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打量她。
但他始終一言不發，氣氛就此凝固了下去。
姜晚澄在身後的手，死死捏成一拳，她憑着聽力聽見，他終於在她跟前停了下來。
接着，他伸手擡起她的下顎。
他仍在打量她，就像在打量一件貨物。
姜晚澄想起上一世，她禁不住的混身發抖。
她現在最懊惱遺憾的，莫過於這一世，剛剛重生的她，在那巫山上，因爲沒有完整的記憶，所以只有被現實剛剛鞭打過後那個膽小慎微的自己，因爲顧前瞻後，沒能趁機殺了他！
便是殺了他，又如何？
大不了她也賠上一命。
她應該拉着他，一起下地獄的！
可惜，再也沒有那麼好的機會了……
“你怕我？你知道，我是誰？”
張赫宣看着手中渾身發顫的女娘，甚是疑惑。
他們已經一年未見，她斷不可能僅憑聲音就知道自己身份。
所以，她爲何會怕他？
除非，已經在這兩日，知道了他的身份。
姜晚澄臉上露出驚恐模樣：“爺說笑了。我怎麼知道，你究竟是誰？只是不知妾身究竟何處招惹了爺，讓爺將妾身帶到這裡來……求、求求爺，饒了妾身吧……”
她的樣子，實實在在的取悅了張赫宣。
這個不知好歹的女娘！
當初在巫山上，是連一張好臉也不曾給他。
若不是瞧她有幾分姿色，他也不會留意到她。
雖然村中那些人，爲了將她帶去伺候自己，做出綁架的事實在掉格，但她就真的那般不情願嗎？
如今，也怪不了自己做出這種事。
實在是她當初在青陽時，與她那粗魯無禮的獵戶兄長的的確確的得罪了他。
做繡娘時，她明明還是挺可愛的，而且讓他見識到了她的膽識與聰慧。
可惜了，跟着那樣一個獵戶。
好在，那獵戶確實已經死絕。
只是自己也想不到，她能這麼快就到了上京，還能帶着一雙弟妹嫁給一個錦衣衛。
一個區區，毫無身份來歷的錦衣衛罷了！
她連他都肯要，當初卻不肯跟着自己？
真是給她好臉看了！
張赫宣眼底露出陰狠之色，手中的力道也不自覺的加重。
她倒是還真有些本事。
聽說，她在上京，做生意也是做的風生水起，一個小小村姑而已，若不是背後有人指點，便是真的有些天賦了。
許是從前沒能得到，如今見她嫁作人婦了，張赫宣心底的那點迤邐盪漾，竟如此被她一點點勾起。
今晚擄走她，確確實實是場意外。
早在暴亂前，他便瞧見了她笑靨如花的依偎在那郎君身側，真是礙眼。
所以，他突發奇想，讓黑九混跡在人羣中，然後趁機將她帶走，果然，做下此事並不難。
事情如此順利，便是張赫宣自己也未料想到的。
等黑九回去與他稟告此事，張赫宣甚至‘哈哈哈’大笑了幾聲出口。
等他這回收了她，下一個，就要將那小小錦衣衛，剝皮扒骨，讓她再無回頭之路！
“想讓我饒你？那你可知，我擄你來至，是爲何意？”
“少與我裝傻了，女娘。一個郎君看上一個女娘，還能是什麼意思？做好準備，今晚侍寢吧！”
他的手用力的捏住她的下顎，然後再狠狠丟開。
姜晚澄吃痛的摔倒，等再側耳聽去，他已經闊步離開。她胸口劇烈的起伏着，臉上更是難掩憤怒。
孫嬤嬤再進來，歡天喜地的，口中不斷說着恭喜，“娘子，今兒晚上，可是您的好事呀！王爺說了，讓我們給您好好準備着，今兒晚上就過門！在這裡，老奴先祝賀恭喜娘子了！”
去他孃的好事！
姜晚澄好不容易纔壓抑住自己爆口罵人的衝動。
心裡卻是早已罵翻：張赫宣，你這個爛根的狗東西！
表面一副端正君子的僞君子！
私底下，就是個強搶民婦，奪人妻的畜牲！
見她臉色不對，孫嬤嬤也未多說，只是幫她解開眼睛上的遮布。
這天，也許是怕姜晚澄壞事，孫嬤嬤連手都不敢給姜晚澄鬆開，更別說出房門了。
很快，就到了傍晚。
姜晚澄被孫嬤嬤帶去沐浴，梳頭。
孫嬤嬤見她臉上神色仍然沒有半點歡愉，還勸她，“娘子，你別不高興，就想開點兒。別怪老奴多嘴，您既然知道是咱們王爺，難道您真的還不願意了？”
“我們王爺一表人才，氣質儒雅，又是王爺身份。便是真的爲他外室又如何？”
“以後這莊子，還不是您一個人說了算？您便是這兒的主子了！”
“多少婦人，一輩子也夠不着咱們王爺的一片衣角，哪還敢做這種夢呢？”
姜晚澄黑着臉，一言不答。
這麼說，她還得感謝他張赫宣，瞧得上她了？
呵，可笑。
她閉上眼，連鏡中着了粉色婚服的自己，也不多看一眼。
梳妝後，姜晚澄被送進主屋。
上一世，她在這屋內，住了整整十年。
姜晚澄的腦海裡迅速閃過那些畫面，爭鬥、骯髒、痛苦、噩夢……偶爾，也有他兩三月不來，她彷彿像是偷了歲月一般的，難得的一點安逸和靜謐。
這裡，總是痛苦多餘美好的。
那一丁點兒的歡愉，不足爲提。
再次踏步進來，竟真的隔了整整一世。
不過，當初她離開時，可沒有想過還會回來，命運也是捉弄人，讓她再次以如此不光彩的樣子回來。
孫嬤嬤和翠環將她扶進房中。
姜晚澄端坐在牀上，頭上戴的也是粉色珠釵絹花。
她是以妾禮，被送到了這屋內。
桌上甚至還擺了酒菜。
姜晚澄一直沒有什麼異常的情緒，孫嬤嬤和翠環也吃不準，她到底什麼態度。
不過她不鬧事，她們也已經感恩戴德了，自不會觸黴頭去問她此刻心情。
等門口一響，孫嬤嬤和翠環立刻就埋首退了出去。
姜晚澄靜靜的盯着走進來的人。
他竟然還給他自己，穿了一身紅？
還真是一張紙畫三個鼻孔——不要臉！
甚至已經是不要臉到登峰造極的程度了！
姜晚澄垂眸，做出一副嬌怯的模樣。
等人走近了，聽到他說：“擡起頭來。”
她這才緩緩擡頭。
然後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她臉上血色盡褪，露出一臉的驚駭恐懼。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