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點十分,杜飛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戈勒姆鎮。
這座小鎮比預想中的更小也更破落,只有一條貫穿小鎮的泥土道,道路兩邊都是破舊的木房子。
杜飛等人只剩下了六臺自行車,中間一臺自行車壞了,直接被丟棄了。
因爲有一臺自行車要馱着一個人,稍微拖慢了速度,否則更早就到了。
有小黑的烏鴉小隊提前偵查,杜飛知道伊格爾已經提前到了,直接騎車子來到鎮公所。
遠遠就看見門前警戒的傭兵。
對方也看見了杜飛等人,立即警惕起來。
隔着老遠杜飛就停下來,免得造成誤會。
幾乎同時伊格爾從裡面出來,對外面的部下一擡手,那些傭兵放低槍口。
跟杜飛一起來的六個人不由吃了一驚,他們想不通他這些武裝人員是什麼來頭,跟杜飛又是什麼關係。
但無論如何,似乎形勢正在向有利的方向發展。
來到鎮公所前面,伊格爾見到杜飛立即鞠躬,口稱閣下,異常恭敬。
那些門口的傭兵看見老大這樣,也趕緊跟着鞠躬。
這一下把杜飛身後的六個人全都弄得一愣。
在他們看來,就算杜飛在這邊有關係,也是來跟人求助的,就算不低三下四,也得笑臉待人。
誰知道……
杜飛沒理會他們的反應,直接示意讓人帶他們去休息休息。
負責的王組長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放棄了。
杜飛跟伊格爾回到鎮長的辦公室。
這裡已經被徵用了,原先的工作人員都被攆回家了。
屋裡只剩下兩個人,杜飛立即詢問眼下的情況。
之前雖然有精神鏈接,杜飛沒時間也沒精力仔細瞭解情況。
伊格爾大略訴說,此時在鎮上一共有187名傭兵,六套60式迫擊炮,十二具火箭筒,六挺輕機槍。
杜飛聽完皺了皺眉。
按道理倉促間,還需要急行軍,有這樣的裝備已經不錯了。
但對杜飛而言卻不夠,在下一刻,心念一動,從隨身空間內拿出兩門120毫米重型迫擊炮。
這個東西別看是迫擊炮,但粗大的口徑令它的威力一點不遜於大口徑野戰炮,唯獨拋射的機制令它射程不夠遠,卻無疑是近戰的大殺器。
隨後,伊格爾開始準備。
此時跟着杜飛追過來的伊姆蘭罕距離戈勒姆鎮還有二十多公里。
全卡車機動,令他們的速度比杜飛他們更快。
幸虧印杜的道路不好,拉不開汽車和自行車的速度差距,否則杜飛這趟還真不一定這麼順暢。
伊姆蘭罕和莫漢大師坐在轎車內。
莫漢大師忽然皺眉,危險的預感令他有些遲疑。
伊姆蘭罕看着窗外,並沒注意到,心裡正思忖,追上杜飛要怎麼說話。
忽然咯噔一下,汽車過了一個坎兒,猛烈晃動一下。
伊姆蘭罕和莫漢大師都緩過神兒來。
莫漢大師道:“閣下,前方似乎有一股很強的磁場,我們必須小心。”
伊姆蘭罕皺眉,知道莫漢大師的厲害,對他的話十分重視,立即吩咐副駕駛:“通知蒂姆少校,讓他家小心。”
副駕駛的秘書用無線電通知這次的指揮官蒂姆少校。
莫漢大師點頭,心裡那種不安感並沒有減輕,只是剛纔已經說了一遍,伊姆蘭罕也表示重視。
再磨嘰一遍,未免顯得太小題大做。
更何況他們現在足有一個加強連的人馬,對方不過六七個人,實在沒必要杞人憂天。
想到這裡,莫漢大師索性耐住性子。
二十多公里,對於汽車而言不算什麼距離,不到一小時也到了。
伊姆蘭罕在車裡,遠遠看見一座破敗的小鎮。
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杜飛就在這裡等他,心裡還在合計,還需要追多久。
突然“轟”的一聲,車隊前面陡然炸開一團火光。
有經驗的士兵一看就知道是地雷,不過這枚地雷並沒等卡車軋上去爆炸,而是提前出發了。
並沒有造成傷亡,卻在路上炸開了一個巨大的土坑,直接把這裡條路炸斷了。
坐在車上的伊姆蘭罕和莫漢大師大吃一驚,卻沒給他們反應時間,緊跟着後面又是一聲巨響。
同樣是地雷,採用遙控引爆的方式,將他們後面的道路也炸斷了。
這種土坑平時根本算不了什麼,只要上去人,不用兩分鐘,就能把大坑填平。
然而在眼下,卻不會給他們這兩分鐘。
第二次爆炸後,緊跟着兩聲炮彈的破空聲,正是杜飛剛纔給伊格爾那兩門120迫擊炮。
幾乎是同時,轟轟兩聲!
