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傾寒衝進了龍越的房間裡,四處尋找着機關。他以爲能一夜之間消失恁多人,而又不經過城裡及後山,那麼,便只可能是宗派內有密道了。而一般密道都用於主人避險之用,是以大都會建於主人房內。
不過,他在天劍宗裡二十年,卻一直都未聽龍越提起過密道之事,因此此時找起來,甚是困難。
他找了許久,所有可疑的東西他都動過了,但卻一直未能找着所謂開啓密道的機關。
失落之下,他輕嘆一聲,雙手撐在書桌之上,以舒緩心頭的壓抑。然而一個晃眼,他便被書桌上頭的東西給吸引住了。
只見書桌正中央,一枝狼毫下壓着一張被墨跡暈染了點滴的紙,他愣了愣,從紙上墨跡以及狼毫的隨意擺放來看,似是他爹當時猶在寫東西,但不知發生何事,使其匆匆地丟下了筆離去。
龍傾寒拿開了那隻狼毫,取過下方的紙大致瀏覽了一遍,愕然愣住了。
只見上頭的內容大致是說雙親思念過甚,心憂孩兒安危。
但這封信卻未寫完,止在了一句“望吾兒早歸……”之上,筆觸恰恰落在“歸”後的一個“家”字的“丶”上,由此可見,顯是因時間倉促,或是發生了何事,使得他爹不得不中途停下筆來。
在這張回信的旁邊,放置着一個信封,龍傾寒取過來看,正是自己先前在去丹霞州路上所寫的信。
從他寄信處到天劍宗,也是十數日的路程,從父親還在寫這封回信來看,想來這封信剛到不久,他便出事了。
可是,他爹到底去了哪兒,偌大個城裡,都尋不到,所有的人一夜之間盡數消失,讓他甚是心憂。
龍傾寒拿起他爹未寫完的信,仔仔細細地看了三遍,期望能從中尋到什麼疑點,可是看了許久,都未發覺有何不妥,裡頭寫的也都是些普通的內容,唯一不對勁的,便是方纔所說的太過倉促,未寫完了。
可又會是何事使得他爹突然放下了筆,於夜深子時出去。
龍傾寒攥緊了手裡的書信,微薄的雙脣抿成了一條更薄的線,他隨意地四處掃了一眼,卻一個晃眼,看到書桌的左手邊,靠牆的雕花木櫃上有個奇怪的痕跡。他疑惑地走過去,發現在那書櫃之上,有一個微小而不可見的小孔,若非在日光恰巧映射在這木櫃之上,折出彩光,只怕他也發覺不了。
他觸手上去摸了摸,發現那小孔似是因什麼東西刺入櫃中而形成的。兩手打開木櫃,愕然發現這小孔竟穿透了櫃門,使得光線透過小孔射到櫃裡的書籍之上。
這個木櫃乃是上老的烏木製成,極其結實,若非內力強勁之人,想正面刺穿這個木櫃猶是不太可能的。
龍傾寒的眉頭凝起了化不開的愁緒,他輕闔上門,在地上掃了一眼,不多時,便在木櫃的角邊尋到了一個極爲尖利的暗器。他從懷裡掏出錦帕,裹着右手,彎腰將暗器撿起,仔仔細細地左右翻看了一下,發現暗器前頭是銀色的,統分爲兩截,每一截都宛若一個尖利的三角形。前後兩截的間距,相隔不過半釐,但在後頭的那一截,卻比前頭那一截要大一些。在暗器的尾端,掛着是一個紅黑相間的穗,整個樣式極其古怪。
兩截的銀色器頭,紅黑相間的穗,縱他翻遍了記憶,也找不着這個暗器的出處。且在暗器的上頭,並無任何明顯的可辨認標記,使得他想尋着暗器的主人,便如大海撈針。
龍傾寒試了試手,便貫注內力往木櫃裡一刺,卻發現不過是入木兩分,這一分猶有些剩餘,未得穿透木櫃。他又倒退了數步,靠近窗邊,貫注所有的內力朝前刺入,“篤”地一聲,不偏不倚地入了木櫃三分。
他驟然擰緊了脣,腦中忽然浮現了一幅畫面:月落夜深之時,龍越在靜靜地書寫回信,而突然燈影一晃,一樣暗器攜帶着強勁的內力突然而至,打在了木櫃之上。龍越一驚,發現那暗器上帶着一張白紙,他慌忙丟下筆,取下暗器,看完紙上的內容後,當即便拿劍趕了出去,之後,再未歸來。
