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再回想到先前的情形,閻王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只是,他雖同意薛梓彤這說法,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腹誹。
“既然殿下自己都這麼說了,我又如何能再相信殿下?”
薛梓彤知道,閻王這麼說,無非就是擔心她會像對待齊紹鈞一樣對待他與他的手下而已。雖然她不屑解釋,可現下這種時候,若想將地府收歸己有,她便不得不解釋。
“現在我需要人手,需要力量,這種時候,你覺得我會虧待你那些兄弟麼?另一面,若他們真的跟了我,那便成了我的人,你覺得,我會虧待自己人麼?還是說,在你看來我是那種過河拆橋,兔死烹狗的人?”
閻王沒有吭聲,只是靜靜的盯着薛梓彤,暗自思索着。雖與薛梓彤接觸的不多,可閻王也看得出來,薛梓彤對自己的手下,或者說對自己認可的人,真的很好。
沉默良久,閻王終是輕嘆了出來,有些無力的回道:“我只是不放心而已。除了那些心理扭曲的,沒人願意做整天殺人的殺手。”
“你有沒有想過,當你退出之後,你自己要怎麼辦?”薛梓彤輕嘆,驀地想起前世的自己來。染黑容易漂白來,即便是她自己,前一世也花了那麼多的精力與財力纔將自己與黑道劃分開來。
“還沒想到哪裡去。現在,我只想先替他們將退路安排好。”或許是受到薛梓彤的感染,也或許是有感而發,當閻王說出這話之時,竟給人一種親近的感覺。
“隨你吧,你若信的過我,便直接領着你的人來找我。我不能向你保證他們一定會大富大貴或者出人頭地,但我能向你保證他們不用再因自己的身份問題而有任何的擔心。”怔了一下,薛梓彤徑直將自己的底線暴了出來,“這是我能作出的最大讓步,你自己考慮吧。另外,不論你同意與否,之前的事情,我都不會再追究。但是,如果你不同意,而他們又查到你的頭上……”
說到這裡,薛梓彤頓了一下,猶豫了一下之後,終是閉了嘴,將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事實上,薛梓彤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如果閻王不同意爲她效力,那她也確實沒必也沒理由保他。
再次沉默了一會,閻王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會認真考慮。而後,同薛梓彤打了個招呼之後,也跟着離開了。
待閻王也離開之後,薛梓彤這才長吁了口濁氣,而後直接軟在了花架下的軟塌上,過了好久才緩過來。從齊紹鈞到閻王,看似只是簡單的對話,卻都是句句藏着玄機,稍有不慎,這玄機就會變成殺機!
翌日,當薛梓彤從沉睡醒來的時候,已是臨近中午的時辰。
起牀,望了眼外間的天色,薛梓彤不禁疑惑起來,向來早起的她,怎的今天就一覺睡到這個時辰了?而且,更讓人覺得疑惑的是,英兒竟然也沒來叫她?
