安罪名。”
“我娘也不敢她辯,只道府裡她是當家主母,家裡女眷夜出內宅不告外出是爲大忌,要懲處失職的人,接着就將看門的婆子、駕車的車伕、隨行的丫鬟僕婦等人喚來,一一詢問過,知是大魏姨娘的丫鬟假傳我孃的意思,調動人手出行,哈,我爹氣的差點將手裡的茶盞丟出去呢!”
“然後?”慕越聽到別院二字,心裡一動,鄒四小姐別是衝着四哥去的吧?
“緊跟着就是別院裡的人,你知道四殿下和十二殿下回城,就住在我家的別院裡吧?”
“嗯,知道,哥哥說過了。”
鄒二小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慕越一眼。“說來真是丟人,四妹妹是奔着十二殿下去的。”思及大魏姨娘的話,鄒二小姐不禁含羞帶怒的紅了臉。
“嘎?”慕越傻眼,“鄒四姐姐今年……”她記得當年鄒四小姐是奔着四皇子去的,雖然四皇子已娶妻,不過她不介意到四皇子府去當個妾室,沒想到這一回她竟是奔着東方朔去的?是想他還沒正妃,她若成功,就可能飛上枝頭當鳳凰?
“十四,還有半年滿十五。”不得不說大魏姨娘很行,鄒夫人懷長子時,她也懷了,就賭鄒夫人要爲腹中兒女積福,不會出手對付她,鄒夫人生了嫡長子後,約莫三個月她生了兒子,鄒夫人懷大小姐時,她又跟着有了,只不過這一次運氣不好,跟其他小妾爭風時,沒薄孩子,但她手腕好,哄得鄒大人又是添首飾頭面,又是置辦產業給她,說是要彌補她沒了孩子,把府中其他姨娘氣了個仰倒,那她們這些懷不了孩子的怎麼辦?
不過鄒大人只管下命令,不管政策的執行,因此鄒夫人拐着彎讓人爲鄒大人的愛妾置辦田莊,然後從鄒大人那兒狠撈一筆,其實給大魏姨娘的田莊店鋪都是鄒家的,只不過提前賣予旁人轉賣回給鄒大人,好爲大魏姨娘置產。
又讓嬤嬤媳婦子們在其他姨娘面前,將之放大胡吹,一時之間引得內宅人心浮動,鄒大人那段時間只要去小妾房裡,就得歷經一回水生火熱的痛苦經驗,就連得了好處的大魏姨娘也苦水不斷,逼得鄒大人最後只得找妻子尋求安慰,細細思量後,還是老妻好,他爲大魏姨娘置產,老婆不置一喙,還溫言相勸,一時之間夫妻感情升溫,這又有了鄒二小姐的出生。
當大魏姨娘想方設法挽回鄒大人時,鄒大人的上峰送來新妾,當新妾懷孕時,總算讓大魏姨娘有機可趁,於是四小姐出生了。
與鄒佑蘭相差近一足歲,想到這兒,慕越忽地想起,鄒佑蘭似乎應該已經及笄了?
“我娘說,大魏姨娘太天真,就算是明媒正娶,也輪不到庶出的女兒當皇子正妃,更何況那種行徑豈是大家閨秀該有的,四妹妹本想頂嘴,叫母親身邊的嬤嬤一掌閉了嘴。”
鄒二小姐說的不甚流利,但勝在表情生動無比,讓慕越大有看了場好戲之感,待聽到連鄒三叔的女兒,鄒家九小姐也打上十二皇子的主意時,慕越頓時無言以對,東方朔,你……你也太禍水了吧?
“你爹還好吧?”
庶女打住在別院貴客的主意,也就算了,竟然連暫住的侄女兒也有樣學樣?任鄒大人再怎樣有歷練,也受不住這種打擊吧?