龍傾寒慢慢地睜開了眼,將腦海裡浮現的畫面漸漸揮去,眼底的擔憂又深了幾分。
他緩步到木櫃前查看,而看到的情狀讓他驟然一驚。只見那穿刺的木櫃上,他方纔擲出的暗器只是堪堪穿破了木櫃,將暗器的第一截完全刺入,而一拔出了暗器,對比之下發現,對方刺出的小孔比他的還大上幾分,這便意味着,對方的投擲,卻是將第二截的暗器也完全刺入了木櫃之中。
他腳步踉蹌了一下,雖說他站在窗邊,比對方刺入暗器的位置要近一些,在距離上他未佔得利,但他貫注了所有的內力方能做到第一截完全刺入,那說明甚,說明對方的功力與他相當,甚至可以說比他還高。
他的武功經過苗疆一行,已經有了很大的提高,雖說稱不上天下第一,但江湖上卻已是難逢敵手,而如今能與他內功相當,甚至高於他之人……他趔趄了一步,他能想到的只有一個人,那個紅衣男子。
鳳璇陽!
不!不會是他的,不……他搖了搖頭,意圖撇去這個想法,他安慰自己,江湖上高手衆多,不止鳳璇陽一人可做到,不止他一人。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可越是這樣想,鳳璇陽的身影越是會霸道地充斥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腦中的思緒在反反覆覆地同先前的想法做抗爭,甚至將那想法排斥出去,最後只留得一句話,深深地印在腦海裡:無論兩人的武功如何不相上下,復生前,抑或復生後,鳳璇陽的內功始終都高他一籌,高他一籌……
這一路上,聽來的鳳璇陽之事,以及當年復生前,鳳璇陽喋血江湖,誅殺衆多江湖門派掌門之事,一件一件宛如滔天巨浪一般,朝他的心頭涌來。復生前的畫面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現,殺意,血腥,無一不在席捲他腦海裡僅有的鎮定,狂妄地奪去他的心神。
鳳璇陽,你究竟想作甚。
他無力地晃到了書桌面前,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可越是這樣,他越是緊張得全身冒汗,耳邊忽然竄起在駱城時鳳璇陽與新郎官的對話,那個殺人的命令一字一句地在他耳裡吞吐,形成音魔。
他越想越是覺得可怕,最後竟癱軟了下來,軟軟地坐到椅子上,扶起額頭,阻止自己再過多臆想。
另一手扣起指節,靜靜地敲擊着扶手,在規律的敲擊聲中,緩下心頭的躁動,認真思考這一切,究竟是怎地回事。
“嗒嗒嗒”,平緩而規律的叩擊聲中,卻聽一聲“喀拉”的細響插了進來,打斷了這個規律的節奏。龍傾寒怵地睜開了眼,四周回望,他若沒聽錯,方纔那短促的一聲,當是機關開啓之音,可是,機關會在何處。他站了起身,將房內所有地方都瞧了個遍,但卻並未發現有任何不妥。
靈光一過,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扶手,莫非是這個的問題?他一愣,趕忙繼續有規律的敲打起來,敲了一下,那機關聲又輕輕地響了起來,他雙眼一亮,欣喜地繼續有規律地敲擊,隨着機關聲越來越大,他臉上喜色越深。環顧了四周,終於在木櫃旁的畫卷處發現了一些端倪。
只見那畫卷隨着聲響,漸漸地朝外頭挺出,撩起卷身,看似是畫卷後有什麼東西凸顯出來,使得畫卷隨之凸立。他一愣,又敲擊了幾下,待得最後一聲哐啷聲落後,那畫卷的動作也停歇了下來,靜靜地徜徉在日華之中。
