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含冤

白笙的風寒加劇, 頭痛欲裂,整個人都是不清醒的狀態,現在又被這羣家丁綁到了一間窗門緊閉的屋子。

屋子不大, 但圍滿了人。自白笙進門來, 全體目光都投向他。他們神態不一, 大體皆爲悲憤兩態。

“你們先出去, 把門看好, 勿要生人進入。”說話的是江十里的尊主,官悅衡的父親官慶明,體態勻稱, 丰神俊朗,深黃色長衫襯的膚色更深。

幾個家丁出去後把門關上, 屋子裡又安靜下來, 只剩下容閣主的間歇性抽噎聲。

“外面都是名聲在外的各大仙門。江十里與銘水閣也算是親家, 與雲之巔也是關係甚好。所以這事,在沒查個水落石出之前, 我們還是把門關上說。”

官慶明嚴肅道,“蕭掌門,這是貴派的弟子,就交由你審問。”

查什麼?審問?

白笙滿腦子的爲什麼。只見容閣主目光灼灼,暗含殺氣, 還把憤恨都寫在臉上。

他又瞥了眼南潯, 南潯滿目愁容。他沿着人羣, 朝容閣主的身後望去, 發現了血跡斑斑的牀榻, 牀上似乎有人。

清早起來就遇到這麼大的驚喜,白笙可真是“幸運”。

“白笙, 我問你,你老實回答。”蕭掌門說,“在站的各位都是仙門之人,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且不得撒謊。”

“好。”白笙應。他估摸着出什麼事,然後惡人把屎盆子扣他頭上了。他倒想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昨夜你都做了什麼,人又在何處?”蕭掌門問。

“昨夜我睡醒後去長亭坐了會兒,然後又回到房裡睡覺。”白笙如實回答,“說來也奇怪,我醒來時就在柴房了,剛出門就被他們抓過來。”

“還有嗎?”蕭掌門說。

“回掌門,沒了。”白笙問,“只是,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發生什麼事你不清楚?”容閣主終於忍不住了,怒火中燒道,“你把我女兒害死了,你還假裝沒事兒人一樣。”

說着,容閣主拔來佩劍,就氣勢洶洶地往白笙身上刺。南潯順勢擋開劍,容成拉住情緒激動的容閣主,這才穩定下局面。

“你說容姐姐她……”白笙一臉震驚,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不知所措。明明昨夜還好好的,怎麼一夜之間,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沒了。

“她被你害死了!”容閣主面目猙獰,恨不得把白笙給扒了皮,“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你怎麼能對她下此毒手?”

白笙愣了一下,又驚疑地望向容成,問:“怎麼回事?容姐姐怎麼會……”

“阿姐死了。”容成面如死灰,把憤慨都積壓在心底,像是一座看似平靜的活火山,隨時都可能噴發。

官慶明安撫容閣主,勸道:“容閣主,您先消消氣,青兒這事我也很難過。既然發生在江十里,那我一定會查清楚,找到罪魁禍首,替她報仇。”

白笙一頭霧水:“你們誰能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你還裝,我真是看錯你了,你個人面獸心的傢伙,辱我女兒清白,還害她性命,你……我要讓你償命!”容閣主氣得咬牙切齒,好在容成攔着,不然白笙肯定被他撕咬的連骨頭都不剩。

“別攔我!”容閣主推搡着容成,罵道,“你個臭小子,在人家屋檐下呆了幾年,胳膊肘就往外拐,那可是你姐!”

容成沒說話,雖然他強制冷靜下來,卻在不經意間扭曲了面容,臉色變得很難看。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一覺醒來就被拉到這裡,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就認定是我做的?”白笙氣不打一處來,怒,“我也才聽說此事,你別太過分了。”

白笙的話剛說完,蕭掌門一聲呵責:“跪下!”

“我……”白笙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被蕭掌門打彎筆直的長腿,“咯噔”一聲,膝蓋砸地。他腦袋似有千斤重,險些倒地。

“你既然說你不知道什麼情況,那我讓他人爲你簡述。”蕭掌門看向官慶明。官慶明喚來身後的丫鬟,讓她說出事情起因。

丫鬟一直低着頭,生怕說錯什麼。她慢慢解釋道:

“回各位仙君,事情是這樣的。原本尊主昨夜想見容姑娘,就派奴婢去請姑娘。可奴婢見姑娘房門緊鎖,喚也不應,想必應是睡下了,只能回去了。

今一早,奴婢起來打掃長廊,恰好就在容姑娘的房間外。奴婢掃着掃着,意外發現門沒鎖。奴婢好奇,就隔着門縫瞥見容姑娘衣衫不整的倒在牀下,周身都是血跡。

後來,奴婢急忙上報尊主。事情就是這樣來,奴婢看到的就這些了。”

官慶明揮手示意丫鬟退下,問:“可聽明白?”