“很好。我爹今天親自送三叔父女啓程回江南。”三叔還有臉不高興,揚言回頭要在祖父母跟前告狀,兄嫂待他父女不仁不義,氣得鄒大人派了心腹大管事壓車,大管事的父親是祖父身邊得力的管事,鄒夫人提醒了丈夫,爲免得小叔子回頭在公婆面前亂編派他們夫妻,鄒大人修書一封與父母說明情況,告罪自己夫妻無能,管束不了弟弟。
“伯母真厲害,這麼一來不僅不用爲你堂妹尋夫婿,也不用被逼着插手你三叔的家事。”順帶還踹掉了一直與她爭權的姨娘。
“大姐說,三叔託我娘爲九妹妹在西寧這兒尋人家,我娘不願相幫,祖母肯定會有微詞,覺得我娘這長嫂不盡心,三嬸卻會覺得母親的手太長,管到她屋裡去,那有伯孃插手管庶侄女婚事的,三嬸又不是不能管事了。”
慕越點頭。“你娘說的對。”
“對了,你知道你繼母死了個兄弟嗎?”
“不知道。”慕越老實的搖了搖頭。“父親他們什麼都不跟我說,母親的兄弟死了?”
鄒佑蘭扭捏着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討人厭,盡跟你說這些事?”
“不會。”慕越安撫她。“官府可抓到人了?”
“還沒呢!”鄒二小姐老實的道。“雖然我爹不跟我們說外頭的這些事,可是他忙得焦頭爛額時常夜宿府衙,牢裡關了滿滿的犯人,偏偏都不是犯事的人。”說到這兒,她不禁有些同情父親,藍將軍之前帶着兩位殿下巡視衛所,她爹還能慢慢來,他們回到城裡後,她爹經常待上別院去給兩位殿下請安,城中權貴富商邀宴,他也不能總缺席,偶爾總得出面亮亮相,安定一下民心,還得趕緊將犯人逮到好交差。
可憐的父親昨夜返家,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竟遇上那麼難堪的事情,本來孃親還想施恩,輕放那些被大魏姨娘華的人,沒想到父親竟是發了狠,將這些人全數撤換,動作之大態度之強硬,是鄒二小姐前所未見。
鄒二小姐又與慕越說了些小道消息,慕越有如茅塞頓開,她沒有這一世遇險的記憶,而平兒、雀兒照顧她雖然用心,卻不是隨行照顧她的人,她只知那天出門,是兩個新丫鬟好兒和喜兒隨行,而她們在意外中受了重傷,據她聽壁角所得來的消息,她們傷得很重,就算能養好傷,也沒辦法回來侍候她了。
平兒她們說的話又隱諱得很,就算她清醒着,聽全了也還是有些地方不明白。
現在聽鄒佑蘭說這些小道消息,總算把她不懂的,沒聽全的全補齊了。
“現在外頭是說那些歹人是衝着我們藍家來的?”
“嗯,不過啊,我聽奶孃她們說,那些歹人先殺了你八妹,後來又轉而要殺你,是你那兩個丫鬟拚了命護住你。”鄒二小姐紅着臉再次賠罪。“我之前聽她們在說,以爲是她們誇大其詞呢!你說好好的,那些歹人爲何要取你的性命?再說,你爹多疼你啊!你出門怎麼可能沒有護衛保護着?還會讓你受了那麼重的傷?那些護衛又不是幹吃飯不幹活的。”
鄒二小姐打了個冷顫,慕越知她是想起自己那些護衛叔伯們,他們有些是軍中退下來的,一個個凶神惡煞似的,好友又不像她,是見慣這些叔伯的,會怕是應該的。
又問明嚴氏的兄弟何時去世的,慕越忽地有個自覺十分駭人的想法,因爲心裡放着這個想法,鄒二小姐向她道別時,她心不在焉的漫應一聲,讓何媽媽代她將人送出去。
“姑娘怎麼了?”
“沒什麼……”慕越搖搖頭,隨手將身邊的大迎枕抱到懷裡來,想要從中汲取些溫暖,平兒見着心下不安,轉頭讓人去請大少奶奶。
不一會兒,進來的卻是藍守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