“郡主,您醒了?”正當薛梓彤心想着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的時候,儷娘忽然忽然出現在門邊。
儷娘端着水盆,見薛梓彤的房門已經打開,便直接走了進去。將水盆放下之後,儷娘這才朝着薛梓彤行禮,淡聲道:“稟郡主,英兒出去了,所以今天由儷娘來伺候郡主。另外,今天一大早又收到一堆拜帖,其中一張,是青陽郡守送來的,請郡主過府一續。再有就是夏家的那個夏思傑來了,現下正在前院的廳裡候着。”
儷娘一面伺候薛梓彤梳洗妝扮,一面將早上發生的事情一一彙報與她。
待薛梓彤收拾妥當,來到前院的大廳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
見薛梓彤終於出現,夏思傑立刻上前行禮,並從袖中抽出封信遞交給她,解釋道:“這是我家主人讓我轉交給郡主殿下的。”
聞言,薛梓彤伸手接過那信,而後拆開,大致的看了一下。越看,薛梓彤的眉頭皺的越深。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薛梓彤揚了揚手中的信,沉聲問道。
“回稟郡主,小人不知。”夏思傑再次行禮,回道,“小人得到了命令,只是若是郡主來青陽,並有所作爲,纔將這信交予郡主。”
“你家主人可還有別的什麼話交代於你?”薛梓彤雙眸微眯,寒聲道。
“沒有。”夏思傑搖了搖頭,依舊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樣。
見狀,薛梓彤不由得冷笑了出來,寒着臉打量了他一番之後纔將他給打發了。
待夏思傑離去之後,儷娘這才端着點心從門外轉了進來,道:“午膳已經在準備了,不過還要等一下才能好,郡主先將就着吃些點心吧。”
語落,儷娘將點心至於一旁的案几之上,順道倒了杯茶遞給薛梓彤。
“英兒還是沒有回來麼?知不知道她到底幹什麼去了?”薛梓彤淡聲問道,同時伸手接過那茶水,又拾了塊點心吃了一口。
“沒有。”儷娘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英兒是薛梓彤的貼身丫鬟,且事事以薛梓彤爲重,在儷孃的印象中,這還是她第一次未經薛梓彤授意便單獨外出。
薛梓彤皺眉,心下雖覺得疑惑,卻也因着別的事情而暫將此事壓了下去。此事就此不提。
“青陽郡守的宴會,定的是什麼時辰?”
“申時。”儷娘神色古怪的回道。
見狀,薛梓彤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暗自打量了下薛梓彤的臉色,也不等她問話,儷娘便又自顧的說道:“方纔郡守府的人來傳話,說宴會的地點改了,改在了校場。”
“校場?”薛梓彤愣怔,終於明白儷娘爲何會露出那般古怪的神情。
暗自思量一番,薛梓彤忽然明白青陽郡守爲何會這麼做了。關鍵,還是在那個守將都尉的身上。
初時,薛梓彤讓林耀贊接青陽守將兵權,無形中奪了那都尉的權。因有薛起的那塊令牌在手,加上薛梓彤的身份,莫說是暫管兵權,即便她真的正式發下通牒,罷免了那都尉的官職,也不無不可。
但是,爲避免打草驚蛇,薛梓彤並未這麼做,甚至未有限制那都尉的自由,只是吩咐他們好生看着那都尉,不讓他有機會逃離青陽而已。
“那個都尉現下何處?”薛梓彤擡頭,瞥了儷娘一眼後淡聲問道。
“應該在校場吧。”儷娘面色浮出一抹尷尬的神情,有些不確定的答道。在她看來,連這樣基本的情況都未能掌握,是她的失職。
怔了一下,儷娘再次開口,沉聲道:“需要向林大人確認麼?”
儷娘口中的林大人,是林耀。林耀本就是軍人出身,接管青陽守將的兵權之後,更是直接住在了軍營當中。因此,對於那個都尉的行蹤,他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不用。”薛梓彤搖頭,瞥了眼身旁那封來自夏洺瀾的信件之後,緩緩的揚了揚脣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兩個時辰後,當儷娘正準備叫人去準備馬車的時候,門房忽然來報,說校場出事了。仔細問過報信的人才知道,原來,是那些應邀出席青陽郡守宴會的人提前去了校場,並與大將軍府的一個護衛發生了摩擦,而後兩方打了起來。弄清緣由之後,儷娘立刻將這事報告給了薛梓彤。
“林耀幹什麼去了!”聽完儷孃的稟報之後,薛梓彤立刻怒了,想也不想的便往外走去。現在這種時候鬧出這樣的情,不是存心跟她過不去麼!
