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統領,屬下當然知道這不是重點,但是,重點是那些‘重點’已然超出屬下的能力之外了啊。”吳德有些沮喪的回道。
紫衣衛是直屬於景延帝的力量,而它成立的初衷便是監察朝中官員,正是因着這樣,纔有了紫衣衛見官大一級的說法,而紫衣衛的人也一直以此爲傲。可是,經過這次的事情,吳德才深刻的體會到,在某些人的面前,紫衣衛真的不算什麼。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事……繼續往下查吧,憑我們現有的證據,想要動那些人,遠遠不夠。”蕭弘瑾有些疲憊的說道。
雖說手中的證據並不是很多,可每一樣都直指京師……若是沒有足夠的證據的話,無法揪出真正的幕後黑手不說,恐還會被他反咬一口。更重要的是,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他便無法說服景延帝!
“屬下明白了。”聽蕭弘瑾這麼說,吳德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領命退了出去。
“你去準備一下,而後送張帖子去校尉營,邀那李將軍來我紫衣衛走一趟。”待吳德離去後,蕭弘瑾這纔回過頭來,對秦季同吩咐道,“順便,讓他將薛毅給我送回來。”
前些時候,薛毅跟着紫衣衛的人抵達洛城之後,便直接去校尉英。因着他將軍府公子的身份,校尉營的那些人倒也沒怎麼爲難他,可現下這種時候,蕭弘瑾始終有些不放心。再者,就算校尉營的人不爲難他,可若此事傳了出去,難保朝堂之上不會有人籍此做文章爲難將軍府。
聞言,秦季同點了點頭,同時暗中打量着蕭弘璟的臉色,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一般。
察覺到秦季同的目光,蕭弘瑾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可是有話要說?”
“統領……可是懷疑那吳德?”秦季同面上閃過一抹尷尬的神色,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將這話給問了出來。
吳德是秦季同的手下,在他們加入紫衣衛之前便已經跟着他了,他不想看着他被蕭弘瑾懷疑。但是,若他真的做了對不起蕭弘瑾的事,他也不會輕饒了他。
“沒有,只是覺得這事越來越有意思了而已。”蕭弘瑾輕笑,掛着玩味的表情緩緩的搖了搖頭。
紫衣衛是來調查叛亂的真相,而吳德卻跟叛亂的將領成了朋友,並且還替他說話……這件事,真的很值得玩味啊。
另一面,青陽城。
當薛梓彤放話說要戒嚴的時候,確實引起了不小的恐慌。可當人們發現所謂的戒嚴不過就是街上多了些巡邏的人之後,便也沒人再多說什麼。既不影響正常生活,又能加強治安,人們自然歡迎。而且,那些巡邏的士兵也像是換了批人一般,個個都很友善。
但是,這都只是普通百姓的看法而已。相較而言,那些商戶的日子可就沒這麼好過了,尤其,是之前那些沒有出席郡主府席會的商戶。
“郡主,又有拜帖送來了,還是不見麼?”郡主府的後院內,儷娘看着斜倚在花架下的薛梓彤,淡聲詢問道。
自從戒嚴之後,幾乎每天都有人送拜帖來郡主府,期望能見上薛梓彤一面。而且,隨着時間推移,前來求見的人不但沒有少減,反而越發的多了。
“不見。”薛梓彤斜倚再花架下的軟椅上,想也不想的便直接給拒絕了,“你說這些人是不是賤骨頭,請他們來不來,現下不見他們了卻又天天來求。”
“這……”聽到這話,儷娘不由得怔住了。
雖說已經跟着薛梓彤有這麼久了,可對於她這偶爾爲之的驚人之語,儷娘還是不怎麼習慣。她不明白,好歹薛梓彤也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怎能隨口說出這樣粗鄙的言辭呢。
“嗯,肯定是這些人平時就不用腦子,所以腦子都壞死掉了。對,一定是這樣。”薛梓彤並不知曉儷娘此時的想法,依舊自顧的說着。說完,薛梓彤忍不住笑了出來。
說到底,薛梓彤雖讓林耀接管了青陽都尉的兵權,但也只是這樣而已,並未再有別的動作。除了,抄了那胖子的家。雖那胖子出言頂撞薛梓彤,而薛梓彤也有心拿他開刀,但這並非是導致他被抄家的真正原因。真正導致他被抄家的原因,是官商勾結!
