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燭幽暗, 白笙轉過身,門口驟然堆積數人,似乎都在圍觀籠中表演失誤的猴子。
“就是他!”那瘦弱的丫鬟挑着燈, 低着頭, 各種愁苦交雜在臉上。她指着滿手鮮血的白笙, 控訴他。
這一幕宛如晴天霹靂, 官悅衡眼中流露出不敢相信的悲痛和驚訝。
他向前的步子慢了半拍, 呼吸深長,像極了即將奔潰的瘋狗,衝向前, 抓住白笙的衣領,質問:“我爹呢?我爹在哪裡?”
白笙被近在咫尺的焦灼的扭曲面容嚇住, 許久, 吐出幾個字:“我怎麼知道?”
官悅衡將白笙一把推進血泊中, 開始瘋了般的找官慶明。隨後進來的柳疏離,她跟着手忙腳亂的官悅衡一同尋找。
門口是各大宗門的掌門和長老們, 屋中十分凌亂,蕭掌門將他們攔住屋外,以免破壞現場。
白笙不知所措的掃了眼他們的面孔,各不相同,但都在小聲的評頭論足。因爲他們不知道白笙是雲之巔的弟子, 所以那些難聽的話, 蕭掌門肯定能聽到一二。
“爹, 爹!”官悅衡在倒塌的屏風下找到了官慶明的屍體。
白笙把目光移到官悅衡悲痛欲絕的臉上, 幾乎都快被他的恨意抹殺。
又不是他做的, 怕什麼。當然,白笙一開始是這麼想, 可當他見到柳疏離從桌下找到常竹的屍體時,他的心“咯噔”一下,臉上寫滿了驚訝。
“你殺了我爹……我要殺了你!”官悅衡召出靈劍,以迅猛之勢手持靈劍向白笙擊來。
白笙又不傻,旋即側身躲閃,並在擦身而過之時,掌中靈力灌入三分,一掌將他擊開。
“我沒殺人!”白笙解釋。
官悅衡一事情急失了防備,摔倒在地。他哪能聽的進白笙的解釋,血掌緊攥劍柄,再次朝他奔去。
一直打是行不通的。蕭掌門一擡手,靈流逼退官悅衡,覆手間,一道金色靈流化作繩索捆住正要反擊官悅衡的白笙。
“蕭伯伯!你可是要偏袒自家弟子?”官悅衡憤恚道。
門外衆人一聽是雲之巔的人犯事,立刻閉上了嘴,等着看一出不花錢的好戲。
白笙扭動着身子,誰料繩索越是動彈,束縛的越緊。他不解道:“掌門,綁我作甚?真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還能是誰!”官悅衡劍指白笙,如鏡的劍身映出他的面容。他怒目圓睜:“這裡只有你一個人,難道是他們自殺的?”
白笙語塞,不知作何解釋。
“曉翠,你說,你把你看到的都說出來。”柳疏離側蹲在常竹身邊,怨氣鬱結胸中。
蕭掌門爲曉翠讓出位置,那羸弱的丫鬟在衆目睽睽之下不禁顫抖不止。她一直都沒有把頭擡起來,生怕別人看見她緊張害怕的模樣。
“回公子,柳姑娘,各位仙君……奴婢,奴婢親眼看見他,”說着,曉翠顫顫巍巍的指向白笙,“他殺害了尊主他們……”
這說的一點讓人信服力都沒有,白笙無語:“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殺人了?”
曉翠擡頭瞥了一眼白笙,又迅速怯懦的低下頭,眼神飄忽不定。
“你這話誰都能說出來,”白笙氣憤道,“照你說,我還看見是你殺的人呢,惡人先告狀。”
曉翠被白笙嚇得不敢說話,握着燈杆的手瑟瑟發抖。
“白笙!你休要狡辯!曉翠一個弱女子,能殺害一羣修爲極高的人?”
官悅衡的話音未落,白笙嘲諷回擊道:“是呀,一羣修爲極高的人怎麼會被一個弱女子暗算?難道我就能做到嗎?何況我有能力讓一羣人聚集在一起,然後被我一鍋端了?”
白笙冷哼:“感謝官公子擡舉!”
“就是你!尊主說今夜會召集仙長和長老在此處談會。”曉翠像是鼓足勇氣,使出吃奶的勁兒,說出讓人不容置疑的所謂的現實,
“奴婢,奴婢奉命提前前來打掃時就發現你在屋內偷偷摸摸的點什麼東西。
你看見我就把我打暈丟在房外的樹後面,待我醒來時,走近屋子就看見你殺人……然後,我就馬上跑去告知公子……”
白笙鄙夷,在心中暗罵:“我去,你前世是寫故事集的?真特麼會編。”
說完,曉翠左右看了看,就如發現至寶一般,把衆人的目光吸引到側面的牆角:“就是那個東西。”
什麼東西?