“林大人也在,不過,情況有些不太樂觀。”見薛梓彤往外走去,儷娘立刻跟了過去,同時招呼下人立刻準備馬車。
待她們走到門口的時候,手腳麻利的小廝已然將馬車備好,並坐在了趕車的位置。見薛梓彤出來,小廝立刻從馬車上跳下來,伸手去搬踩腳的踏凳。
“不用了,直接將馬卸下來。”薛梓彤擡手,攔下那小廝後吩咐道。
見狀,那小廝怔了一下,暗中打量了薛梓彤好幾眼,確認自己並沒有聽錯之後才狐疑的將那馬身上的套繩解了下來。而早在薛梓彤吩咐將馬解下來的時候,儷娘便已經吩咐人去準備鞍子了。
待小廝將馬解下來,再將鞍子套上,薛梓彤立刻將繮繩奪了過來,只見其輕擰腰身,便翻上馬背。薛梓彤騎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儷娘,淡聲道:“你要去麼?”
儷娘怔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立刻吩咐人將另匹馬的鞍子套上。而待她翻身上馬時,薛梓彤已然揚起了鞭子,絕塵而去。
而當她們到達校場的時候,整個校場已然變成了戰場。來自將軍府的數十名護衛與一衆身着華服的商戶扭打在一起,其餘的護衛與少部分將士在旁勸阻,剩下部分將士與青陽郡守等人在旁冷眼旁觀。而林耀,則是領着剩下的幾十名護衛與校場的士兵打在了一起。
“郡主……”看着那些與商戶扭打在一起的護衛,儷娘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好歹他們也是將軍府的精英,現下卻像是村野莽夫一般同人扭打在一起,實在是有失體面!
“看看再說。”薛梓彤冷笑,冷眼看着混亂不堪的校場,眼底閃過一抹寒光。
她知道儷孃的想法,只是,現下這種局面,就算她有心阻止恐也沒人會聽她的。而且,就在方纔,她發現將軍府的那些護衛還是挺理性的,即便是真的動了怒氣,卻還都壓制着自己的身手,以免將那些滿腦肥腸的傢伙給打死了。
“郡主!”儷娘忽然出聲,指着校場的一角驚叫了出來。那裡,林耀等人已被一衆將士逼到了牆角,甚至,還有人拔出了自己的兵器!
“哼!”薛梓彤冷笑,四下望了眼之後對儷娘使了個眼色,並附在她的耳邊耳語了一番。儷娘會意,點了點頭後輕扯繮繩,騎着馬去了旁邊營房。
儷娘離開之後,薛梓彤再次掃了一眼那混亂的局面,而後將目光落在了那青陽郡守的身上。
微眯雙眸,再次冷笑一聲,薛梓彤徑直揚起了手中的馬鞭,狠狠的抽在馬屁股上。馬兒吃痛,也不管前方是否有人,嘶鳴一聲之後立刻揚蹄狂奔,朝着前方那混亂的人羣衝了過去。
“快退!”“散開!”
聽到馬兒的嘶鳴聲,人羣中立刻有人下意識的尋找聲音的來源,當發現確實有馬,且那馬正朝着自己衝撞過來的時候,原本就混亂的人羣立刻變得更加的混亂了。
看着那些狼狽四散的鄉紳貴胄,騎在馬背上的薛梓彤不由得再次冷笑了出來。
察覺到身旁人的騷動,原本扭打在一起的衆人以及林耀等人也發現了薛梓彤的身影。而正當那些人想着要如何避開衝撞過來的快馬的時候,營房的方向卻忽然傳來兩聲震天的聲響。
是儷娘。照薛梓彤的吩咐,儷娘在營房中找到了示警用的信號彈,併成功將它們點燃,扔了出去。
當着信號彈升空的時候,就算是那些沒有發現薛梓彤的人也意識到不對勁而紛紛停了下來。
“快走!”“停下!”
當衆人正在發怔的時候,原本那些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商戶卻再次驚吼了出來。薛梓彤的馬沒有停,仍舊朝着他們狂奔而去,馬上就要近身了!
