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新郎官的腳步一頓,旋即轉回身來恭敬地道:“不知閣下尚有何事?”
鳳璇陽勾起一抹笑,轉着手裡的酒杯子道:“不知新郎有幾日未曾見過新娘了?”
此話一落,衆人都驚詫起來,這般冒昧的話此時說出來,卻是極爲不雅的。是以新郎身邊的小僮有些不喜了,臉色一變,他便要站出來替新郎說話,然而新郎伸手一擺,止住了小僮。
新郎微微一笑,彬彬有禮地拱手道:“不知閣下此問何意?”
鳳璇陽閒閒地撩起龍傾寒的發把玩起來,嘴角的笑意更甚:“沒甚,本……嗯我只是一時好奇而已。”他的目中斂過一層微瀾,流動着不明的意味。
新郎官也笑着靜看鳳璇陽,並不急着作答。兩人對接的雙目裡似有一縷微流,在眉目間攢動,但很快,便被打斷了。
龍傾寒有些不滿地輕撞了一下鳳璇陽,成功地將鳳璇陽的注意力轉移回來。鳳璇陽一怔,視線正對上龍傾寒不滿的神情,他笑得更歡了,原來龍傾寒是醋了。
“哈哈哈,”這時,新郎官朗聲笑了起來,“聽聞昨夜七夕祭時有兩位公子奪得了父親所贈的情人相思結,想必,便是兩位罷。在下雖未有眼緣見之昨夜盛況,但卻是對那位攀塔的公子極其佩服,佩服。”他拱了拱手,揖了一禮。
“你佩服甚?”鳳璇陽挑了挑眉道,“是了,方纔我……”
話未說完,便被新郎官搶先一步打斷了,“在下佩服兩位同爲男子,猶能如此相愛相親,讓人豔羨。雖說我們天朝風氣開化,男子間結親不少,但似公子你這般敢如此大膽地當衆訴說情意的人,在下卻是第一次聽聞。是以此番豪氣,在下端的佩服,佩服。”
鳳璇陽聽到這般讚揚,這眉頭都樂得揚了起來,得意洋洋地昂頭看向龍傾寒,然而龍傾寒卻是理也不理他,兀自轉頭盯着方纔未吃完的東西。
這新郎官畢竟同他爹一樣是個生意人,是以這一雙眼可精明瞭。瞧見龍傾寒無意搭話,便趕忙順着方纔的話道:“想來這位公子已是肚餓,不若兩位先坐着吃些東西罷,在下猶有許多客人需要招呼。若有招呼不周的地方,還望閣下恕罪,恕罪。”
鳳璇陽努努嘴哼了一聲,不滿地道:“我若不應呢?方纔的問題你還未答我呢。”
“呵,”新郎官訕訕地笑了笑,面上有些尷尬,這鳳璇陽擺明便是故意爲難,但喜堂之上,他也不好跟人翻臉。他伸手擋下了欲上前怒斥的小僮,收回了抱拳的手,挺直腰背道,“在下與公子今日相見,便覺忒有眼緣,若公子不嫌棄,明日正午,在下邀您到‘千語樓’一聚可好。”
鳳璇陽眼底劃過一道明光,他笑道:“甚好,甚好,那明日午時不見不散。”
“好,那明日午時在下恭候公子大駕。”新郎官拱手抱拳,兩人客套了幾句後,他便告罪離開了。
鳳璇陽笑嘻嘻地盯着那新郎官的背影瞧起來,還摸着下巴不停地上下打量,越看這臉上的笑意越甚。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才樂着一張臉,走回方纔的座位坐好。
許是因他們乃是外來客的緣故,所坐之地極爲僻靜,且只有他們兩人共桌,可見親疏之別。不過龍傾寒素來喜靜,而鳳璇陽也不喜他人打擾,是以兩人坐在這角落,倒也樂得自在。
鳳璇陽撩袍坐下,方要拿起一抔瓜子嗑,而這時一隻白皙的手快他一步將盛瓜子的碟拿起,送到了自己的面前,一顆顆抓起,慢騰騰地嗑,而後又將盛瓜子殼的碟推送到了鳳璇陽的眼前,嗑完一顆,便扔一顆瓜子殼到鳳璇陽的面前。
鳳璇陽的嘴角抽了抽,瞅了一眼那目不視他,側身側坐的龍傾寒,又不死心地伸手去取桌上那碟僅剩一塊的糕點,然而一隻手又快他一步碰上了糕點,而後慢悠悠地往自己嘴裡送,一口一口慢慢咀嚼。
看着那個隨意淡然的龍傾寒,鳳璇陽的嘴角抽動得更加厲害,他一惱,又憤憤地伸手去取茶壺,然而又被一隻手搶過,往自己的茶杯裡倒,待斟滿後,龍傾寒這才緩緩地將茶壺放到自己的手邊,繼續邊飲邊吃。
鳳璇陽狠狠地剜了龍傾寒一眼,略站起身取過茶壺,便往自己的茶杯裡倒,可是,他倒了半天,只有一丁點兒的水從茶壺裡流出。他的臉色一黑,打開茶蓋一看,裡頭的茶水都空了。
他的臉色有些變了,而龍傾寒依舊是淡淡地望着前方飲茶,吃東西,嗑瓜子,動作優雅,渾身散發着一股高潔的氣息,相比之下,鳳璇陽這臭着的一張臉,便顯得難看了。
鳳璇陽定定地瞪了龍傾寒許久,終於他憋不住了,惡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東西都跳了起來。龍傾寒微微一瞥,又拿起了一顆瓜子慢慢地嗑,又慢慢地扔,理也不理會他。
最後,怒極的鳳璇陽嘩地站起,惡狠狠地吼道:“我這沒點心了!”