白笙疑惑的朝她指的方向望去,發現的只不過是幾根竹籤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
蕭掌門在衆人齊刷刷的目光注視下去拔來那幾細竹籤。竹籤末端是碳黑,猜測應是某種香燃盡而留下的。
“大長老,你看看。”蕭掌門把其中一個遞給門前的大長老。
大長老接過後細細觀察,然後在聞了聞碳黑下方附着稀少的香粉。他的眉間皺成溝壑,思慮片刻,解釋道:“這是散靈香,點燃後,聞者靈力盡失。”
“白笙,你還有什麼解釋!”官悅衡怒喝。
“此香真是你所點?”蕭掌門責問。
“不是。”白笙斬釘截鐵。
“你還敢狡辯,敢做不敢爲,讓我來揭穿你。”官悅衡怒髮衝冠,大步向前,不由分說的開始搜白笙的身。
白笙被捆着,不能反抗,只能任由官悅衡肆意妄爲。不過,他也坦蕩,畢竟他沒有做。
“我說了,清者自清……”白笙的話還沒有說完,官悅衡就從他腰間搜出一根折斷的散靈香。
白笙怔住,咒罵常竹這招真陰狠。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官悅衡手裡舉着散靈香,走到蕭掌門面前,怒氣未散,“蕭伯伯,求你給個公道話。”
官悅衡的眼中除了恨,還有痛,是無盡的難過。不管是誰,生父被他人害死,只留下一具屍體時,他的孩兒是多麼悲痛。
“白笙,你還有什麼解釋嗎?”蕭掌門壓低聲音,抑制住心中的憤怒。
“回掌門,這不是我做的,我是被陷害的。”白笙知道他說出這樣的話,肯定會被官悅衡反駁,於是先前一步堵着官悅衡的嘴,“官公子,請你聽我說。”
官悅衡嘴裡的話被強制塞回去,做出一副極不情願聽他廢話的樣子。
“今夜我被那個叫做曉翠的丫鬟叫來,她說尊主請我來。”白笙死死盯着曉翠,曉翠特別害怕,一直哆哆嗦嗦的低着頭,不敢說話。
白笙三言兩語簡單概括了今夜的經過,還把屋內的妖丹一事都一五一十的說出來。甚至是江十里想利用容青之事,也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
這下,門外的人炸開了鍋,都在質疑,質疑白笙的話,也質疑江十里。作爲一個久負盛名的大宗門,居然是在私底下做這種勾當。
容閣主從人羣中擠進來,焦灼道:“你說,官慶明要我女兒是爲了做活祭品?他憑什麼?”
“你胡說!我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你這是蓄意詆譭江十里的聲望。”官悅衡氣急敗壞的站起來,重新拿劍指着白笙,“而且,師尊已經死了,你說的話有什麼可信度?”
“是真是假,去看看就好了。”蕭掌門帶上白笙,官悅衡跟在後面。隨後,衆人陸陸續續的也跟了進來。
那間屋子,燭光依舊,但丹爐鼎卻如煙消散,沒了蹤跡,甚至一點兒遺留的痕跡都沒有。
白笙呆滯了,嘟囔道:“怎麼會……明明之前還在啊,那麼多妖丹,怎麼那麼快就轉移了,還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製造殺人現場嫁禍於我……”
“你沒話說了吧!”官悅衡恨不得把白笙撕碎,“你說的妖丹呢?做了惡事還滿嘴胡言含血噴人。”
“你你你……”容閣主立刻變了求知的臉,氣勢洶洶的罵道,“還敢誣陷別人,我看就是你辱沒,還殺了我的女兒的人。就是你,你殺了人,害怕別人傳出去,所以殺了江十里滅口!
你是不是,是不是改日就要把我銘水閣滅掉?順便也把你們雲之巔也滅了?這樣你就可以稱霸了是吧?我看你纔是野心勃勃的想稱霸!”
“我沒有!”白笙怒吼。現在他有理說不清,唯一能反駁的也只有這幾個字。
“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官悅衡氣焰極盛,“蕭伯伯,白笙受千刀萬剮之刑都不足以償命!”
容青之死,在此之前也只有幾個人知道,現在這麼一鬧,彷彿全修真界都知道了。
一旁聽着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宗門代表,在他們的所見所聞中,白笙就是一個淫賊,還是殺人犯,殺了江十里的數條人命。
聲音傳開了,他們之間的說話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雜,越來越難聽。慢慢,說得不只是白笙這個人了,在他們眼中,白笙現在就代表着雲之巔的顏面,所以,白笙的蜚語都上升到雲之巔的整體形象。
旁人的指指點點,把蕭掌門的臉都氣紫了。
白笙無辜的望着蕭掌門,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可分明解釋了,他也不會信……
現在這種狀況,若是別人告訴自己,估計他也不會信。
可不是他做的啊……
非要逼他上絕路嗎?
容成從白笙身後走來,同時,一柄冷冽的劍身抵在白笙的脖子上,擦出血跡。他冷冷道:“是你殺了阿姐?”
好歹同門一場,容成是以疑問的方式說出這句話,也是想給他最後的機會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