那胖子是鐵器生意的,所謂鐵器,除了尋常百姓家裡能用得上的那些廚具農具什麼的,剩下的,便是兵器了。而這世界上對兵器需求最多的,自然是軍隊!
但是,因着軍用兵器所需質量要求較高,所以軍隊所購置的兵器都是由專門的商家供應的,顯然,那胖子並不在其列。然,事實卻是,青陽城這麼多年來的軍需大半都是從胖子這樣沒有販售資格的商戶手中夠得!
官商勾結,私販軍需,單是這兩條便足以定他死罪了。而薛梓彤之所以扯出個大不敬的罪名給他,只不過是不想嚇到那些大魚,以免他們察覺到不對勁提前溜了而已。
更重要的,是這些傢伙都沒有足額上稅!軍火啊,暴利行業啊,這要是按例上稅,得多少錢啊!
儷娘並不知曉薛梓彤此時的想法,只是立在那裡發怔。待她回過神來之後,徑直將手中的一沓拜帖全放在了旁邊的案几之上。
“不是說了不見了,還留着這些幹嘛,直接丟了便是。”薛梓彤有些疑惑的看着儷娘,對她的舉動表示不理解。
聞言,儷娘也不解釋,只是從那沓拜帖之中抽出一封來,遞給薛梓彤,“這個是夏家商行,也不見麼?”
“夏家?”見儷娘特意將這拜帖挑出來,薛梓彤不禁有些疑惑起來。
怔了一下之後,薛梓彤忽然反應過來,儷娘說的是夏洺瀾。只是,這樣一來,薛梓彤卻不由得更加的疑惑了。既是夏洺瀾家的商行,那更沒道理這個時候纔來見她啊。
“沒錯,夏家。”儷娘肯定的點了點頭,沉聲道,“那管事郡主也見過,就是前些時候送信給郡主的那個夏思傑。”
“是他?”薛梓彤皺眉,擡手將那拜帖掃了一眼。待看清裡面的內容時,不由得瞬間沉了臉,“這是夏洺瀾的意思,還是這個夏思傑自己的意思?”
“儷娘不知。”儷娘搖了搖頭,淡聲回道。
聞言,薛梓彤不由得怔了一下,而後苦笑了出來,夏家的事情,她又如何能知。
“郡主殿下可真是好興致!”正當薛梓彤愣神的時候,院外忽然傳來一聲男人的聲音。
擡眼望去,來人竟是齊紹鈞。
“大小姐,他非要闖進來,我攔不住他。”英兒跟在齊紹鈞的身側,一臉委屈的回道。
“沒事,你先下去吧。”薛梓彤淡聲回道。頓了一下,薛梓彤回過身來,將手中的拜帖遞還給她,吩咐道,“你也先去吧,讓他明天再來。”
見狀,儷娘伸手接過那帖子,點了點頭,而後將案几上的拜帖一併拿起來,領着英兒退了出去。
“七公子這麼急着見我,想必不是來同我敘舊的吧?”待儷娘與英兒退了出去之後,薛梓彤這纔將目光落在了齊紹鈞的身上。
齊紹鈞本身身手就不錯,且又是男子,他若真想硬闖,英兒難不住他也是正常。只是,那些護衛呢,他們也攔不住麼?