兩發炮彈在伊姆蘭罕車隊左右兩側的水田裡炸開。
120毫米口徑的迫擊炮炸開兩旁的水田,即使隔着有二三十米遠,爆炸的威力依然不容小覷,飛濺的泥巴噼噼啪啪打在道中間的卡車上,這些卡車頓時成了甕中之鱉,進不能進,退不能退。
好在伊姆蘭罕帶來這些人也算精銳,遇到突發狀況反應不慢,立即從車上下來,拿起武器,警戒防禦。
伊姆蘭罕和莫漢大師表情嚴肅的從車上下來。
而在他們前後,一齊衝出百多名傭兵,氣勢洶洶的舉槍瞄準。
在靠近戈勒姆鎮的地方,幾門大大小小的迫擊炮各就給位,只要一聲令下,能立即開炮。
看見這種場面,誰都明白他們被包圍了。
伊姆蘭罕臉色陰沉,剛纔他屬實被嚇了一跳,幸虧對方沒有嚇死手,否則就不是威懾炮擊了。
那麼多迫擊炮還有火箭筒一齊開火,他這支車隊肯定凶多吉少。
這個時候,從對面的鎮子裡快步跑來一名傭兵,過來直接要求見伊姆蘭罕。
伊姆蘭罕皺眉,對方直接叫出他的名字,顯然不是誤會,就是衝他來的。
“讓他過來。”伊姆蘭罕深吸一口氣,調整焦躁的心情。
那名傭兵是個身材高大的金髮白人,過來也沒帶槍。
伊姆蘭罕打量幾眼,表明“我就是伊姆蘭罕”。
傭兵用英語道:“米斯特杜請你過去。”說着稍微側身向後指了指。
順着他指的方向,伊姆蘭罕看到了站在120迫擊炮旁邊的杜飛。
雖然隔着上百米,根本看不清面容,伊姆蘭罕卻十分確定那就是杜飛。
那名傭兵看了看錶,繼續道:“您有五分鐘可以考慮,五分鐘後我們會開炮。”
伊姆蘭罕面沉似水,他搞不明白這是怎麼了。
明明是他帶人追着杜飛,怎麼一轉眼就形勢逆轉,踩到人家的陷阱裡了。
這些傭兵明明在肖拉普爾,爲什麼會跨越兩百多公里,出現在這裡?
林林總總的問題縈繞,令他找不出頭緒。
但此時他沒時間猶豫,必須做出決斷。
伊姆蘭罕到底不是常人,雖然形勢不利,倒沒驚慌失措。
他深吸一口氣,讓手下這些人不要緊張,放低槍口,上好保險,避免擦槍走火。
這種情況,一旦打起來肯定沒勝算。
伊姆蘭罕好整以暇,跟那名傭兵來到杜飛跟前。
鄉間土路,等伊姆蘭罕來到杜飛跟前,原本素白的衣服沾了不少塵土,讓他看起來有些狼狽。
兩人對視一眼,也算是故人相逢,杜飛站在鎮子頭上一棟二層木屋的陰涼下。
這個時候剛兩點多,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
“抽兩口吧?”
杜飛隨手摸出牡丹煙遞給伊姆蘭罕一支,自顧自的先點上。
伊姆蘭罕嘴角勾起一絲苦笑,上次在夢買見面他提過不會抽菸。
杜飛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故意的,但此時的形勢他會不會抽都得接着。
杜飛似笑非笑,抽了一口道:“有心了,大老遠從夢買送到這兒來。”
伊姆蘭罕無奈道:“如果我說,收到情報,有人要刺殺閣下,我帶人來事要保護,想必杜先生是不會相信的吧?”
