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潭中妖2

黑藤表面盡是密集的小刺,刺中含有麻醉作用的藥物。白笙被拖入潭中良晌,道不清身體的具體情況,只知全身已麻痹而疼痛不自知。昏昏沉沉的他艱難地睜開眼,模糊間看見有一層膜隔絕了潭水。

這是潭底的石窟,僅是兩層房屋大小。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附着各種奇形怪狀的正在蠕動的生物,膜外漂浮着許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物種,能被白笙清楚辨析的是色彩豔麗的環狀生物和肥碩節狀如毛毛蟲的不明生物。

“我去……”白笙有一絲後怕,腦中每一根神經都變得敏感起來。他警惕卻又無力的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被困於氣泡中還難以動彈。氣泡中瀰漫着厚重的血腥味,白笙緩慢低頭看見腰部以下積滿血色液體,血色不深,猜測應是氣泡內的水摻雜了自己的血。

腰上那條黑色藤蔓將雙臂一同牢牢纏繞,甚至勒進皮肉中。藤蔓的另一頭延伸至腳下五尺獸骨腐爛物堆積的地縫中,摸不清來自何處,卻也讓氣泡不能浮出潭水。

突然,一條小腿粗大的灰白色豐腴的蠕蟲游過來黏在氣泡外,乳白色有彈性的腹部近在咫尺。蠕蟲的重量足以讓氣泡向內凹陷成坑,兩側排列整齊粗短的足,在氣泡膜上龜速律動,每一步都像是要戳破氣泡一般,爬過的地方的留下黏稠的白色分泌物。

蠕蟲爬出一條條錯綜複雜的寬大粘液路,最終駐足於白笙眼前。它猛然低頭對着白笙齜牙咧嘴,與腹部同色的皸裂大口露出數顆長短不一的黃色尖牙,牙上粘着褐色碎屑,口腔中晃動的黑色管狀口器不時向白笙呲出黃白色粘液。

白笙被嚇住,儘管前世經歷過一次,而且這肥蠕蟲並沒有眼睛只是虛張聲勢,但他面對這些噁心污穢之物仍是惶恐反胃。他嚥下一口唾沫抑制胸中的嘔吐之意,不禁後挪半步失衡滑入血水中。

滑倒時的動作幅度過大,引得藤蔓勒得更緊,傷口更深,藥物作用加劇。白笙在掙扎片刻後昏厥過去溺於水中。

與此同時,晚歌屏息於水中,也尋到了這個石窟。她剛到洞口,那些噁心的蛇形,多觸鬚形和圓形等斑斕的蠕蟲迅速朝晚歌的方向撲來。

她長袖一揮,一股靈流擊退一羣蠕蟲。但蠕蟲仍是源源不斷的撲來,晚歌正要施法凍結蠕蟲羣,才發現四周都是水,若是凍術會凍結整個潭水,不可取。

手掌微屈,化靈爲針,晚歌銳利的眼神瞄準目標疾速出針,晶瑩的冰針將數只肥大蠕蟲釘在石壁上。蠕蟲受針處流出黃色液體,還在擺動着身軀想要掙脫束縛。

一波又一波,晚歌嬌小敏捷的身姿躲閃於石窟中,又將蠕蟲打退,再用靈力彙集的屏障將其困於石壁周圍。

過於骯髒惡臭的石窟讓晚歌細眉緊蹙。她隱約瞥見氣泡內有人,飛速遊至氣泡旁,用聚靈裂開氣泡,鮮血漫延進潭水中,霧狀的血逐漸變淡。

晚歌扶住白笙,召出霜天將藤蔓斬斷。藤蔓受損後瘋狂從石縫中竄出,勢如破竹地攻擊晚歌。晚歌帶着白笙躍出藤蔓的包圍圈,以靈力控劍與藤蔓相搏。

白笙雙眼緊閉,神情痛苦,腰間血液仍在溢開,蠕蟲嗅到血腥味又很快涌來。

霜天將藤蔓絞得支離破碎,剩下的藤蔓倉皇縮回地縫中不見蹤影。

晚歌召回霜天逼退部分蠕蟲。這藤蔓勒進白笙皮肉,只能費力的徒手解開纏在白笙腰間的頑固藤蔓。細刺劃破晚歌的手,她的血液與白笙的血液同時在水中散開。

剛解開,又有數條蠕蟲幾乎迫近。此時,白笙快要溺亡窒息,晚歌慌亂中殺退蠕蟲羣,施以靈力要爲白笙渡氣。被晚歌碎屍的蠕蟲體內那黃色汁液融入潭水中,噁心至極。

情勢危急,晚歌帶上白笙想要游出石窟,還未到洞口又被堵截。

“來玩呀,別走呀。”鬼童在洞口傻笑道。

晚歌這一走神,一條肥壯的蠕蟲趁機從後方游過來。眼看就要觸碰到白笙後背,晚歌躲避不及直接替白笙擋下。蠕蟲匍匐在她爲白笙渡氣的手臂上,貪婪地啃食着晚歌的血肉。隨後又氣勢洶洶地游來一羣,她撤下渡氣的手屠盡蠕蟲羣。

手臂上的肥蟲還在飢渴蠶食,晚歌臉上劃過一絲痛苦的猙獰,把扶住白笙的手騰出擊飛手臂上的蠕蟲。

蠕蟲吸附極深,被擊飛時連同晚歌的紅衣袖,紅繩,甚至是皮肉都被活生生地撕扯掉一大片。它被靈力擊開嵌入石壁中,肉足胡亂划動,嘴裡依舊在津津有味地咀嚼着殷紅的皮肉衣衫。