“你……”看着薛梓彤這副倚着軟椅斜躺的模樣,齊紹鈞有些尷尬,有種不知眼神該落往何處的感覺。
“說吧,到底什麼事能勞您大駕親自走這一趟。”薛梓彤皺眉,似察覺到齊紹鈞那眼神中異樣,說話的同時從軟塌上坐了起來。只是,人雖坐了起來,卻還是給人一副慵懶的感覺。
這個模樣的薛梓彤,除了美麗,更有一種說不出來魅力。或者說,魅惑。
“七公子?”見齊紹鈞一直盯着自己,薛梓彤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面色也跟着沉了幾分。
“咳咳。”意識到自己失禮,齊紹鈞不由得乾咳了兩聲,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我來,是爲了弄清楚一件事。郡主殿下既然簽了這契約,爲何又不履行,莫非,殿下想反悔不成?”
說着,齊紹鈞將先前與她在潼川時簽署的那份契約拿了出來。
見狀,薛梓彤不由得笑了出來:“七公子,這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的。你說我反悔,可有證據?你可知道,單是憑着你這句話,我便可以治你個以下犯上加誹謗的罪名?”
聞言,齊紹鈞不由得冷笑了出來,“哼!郡主殿下可真是好算計!殿下莫非忘了,您自己在這契約上寫明的,您若是違約,我是有權將那些鋪子收回,並問你收大筆違約金的!”
以八家地段極好的鋪面換她一句話,本就是吃虧,現下還被她爽約,這口氣,齊紹鈞如何能咽得下去。
“齊紹鈞,我再說一次,你既口口聲聲說我違約,那便拿出證據來,否則的話,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薛梓彤怒聲回道。
“證據?我人在這裡便是最好的證據!”齊紹鈞亦是怒了,早先在家聽過太多薛家的不是,當時還不覺得有什麼,可現下看來,那些“不是”,似乎也是有着幾分道理的。
“來人!”薛梓彤無語,也懶得再同他計較,徑直扯着嗓子朝着院子外間吼了一句。
隨着薛梓彤的話音落地,立刻有府內的護衛的趕了過來。而讓薛梓彤感到意外的是,衝在最前面,竟然去而復返的閻王!
“你怎麼來了?”薛梓彤有些錯愕的望着閻王,訝聲道。
“殿下莫是忘了,三日之期已到?”近身後,閻王先是瞥了旁邊的齊紹鈞一眼,而後才轉過來對向薛梓彤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聞言,薛梓彤怔了一下,而後點了點頭,道:“時間過得挺快的,你若不說,我還真將這事給忘了。”
頓了一下,又在瞥了齊紹鈞一眼之後,薛梓彤這才又繼續說道:“帶這位齊公子去郡守府衙吧。我可以不計較他的衝撞之罪,但卻不能容忍他壞我的名聲。”
“呃。衝撞?壞名聲?”閻王有些發怔,看向薛梓彤的目光也變得複雜起來。很明顯,他想多了。
“去吧,帶他去郡守府衙。他既覺着我毀約,那便讓他直接去郡守府衙告我。順便告他誹謗誣陷!”無視閻王那異樣的眼神,薛梓彤繼續沉聲吩咐道。只是這話雖是對着閻王說的,可在說這話的時候,薛梓彤的眼神卻是一直在齊紹鈞的身上。
“是。”閻王點了點頭,而後轉過身來,再次打量着齊紹鈞,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雖不知道前因後果,可卻也從薛梓彤的隻言片語中猜出了一二。
而當閻王王打量着齊紹鈞的時候,齊紹鈞也同時在打量着他。不知爲何,齊紹鈞總覺得他有點奇怪。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頓了一下,齊紹鈞有些狐疑的盯着閻王,沉聲問道。
“在下不過一小小護院,如何識得七公子這等貴人。”閻王冷聲回道,也不去管自己這話是否矛盾,只是盯着齊紹鈞再次擡了擡手,冷聲道,“請吧。”
聽到這話,齊紹鈞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閻王雖自稱下人,可這語氣,卻是比薛梓彤還要傲氣。
“你……”薛梓彤也察覺到閻王的不對勁,可瞥了一眼還未離去的齊紹鈞之後,最終還是未將那探尋的話問出口。
見狀,閻王也不多言,只是又再瞥了一眼仍舊沒有動身的齊紹鈞,眸光忽閃,也不見其有所動作,便已欺身至齊紹鈞的身前。正當他準備動手,制服齊紹鈞而後強行帶他離開的時候,齊紹鈞卻忽然側身,向後滑了一大步,徑直到了薛梓彤的身側。
“一個小小護院便有如此身手,郡主府上可真是藏龍臥虎啊。”齊紹鈞別有深意的瞥了薛梓彤一眼,淡聲說道,“只是,郡主殿下以爲這樣就可以將此事糊弄過去麼?”
