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曲文萱和綠儀都十分默契的不再提那日的事情,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但是曲文萱心知肚明,綠儀對她有了隔閡,怕是再難恢復如初。
今天,綠儀普通往常一樣端水倒茶,伺候曲文萱梳妝打扮。一切整理妥當,綠儀正要退下,突然被少女叫住了。
“綠儀,你去吩咐一聲下人備輛馬車,一會兒我要外出一趟。”
“小姐這是要去將軍府麼?”綠儀收拾着梳妝檯上的東西,隨口問道。
在綠儀的印象中,曲文萱一向獨來獨往,在京城中並沒有什麼好友,若是外出,十有八九都是去將軍府找穆公子。
然而曲文萱卻搖了搖頭。
菱花銅鏡中,少女遠山黛目,眉眼如畫,面色正似那上好的美玉般冰涼溫潤,只是看上去卻懨懨不樂,周身縈繞着淡淡的憂愁。
“不去將軍府。”曲文萱淡淡的說道,彷彿是嫌眉形淡了,隨手拿起眉筆對着鏡子又畫了起來,“我只是想隨便轉轉。”
綠儀愣了愣,不知道曲文萱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想要問個明白,話語都遞到了喉嚨口,卻像是有千斤重一般說不出來。
猶豫半晌,最終還是張口回答了聲好,“一切都聽大小姐的安排。”
曲文萱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靜默無語。
說罷,綠儀低下頭默默退出,按照曲文萱的命令下去安排。幾乎就在女子離開的瞬間,曲文萱收回了餘光,手上一個用力,眉筆應聲而斷。
隨着綠儀做好了安排,曲文萱很快就出了安陽侯府。
綠儀本來是想讓車伕繞着京城轉上一圈,好方便曲文萱看周圍的風景。
沒想到話剛一出口,就被曲文萱直接駁回了。
“去京郊。”曲文萱揮了揮手,淡然的說道,“我要見一個人。”
“哦?”綠儀面帶不解,她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最後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追着曲文萱問道,“大小姐,咱們在京郊沒有認識的人啊,您這次出去是要見誰?”
彷彿是看穿了綠儀的心思,曲文萱微微一笑,眉眼間一片平靜,波瀾不驚,“你可以猜一猜,這個人你認識,而且你們還曾經是老朋友。”
“我認識?”聽了曲文萱的話,綠儀不由得更加糊塗了,她左右爲難的想了想,一直到馬車出了京城,都毫無頭緒。
離開了繁花似錦的京都,外面景色一轉,雜草叢生,人口稀凌,有的地方甚至十里無人煙。
高山巍峨,在天邊連綿成了一條不見盡頭的長線。綠儀看着這與京城迥然不同的景色,只覺得渾身上下說不出的怪異,心中只覺得不是滋味。
一牆之隔,卻是天上天下兩個場景。裡面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外面卻空無一人,有的只是荒蕪淒涼。
正在綠儀暗自感慨的時候,馬車在曲文萱的吩咐下,最終緩緩地停了下來。
“大小姐,到了。”
“我們下車吧。”曲文萱喊了一聲綠儀,這才把女子的思緒從神遊天外中拉了回來。
“是。”綠儀連忙答應。
二人慢慢的下了車,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屋子,裡面院子中種滿了田菜。
有個農婦模樣的女子推開門正要向外潑髒水,看到曲文萱和綠儀兩個人穿着非凡,不像是田間女子,她不由得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二位姑娘是?”農婦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木盆,伸手在衣裳上來回擦拭了一番,快步走上前來,試探性的問道。
綠儀和曲文萱早就看到了農婦,綠儀一隻手指着女子的身影,一邊回過頭來偷看曲文萱的神情,“大小姐,您要找的是這個人麼?”
“是,亦不是。”曲文萱衝着綠儀一笑,在對方好奇的目光下迎着農婦過來的方向,大步走上了前。
綠儀皺了皺眉頭,雙手提着裙角,姿勢彆扭的跟在了曲文萱的身後,一雙眼睛緊緊盯着地面,“小姐,您走慢點,小心這兒土多,弄髒了鞋子。”
可是等到綠儀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卻發現曲文萱早就一個人跑到了前面。
“大姐,我是安陽侯府大小姐曲文萱,今日冒昧前來,是想看望一下我之前的婢女——翡翠,不知道她在不在?”
曲文萱一番話說的很是客氣,農婦一聽到安陽侯的名字,馬上就明白了,臉上陪着憨憨的傻笑,伸手爲曲文萱指路,“原來是大小姐,您快請,您快請。”
說着,農婦生怕對方聽不到似的,朝着屋子裡大聲的喊了一聲,“翡翠,快出來,家裡來客人了,還不快來招待。”
曲文萱微微道謝。
農婦呵呵的笑着,一雙眼睛羨慕的盯着曲文萱,偷偷將人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在看到少女那沾了土的衣角和綢緞鞋面後,農婦略爲羞愧的漲紅了臉。
“大小姐您別見怪,我們鄉下不比城裡,地面不乾淨,把您的鞋子都給弄髒了,您快屋子裡請,我拿個抹布給您擦擦。”
農婦領着曲文萱和綠儀正要進屋,差點兒和出門的翡翠撞了個滿懷。
翡翠滿臉寫着無精打采,衣裳隨意的穿在身上,沒有了往日在安陽侯府的體面。
就連和她相處多年的綠儀,猛然一下子看到她這個模樣,根本沒認出來。
“翡翠,你怎麼變得這麼憔悴了?”綠儀滿臉驚訝的問道。
“咦,大小姐、綠儀?”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翡翠這才睜大了眼睛,待看清楚來人之後,女子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力,整個人身體一軟,差點兒就當面跪在了地上。
“你這個賤丫頭,你主子來了,怎麼還拖拖拉拉的,讓人看到像什麼話。”農婦見翡翠靠在門口不動事兒,還以爲她懶病又犯了,當即就罵了起來。
翡翠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走上前,衝着曲文萱行了個禮,“奴婢翡翠,見過大小姐。”
曲文萱微微一笑,伸手將翡翠從地上扶了起來,“你我已經不再是主僕了,何必行此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