白笙失去扶持,軟弱無力的往下落。晚歌痛到咬緊牙關。她那血肉模糊,隱約可見森森白骨的右手顫抖不止,但她還是將滑落的白笙重新緊緊攬在懷中。

鬼童從燈籠中拿出一個個碩大的刺蟲,用力向晚歌拋來。

晚歌帶着白笙動作雖遲鈍了些,但對付這個小鬼頭綽綽有餘。

左手持劍,晚歌閃避之餘悄無聲息的貼近鬼童,一道白光閃過,晚歌順帶割下他的頭。鬼童脖頸斬斷處翻起一層人皮,皮下卻是類似石頭所制的身體。

鬼童圓滾滾的頭顱掉落在地,在水中翻滾幾圈後嘴裡還在“咯咯咯”的譏笑。鬼童的身子游過去將頭顱抱在懷裡,機敏的逃竄向他處。

晚歌神色凝重收回霜天,設結界把欲出石窟尾隨而來的蠕蟲羣封鎖在內,再將面如死灰的白笙送回岸邊。

岸上,兩人全身溼透。儘管人工呼吸是最有效的辦法,晚歌還是選擇用靈力逼出白笙體內的水。晚歌簡單處理好白笙已感染的傷口後正要轉身回潭中時,白笙清醒了。他面色慘白的坐地捂胸重重地咳嗽着問道:“師尊你來了啊,師姐呢?她怎麼樣了?”

晚歌愣了一下,說道:“現在去救。”晚歌右手臂微微抽搐,鮮血沿着手背和掌心滴落在地。手臂垂下,她殘破的廣袖剛好遮住。說完晚歌就跳入潭水中。

白笙體內的麻痹藥勁兒還沒有完全消散,導致他行動不便。許久,他咬咬牙,在身體舒緩些許後,也潛入潭中。

在潭底的另一側石窟中,白笙無聲的游到晚歌旁邊。晚歌用餘光掃了一眼他,沒有說話。

這個石窟內很乾淨整潔。

石窟中心是一個氣泡,裡面站着安然無恙的蘭皋,沒有被捆綁,沒有血跡,只是眼神空洞失去意識。

白笙焦急的想要上前卻被晚歌下意識的用持劍的右手阻攔,他不耐煩的推開晚歌露出傷口的手臂遊了過去。

這一刺痛感瞬間傳遍全身,晚歌皺了皺眉,握劍的手痛到鬆開,霜天沉落地面。

白笙手足無措的盯着蘭皋四處摸索氣泡,卻無法破除氣泡。

“劍都拿不穩了呀,五長老。”石窟正前方的精緻石榻上側躺着一條俊俏人魚,魚尾魚身的新舊疤痕隨處可見。她沒有張嘴,而是控制她身旁的鬼童說話。

白笙尋聲回望晚歌,這才發現她衣袖下半掩着的血淋淋的傷口。白笙驚了,滿滿的擔憂,他游到晚歌旁邊想做些什麼,又被晚歌攔在後面。

“三步裂針,休要猖狂。”晚歌凝聚靈力用意念冷冷地說道。

“我好怕啊。”鬼童當作人魚的傳話筒,剛說完又訕笑起來。

晚歌暗地召起霜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穿鬼童釘在石壁上,還把他的頭嚇到滾落至白笙腳邊。白笙厭惡的一腳踢開老遠。鬼童粗胖的四肢想要拔.出霜天逃脫也無濟於事,還把手掌劃破,人皮外翻。他那滾到石壁下的頭顱側倒在地,嘴裡還在念叨着:“孃親,孃親,救我下去……”

人魚臉色突變,但她卻不能亂動。在白笙跟來之前,晚歌尋到此處經過一番較量後已對人魚施寒針。

中寒針者全身痠麻無力,施針者可催動裂針,寒針一裂,內含劇毒迅速隨血脈流經全身,必死無疑。

雖然人魚只是道聽途說五長老寒針的威力,但她也是半信半疑。

“你不怕我殺了你徒兒?”氣泡中的蘭皋只是面無表情動了動嘴脣。

白笙恍然一驚,又跑到氣泡前焦灼的看着蘭皋,卻得不到任何迴應。顯然,蘭皋也被人魚控制了神智,還借她的嘴說話。白笙扭頭望向晚歌,急切的想要她救蘭皋。

“你可以試試。”晚歌淡漠道。

聽到這句後白笙慌了,百感交集的眼神似乎在問晚歌,爲什麼要拿蘭皋的命開玩笑。這還沒有到那場浩劫,蘭皋就危在旦夕了。這過程改的讓白笙措手不及,來不及接受。

人魚驀地表露痛苦之色,強忍着肺腑絞痛之感,佯作泰然自若的休憩。

晚歌緊攥拳頭,凝重道:“你有機會解釋,爲何不說清緣由?”

白笙納悶了,上一世的晚歌明明直接除掉人魚妖,爲何今日手軟,還在這裡跟他耗下去。白笙可不能讓他師姐提前告別世界。

“我沒什麼可說的。”人魚借用蘭皋代她說。

“都說你愛吃人的內臟,吃完後會暴屍於岸,但你關押祭品的另一個石窟內飼養的蠕蟲卻是什麼都吃。這些年你沒能得到祭品,於是抓了不少小妖小獸喂胖你的寵物。”晚歌又道,“那個叫你孃親的鬼童,也不是你親生的。”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樣?”人魚控制蘭皋講道,“我就想讓他陪着我,然後我就扒了他的皮做成傀儡永遠留在我身邊。”

白笙詫異這世界居然有人做事比他前世還荒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