杜飛不置可否,吸了一口煙。
根據昨晚上的情況,伊姆蘭罕說來救他倒也勉強過得去,他跟那些便衣武裝明顯不是一路的。
但要說伊姆蘭罕按了什麼好心,杜飛也不大相信。
伊姆蘭罕接着道:“我們情報部門截獲的消息,這次對你出手的是西巴穆盟的人……”
杜飛挑了挑眉,雖然伊姆蘭罕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但他仍是半信半疑。
穆盟是西巴內的大派系,之前有過一些激進言論,但不排除伊姆蘭罕給敵人潑髒水。
反正這種事本來就說不清。
倒是杜飛更好奇,伊姆蘭罕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就算他說的是真的,遇到這種情況,直接打個電話,或者派人通知一聲也足夠了。
完全沒必要親自出馬,帶着二百多人一路追過來。
伊姆蘭罕肯定醉翁之意不在酒。
杜飛沒應聲,伊姆蘭罕也沒往下說。
兩人默契的沉默下來。
片刻後,杜飛的一支菸抽了大半,被他隨手丟在地上,拿鞋底碾了一下。
伊姆蘭罕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度日如年,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這種滋味不好受。
多年修煉瑜伽磨鍊的心性,讓伊姆蘭罕維持着表面的鎮定。
然而,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怎麼可能不害怕。
他帶人來這裡完全是秘密的,如果杜飛心狠手辣,把他和他的人都幹掉,甚至不會有人知道他死在這裡。
其實杜飛也很好奇,伊姆蘭罕究竟想幹什麼?
丟掉菸蒂後問出心中疑問,隨之目光陰鷙的盯着對方。
伊姆蘭罕同樣目光陰鷙,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沉默片刻道:“偉大的印杜不應該把權柄交給一個女人,即使她是泥河魯-甘蒂也不允許!”
杜飛心中一凜,沒想到伊姆蘭罕竟說出這種虎狼之詞。
不過杜飛對他們的內鬥不感興趣,反正不是姑姑就是侄子,出不了他們家,不動聲色道:“你要搞宮變?跟我有什麼關係?你不會覺得以我的身份會參與這種事吧?”
“你當然不會。”伊姆蘭罕說着衝不遠的迫擊炮陣地努努嘴:“但不妨礙我僱傭他們。”
杜飛挑了挑眉:“你想僱他們?”
伊姆蘭罕收回視線:“海德巴拉可以,班加羅爾可以,肖拉普爾可以,我爲什麼不能?”
說到這裡,伊姆蘭罕露出苦笑:“我只是沒想到,你在這裡還有後手,居然一夜從肖拉普爾調來這麼多人。”
杜飛忽視對方變相恭維,沉聲道:“就這一千多人?你就想搞掉你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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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姆蘭罕心裡鬆一口氣。
杜飛問出這種問題,說明已經感興趣,自信滿滿道:“你放心,不需要我動手,會有人替我們除掉那個女人。”
杜飛玩味提醒:“是你,跟我沒有一毛錢關係。”
伊姆蘭罕無視杜飛咬文嚼字,繼續道:“那個女人太自以爲是了,他以爲他是泥河魯的女兒,就可以肆無忌憚把屬於泥河魯的送給她的夫家?她忘了,她早已不是泥河魯,而是甘蒂。”
說到最後,伊姆蘭罕毫不遮掩他的怨念。
顯然,這些年新迪拉並沒有很好平衡孃家和夫家的利益。
在杜飛的記憶中,他穿越前並沒有爆發類似的矛盾,大概是戰場勝利遮掩了這些檯面下的矛盾。並且新迪拉在隨後的鬥爭中,憑藉強大的聲望,碾壓一切,所向披靡。
但這次完全不同了。
戰場上的失敗徹底暴露了新迪拉的無能,接連失利耗盡了大部分人的耐心,使之前的矛盾暴露出來。
伊姆蘭罕接着道:“戰爭失敗必須有人承擔責任,她已經註定要落幕了!但泥河魯家族決不能以這樣恥辱的方式離開,我必須站出來,身爲家族的一員,這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
杜飛聽明白了,泥河魯家族已經開始爲戰爭結束做準備了。
新迪拉成了棄子,包括她的夫家,將會被推出去,承擔戰敗的責任。
戰爭本來就是一場豪賭,不管在戰前看起來多麼美好,一旦戰爭開始一切就失控了。
失敗,就要承擔失敗的後果,沒什麼可說的。
但伊姆蘭罕話裡話外,把他描述成家族衆望所歸的接班人,恐怕也不盡然。
別的不說,如果他真獲得了泥河魯家族的支持,根本不需要冒險盯着杜飛這點僱傭兵。
反而是他在家族內部競爭中處於劣勢,纔會千方百計尋求外部力量破局。
不過這對杜飛來說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伊姆蘭罕願意爲此付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