“齊紹鈞,你夠了!”薛梓彤寒着臉側移一步,拉開與齊紹鈞的距離,怒聲道,“你最好給我弄明白,這是我郡主府,不是你左丞府,由不得你胡來”
“胡來?”聽到這話,齊紹鈞忍不住冷笑了出來,“郡主殿下,白字黑字寫的很清楚,怎麼,你還想抵賴不成?難道,真要我將這事鬧去御前你才肯承認麼?”
聞言,薛梓彤也忍不住冷笑了出來,看向齊紹鈞的目光也多了幾分鄙夷的意味:“齊大公子,你口口聲聲說我違約,我倒是想問你一句,你可有認真的看過那契約?”
“嗯?”齊紹鈞有些疑惑的看着薛梓彤,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她這話裡的意思來。
看見這表情,薛梓彤便已然知曉,他果然如自己所猜想的那般,並未發現那契約中的文字陷進。心下這麼想着,薛梓彤忍不住再次冷笑了出來:“那契約上寫着,我替你傳話給大將軍,向他舉薦你,作爲報酬,你給轉贈八家店鋪,是也不是?”
頓了一下,見齊紹鈞並未否認之後,薛梓彤這才又繼續說道:“如此,齊公子既說我違約,那一定是我未能將話帶到了。只是,七公子又是從何得到如此推論?”
聽薛梓彤這麼說,再看她那嘲弄的表情,齊紹鈞終於明白過來,自己被坑了!
“好!很好!”齊紹鈞怒極反笑,大嘆兩聲,冷道:“郡主殿下不虧是爲商者,果真是好算計。齊某受教了!”
語落,也不等薛梓彤回話,便徑直轉身退了出去。
見狀,閻王有些無語,同時也有些擔心。這個齊紹鈞,雖說並未官職在身,可好歹也是左丞府的大公子,若真將他給得罪了,恐怕……這青陽城的境況會更加的令人堪憂啊。更重要的是,通過兩人的對話,閻王得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情報。
反觀薛梓彤,似一點也不擔心一般,只是看着齊紹鈞離去的背影冷笑。
“郡主殿下,現在是不是應該談一談我們之間的合作了?”閻王定定的看着薛梓彤,肅聲道。
方纔閻王竟然自稱是她的護院,雖說只是掩飾身份的權宜之計,但仍舊太過反常。因此,就算閻王不說,薛梓彤也打算好好同他談一談的。
擡眼忘了閻王一眼,薛梓彤對着他身後的一衆護衛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下去,待這後院只剩下他們兩人之後才緩緩的開口,沉聲道:“閻王可是有話要說?”
“明日不說暗話。我只想知道,郡主殿下的話,究竟能信還是不能信?”閻王沉聲回道。
“閻先生何處此言?”薛梓彤有些疑惑,頓了一下之後才明白過來他是因齊紹鈞的事而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想通這其中的關節之後,薛梓彤猶豫了一下,暗自思索一番之後終是朱脣再啓,淡聲解釋道:“齊紹鈞是左丞府的大公子,而左丞府與我大將軍府雖未有什麼大的過節,但卻是隸屬於兩個不同的陣營。換句話說,他齊紹鈞是我的對頭,是我的對手。對於對手,你覺得我有必要跟他客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