龍傾寒驚愕地看着這個扶手,全然未想到這扶手竟然是一個機關,低頭望去,這才發現扶手下有一個凸出的暗釦,而這個暗釦便是靠敲擊,使其機關下陷,撞擊扣索而開啓的。
愣怔片刻後,他急忙到了那個畫卷之後,將畫卷掀了開來。
只見畫卷後,一截白牆突了出來,所突之處狀似一個豎着的長形櫃子,日光影綽下,隱約可瞧出裡頭裝着什麼東西。他一愣,輕輕地打開了這個詭異的櫃子,現出了裡頭的東西。
待一看清裡頭的東西,龍傾寒愕然了。
只見裡頭放置着一把劍,以及一封信函。而這兩樣東西,瞧起來十分眼熟。
他將那兩樣東西都取了出來,放到桌面上。
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跡,他愣了愣,這不是自己先前在駱城時,給父親寫的信麼,爲何要放置如此隱蔽之地。忽而想到自己父親可會是心掛他,方會如此珍愛他的書信,當即緊繃的臉上便浮現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他微笑着打開了信封,抽出裡頭的信件,打算再讀一讀自己曾寫過的東西時,卻被信件上的字體給驚嚇住了。
一展信件,看到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狂狷字體,他完全愕然。
這不是他所寫的字,根本便不是他原先寫那封信!
他不敢相信地再將那信封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發現上頭的字跡卻是自己的無疑,他當即把信封抖了抖,伸手進信封裡撩了半會,卻見裡頭再無其他的信件了。
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何鳳璇陽的信會在自己的信封裡,那麼自己的信呢,自己的信又去了何處?!
他顫抖着打開了鳳璇陽所寫的信,深吸了一口氣,纔將自己的目光索在了信上。
上面沒有過多的話,只有幾個張狂的大字,只是簡單的掃過一眼,他便宛如被晴天霹靂砸到一般,腦中空白,無法思考。
“九月上旬,索命,天劍宗。”
索命,索命……
短短的兩個大字,讓龍傾寒震驚得倒退數步,腦中一片空白。只留得兩個字:索命,宛如魔魘一般,死死地纏繞在他的胸口,一字一字朝他最脆弱的心口砸進,霸道地竄入他的心神。
他緊攥着手裡的信,呆呆地望着那兩個大字,恍惚間覺得,這兩個字宛如活了一般,從紙上躍出,在他眼前徐徐鋪開,刺入眼球。
江湖上掌門死亡,天劍宗所有人一起失蹤,那內力深厚的暗器,以及這一封被調換信。全部都圍繞着一個人:鳳璇陽!
“啊——”龍傾寒痛楚地喝了一聲,抱着頭在房內大喊起來。鳳璇陽,鳳璇陽,鳳璇陽!三個熟悉的大字在他腦海裡霸道地撞擊,將他僅有的鎮靜盡數吞沒!
他瘋狂地衝了出去,肆意地揮劍,意圖將這一切的煩躁揮散開去,但,劍越舞越亂,削落了蕭索的枝葉,颳起了生疼的迅風,可心頭那複雜情感,依舊沒有消散,憋在心口,疼得他渾身發脹難受,他渴望有個可以發泄的途徑,一個可以暢快淋漓宣泄痛楚的途徑!
可是,沒有。
他入魔似的揮舞,狂肆地大喊,整個天劍宗內都盪漾着他痛楚的嘶吼,但寂靜的山裡卻無人給他任何的迴應。
他快瘋了,爲了那個叫鳳璇陽的人,快瘋了!
鳳璇陽,你究竟在作甚!在作甚!
如此放假的大好日子,乃們尊嘀不打算出來冒個泡麼麼麼麼麼麼(⊙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