瞬時間,喜堂寂靜下來,各個都轉過了頭來,一些還在吃着東西的客人,嘴裡的東西都沒下嚥,愣是張着嘴盯着他瞧起來,似見到了什麼鬼怪一般。
鳳璇陽這才發現自己臭大了,而龍傾寒的嘴角早已彎得不成樣,勉強憋着,纔沒有笑出來。
鳳璇陽的臉色難看至極,最後還是被嚇到的新郎招呼着小僮給他們上雙份的點心茶水,這事才這麼了了,之後喜堂又恢復了一片熱鬧。
鳳璇陽惡狠狠地坐下,一邊繃着臉時刻注意眼前的東西會不會被搶走,一邊在嘴裡不停地低聲喃着:“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龍傾寒也不理會他,嘴角掛着淺淺的笑意。這次他倒是沒有再爲難鳳璇陽了,兩人便這麼一個瞪另一個,另一個不理一個度過了今日的喜宴。
當新郎敬酒過後入了洞房,兩人便默契地起身離開了。
走回去的路上,龍傾寒依舊沒有說話,而鳳璇陽是瞪得眼都酸了,兀自在那揉眼睛。
然而方走不久,在夜空裡便傳來一聲女子的呼救,“啊——救命啊——”
兩人駐足望去,卻見房頂之上,一個黑衣男子正抗着一名女子在夜間奔走,那女子的聲音極其微弱,若非他們耳力甚好,只怕也聽不到。
鳳璇陽敲了敲下巴,這黑衣男子擺明便是個採花賊,忽地他計從心來,樂道:“聽聞最近駱城不安全,採花賊橫行,龍少主不出面制止一下麼。”
龍傾寒瞥了他一眼,邁步繼續往前走,依舊未答。
鳳璇陽眼底閃過一絲精光,“既然龍少主不去,那……”他拔足一躍,縱身朝房頂躍去,心想着,瞧你還吃醋同本座作對,本座便救下這女子,讓你也醋一醋。
然而龍傾寒許是察覺了鳳璇陽的想法,趕忙縱身一躍,躍至了他的身旁,兩人同時站穩步伐,擋在了那黑衣男子的面前,異口同聲地道:“放下她!”
那黑衣男子被他們倆的氣勢給嚇倒了,嚥了咽口唾沫,凝着目道:“你們要作甚!”
“放下她!”又是異口同聲地道,而後兩人雙雙對視,怒瞪了對方一眼。
那黑衣男子眼底發亮,趁着他們對視之時,快速地把腳一劃,反身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可鳳、龍兩人是什麼人,紛紛從左右兩邊腳觸屋檐,身子一扭,便朝那黑衣男子包抄而去,雙雙凝起掌力,打響黑衣男子。
兩邊夾擊,那黑衣男子只得身子一矮,堪堪避過右側鳳璇陽的掌,然而左方的龍傾寒早已伺機多時,劃手爲圈,繞着黑衣男子的臂膀打了個彎,便切到了他的肩頭。
一聲鈍痛,黑衣男子的手便被龍傾寒扭了起來,而這時鳳璇陽旋即一掌拍到了他的右手上,致使他的手一痛,扛着女子的力便卸了下來,那女子頃刻便從他肩頭墜落。
情急之刻,便在那女子即將頭碰地之際,兩隻手從左右兩邊伸來,同時扶住了女子的腰,接住了她。
然而他們兩人的手也因爲這般而碰到了一起,兩人對接的雙目裡迸出激烈的電流,閃出火花。鼓鼓的氣勁旋繞在了他們兩人之間,一道極熱一道極冷,激得他們手中的女子渾身又熱又冷,髮絲都被他們的氣勁都弄亂了。
他們兩人冷哼一聲,緩緩地將女子扶好,一邊瞪着對方,一邊同時伸手,將那衝上來的黑衣男子拍飛。
忽地,一人一手抓住女子的左右兩臂,厲聲道:“我救的!”
同時話落,鳳璇陽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龍傾寒的臉色沉了下來,而後,竟忽地同時扯起那女子的手臂,爭鬥起來。
“我救的。”
“本座救的!”
“我救的。”
“本座救的!”
……
最後的最後,整個房子上都吵吵嚷嚷地鬧鬨着他們倆的聲音,那女子被他們扯來扯去,髮絲凌亂,這衣服也被扯了開些,露出了肩頭白皙的肌膚。
兩人輕微瞥眼,都望到了那女子的肌膚,如此,兩人更是惱怒。
龍傾寒你死定了,膽敢看別的女子肌膚!
你個混賬,竟偷瞧他人女子的肌膚!
一道火光在他們兩人之間迸發,直待一把怒火,便將兩人點燃。
“嗞嗞嗞”摩擦的火光發出劇烈聲響,頃刻便在兩人爆發之際,只聞一句響徹天際的大吼從他們之中而出,“你、們、都、給、我、住、手!”
兩人一愣,循聲望去,驚見此聲乃那女子口中發出,而此時這女子衣衫不整,髮髻完全凌亂,她惡狠狠地甩開了兩人的手,叉起腰,指着他們厲聲大罵:“格老子的!老孃我同情哥哥玩採花賊搶民女的戲兒,你們來攪啥子的亂!”女子挽起了袖子,露出了結實的臂膀,“今日若不好好教訓教訓你們,姑奶奶我便同你們姓!”
“……”
“……”
這一刻,鳳、龍兩人對天而望,而後幽幽一嘆——
“跑!”
眨眼的功夫,只見月下屋上,一陣狂風颳過,只餘兩個呆站着的一男一女在享受着滾滾煙塵。
泥萌爲啥不出來冒泡,刷評論好孤單,刷訂閱好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