饒是如此,薛梓彤也並未立刻停馬,反而冷笑一聲,再次輕夾馬腹,再度提速!
眼看着就要踏到人了,薛梓彤這才擡手扯了繮繩,將馬止住。只是,這馬正處於飛奔之中,且因吃痛,所以速度是更加的快,又豈是說停就能停得了的。即便薛梓彤拉住了繮繩,但這駿馬仍舊速度不減,仍舊朝着人羣衝撞而去!
見狀,被衆兵衛圍困於角落的林耀不由得立刻白了臉。若這馬不停,踏到別人倒沒什麼,但薛梓彤也會因此而摔下來!
而從營房出來的儷娘在見到這一幕之後,也立刻駭白了臉,當下便軟在了地上。
馬背上,薛梓彤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猶豫了一下之後立刻將繮繩綰在了腕上,拼盡氣力往後一扯,徑直將那駿馬扯得人立起來!
眼看着那馬就要翻身倒地,薛子彤挽着繮繩的手再度用力,扯了幾下之後才艱險的保持住平衡,讓那馬兒平穩的停了下來。
只是,這馬雖是停下來了,可先前那些冷眼旁觀的人卻是倒了一地。倒不是馬踏到了誰或者撞到了誰,而是這羣人爲了避開這馬,自己死命的推擠身旁的人。
薛子彤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着那些躺倒在地上的人,以及他們身上的腳印,忍不住冷笑了出來。
“郡主殿下,您這是什麼意思!”青陽郡守撥開身旁的護衛,走到人羣前面,冷眼望着馬背上的薛子彤,寒聲質問道。
“我什麼意思?這話不是該我問郡守大人麼?”薛子彤冷笑,捏着馬鞭指着旁邊那些狼狽的護衛道,“他們雖然只是我郡主府的護衛,可好歹也都是將軍府出來的,都是跟着大將軍上過戰場的,現下卻被郡守大人如此對待,不如郡守大人告訴我,你這是什麼意思!”
“郡主殿下,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要亂說!”青陽郡守恨恨的盯着薛梓彤,寒聲斥道。薛梓彤那話,明着是說他縱容這些人滋事鬧事,暗中卻是說他與將軍府作對!
洛城叛亂,那李姓將軍是薛起的舊部,薛起也因此而再度被景延帝猜忌。因此,現下將軍府的處境並不是很好。即便是這樣,將軍府也不是他這一個小小的邊城郡守可以得罪得起的!
心下這麼想着,青陽郡守朝着身旁的一受邀而來的商戶使了個眼色。那商人會意,輕咳一聲後越衆而出,對着仍舊騎在馬背上的薛梓彤說道:“郡主殿下,是您的護衛無禮在先,而且也是您的護衛先行動的手,我們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百姓,但也沒道理被人欺負到頭上了還不吭聲吧?”
“手無縛雞之力?”薛梓彤冷笑,掃了一眼那些仍舊與將軍府的護衛扭在一起的商人,鄙夷道:“憑你們這些草包,也確實沒法跟雞比!”
聞言,在場的商戶都立刻變了臉色。而剛從營房邊跑過來的儷娘則差點再次軟在了地上。雖然這些人看起來確實挺像草包的,可就這麼當着人家的面說這樣的話,不是打人家的臉麼!
“還愣着幹什麼,連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都收拾不了,你們還配稱將軍府的精英麼!”薛梓彤轉過身來,冷眼盯着那些同樣有些狼狽的將軍府護衛,寒聲訓斥道。
聽到這話,一衆護衛也立刻變了臉色。與那些商戶的憤怒不同,這些護衛的面上,盡是狠厲之色。
因着薛梓彤先前下過死命令,即便是發生衝突,也儘可能的不要傷人,以免引起百姓的恐慌,所以方纔這些護衛纔會一直努力的壓制自己,即便是真的動怒了也儘量不要真的傷到那些商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