“這又能代表什麼?”的確,白笙雖然惋惜容青的死,可這又不是他做的。容閣主一口咬定兇手就是他,讓他不能從容應對。

“那請白公子來看看這個。”官慶明散開牀前站着的人,白笙跟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牀前的有兩個歪歪扭扭的字,是用血寫的。

前一個字很刺眼,是“白”字。後面的字寫了一半,是竹字頭,力道也明顯比前面的字要小。

白笙怔住,腦中“嗡”得一聲,心跳驟然停了半拍,讓他無所適從。

這兩個血淋淋的字就像一把刀,在白笙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插.進他的胸口。

所以,就因爲地上的兩個不完整的字,他們都在懷疑他?或者說,都已經認定是他所爲?

這是什麼邏輯?

“就因爲這兩個字?”白笙無語,這冤屈也來的太勉強了。

“昨夜,你和容姑娘先後離開長亭,有丫鬟看到你們走到一起。”官悅衡很冷漠,話裡沒有摻雜一點情感。

“對,我們的確一起走了一段路,但分開後我就回去了。而且我昨夜風寒未愈,需要休息。”白笙揉了揉太陽穴,不耐煩道,“我現在腦子都要炸了。”

“白笙哥哥你怎麼了?”南潯焦急的俯下身來,伸手去探他的額頭。

不試不知道,一試嚇一跳,南潯急忙縮回手,焦灼萬分:“好燙啊,怎麼辦?在這麼下去會燒糊塗的。”

官悅衡可無暇顧及這些,仍在詢問:“那你昨夜一夜可都在房裡?”

南潯憤憤不平:“白笙哥哥生病了,他需要休息。”

“請白兄回答我的問題。”官悅衡越發咄咄逼人。

白笙語塞,官悅衡的問題他答不上來。他明明記得昨夜回房了,可又不知爲何會在柴房中醒來。

蕭掌門見他沒應,問:“南潯,你和白笙同住,你說,他昨夜在屋內嗎?”

“在。”南潯斬釘截鐵,絲毫不臉紅。

蕭掌門瞧出南潯的小心思,又道:“南潯,撒謊對誰都沒有好處。”

白笙納罕,這掌門一點都不護短。

南潯的臉氣得發紫,不願作任何迴應。他昨夜喝的多了些,回去沒見着人也沒留意。待第二日,他才發現白笙不在房內。

白笙冷汗涔涔,不是因爲心虛,而是關於此事唯一的“證據”直接指向白笙,讓他很憋屈。再者,他現在病得不輕,皮膚髮燙,身體裡卻冷得發慌。

“清者自清,你們沒有有力的證據,就不可以污衊我,不可以把罪行都往我身上推。”白笙把話放在這裡,這也是他唯一能爲自己辯解的話。

“你你你……你們兩個是一夥的,狼狽爲奸!”容閣主指着南潯和白笙,言語微顫,說話的不利索,

“你說你一夜不在能幹嘛,能做的事兒可多了。誰知道你昨天是不是裝病?今天又特地把自己弄生病,以假亂真。

你這小伎倆,騙不了我!你就是兇手,你就是殺害我女兒的兇手!”

嘶喊着,容閣主的雙腿軟了下來,坐在地上泣不成聲:“我的寶貝青兒啊,跟她娘一樣苦命……”

容成跪在他父親身邊,清澈的眸子了泛起淚光。他本就少言寡語,可就是這種無聲沉默,更讓人心疼。

容夫人早逝,容成和容青都是容閣主一人帶大。他又當爹又當娘,對一雙兒女甚是疼愛,他們也正是他的軟肋。

如今,容青慘死,還死得如此屈辱,再強大的父親都會卸下堅強的僞裝,悲痛欲絕。

官慶明沒了轍,問:“蕭掌門,你看此事該如何?”

蕭掌門嘆了口氣,說:“還請容閣主節哀,我知您愛女心切,可令千金的死還有很多疑問。地上的字誰都能寫,但光靠地上的字和白笙昨夜不在屋中這兩點,是不能確定兇手就是白笙。”

聽到這裡,白笙算是長舒一口氣,自家掌門終於爲自己說了話。

“但最大嫌疑人是白笙無疑了。”蕭掌門又道。

聽到這句補充的話,白笙立刻收回方纔的想法。

這時,門外有人稟報:“尊主,仙法大會啓動儀式即將開始,還請尊主前去主持。”

幾人欲走,容閣主從地上罵罵咧咧的爬起來,指着白笙的鼻子吼道:“不能放他走,如果他跑了怎麼辦?跑了誰負責?我不准他走!”

白笙還跪着,心情極其煩躁。他連片刻安寧都沒享受到,又被劈頭蓋臉的說了一頓。

“既然容閣主不放心,那就麻煩尊主派人先把白笙帶去客房內,找人好生看着。”蕭掌門站在門口。他皺起眉頭,背對着他們微微側首,撂下狠話:

“但是,要確保他安全。兇手還沒有查出來,不可傷人性命,否則,我們雲之巔也不是吃素的。”

就這樣,白笙被關到了偏僻的客房別院。雖然他受了一堆冤枉氣,但也好在安靜下來了。

只是他渾身不舒服,腦中一片空白,根本沒力氣想其他事。現在他已經難受的快睜不開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