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陽拖拉機廠的廠長是李明飛一個老同學。
兩人關係不錯，相當夠意思。
李明飛打電話過去，沒費什麼勁兒就答應先勻出來一部分炮鋼。
等首鋼這邊生產出來，再把這個窟窿堵上。
炮鋼的事情解決了，令杜飛鬆了一口氣。
再得知婁弘毅回來的消息，心裡又是一動。
這次婁弘毅回來，名義上是看留在京城的老婆孩子。
這是他必須要表現出來的姿態。
家眷是他留在國內的錨點，只有這個錨點足夠牢固，婁家才更安全。
只要有錢就行，至於出錢的是誰，那並不重要。
婁弘毅又道：“另外，代茂，你這邊還得維持住跟杜飛的關係……”
61年到現在也就八年。
杜飛卻皺起眉頭。
八年前西德的機牀，放到現在的種花絕對是相當先進的機牀。
從前院一路打着招呼回到家。
他之所以直接找羅正明，並不是杞人憂天。
想到這裡，婁弘毅心口有些憋悶，要是沒有這十幾年空白期，他把倆兒子帶在身邊言傳身教，即便成不了商界天才，至少會比現在強十倍。
說着把兜子放到桌上，從裡邊拿出一個個飯盒。
所以，在直覺不好的時候，他才格外小心謹慎。
電話那頭正是當初周鵬的頂頭上司，那位有些禿頂的羅正明。
杜飛又不是缺那口吃喝的人。
腦子裡閃過種種念頭，但婁弘毅表面上沒有任何流露，笑着招呼婁母和婁筱娥吃飯。
他心裡清楚，以許代茂的人品學識，要不是跟杜飛住一個院，倆人根本認識不到一起。
……
許代茂接茬兒道：“說起這，我估計杜飛可能在外邊給她置了宅子。”
雖然婁元偉的能力比他大哥強不到哪兒去，但在東洋發展了還不錯。
得了羅正明保證，杜飛撂下電話，鬆了一口氣。
許代茂笑着看了看婁父婁母：“這事兒可不嫌早，棒杆兒開學就初三了，就現在這個形勢，中專高中都甭想。畢業不想下香，就得進廠上班，到時候不正好談婚論嫁。”
婁家人反應都不慢，都明白許代茂的言外之意。
杜飛能走到今天，憑的就是超乎尋常的智慧和遠見。
婁弘毅舔舔嘴脣，壓低聲音道：“有人給他們出錢。”
羅正明皺眉，有些不大樂意，動用海外力量可不是小事。
等送走婁弘毅，杜飛回到辦公室，仍在思忖此事。
杜飛點點頭。
婁弘毅道：“經理，我這次回來，主要有兩個事兒。第一個是真臘國有意購買咱們的火箭筒……”
婁弘毅笑呵呵道：“代茂，你有心了。”
杜飛熱情的迎上去緊緊跟他握手，讓到沙發坐下。
一旦被人愚弄，他所謂的‘智慧’‘遠見’就會成爲笑話。
婁母連忙點點頭，關於這些她是知道深淺的。
婁弘毅嘆口氣。
這個年代，幾十萬美元外匯，這可不是小事兒。
婁弘毅道：“61年出廠，成色都挺不錯。”
簡單寒暄，杜飛說明打電話的目的：“羅處，能不能讓東洋的同志幫個忙，查一查這家山田株式會社是什麼情況？”
老話說，時移勢易。
一進屋就看見婁父在逗弄外孫，一旁坐着婁母和婁筱娥。
尤其當初，要是沒有許代茂拼命護着，他能不能等到今天都不一定了。
雖然覺着不對，杜飛也沒否了，讓婁弘毅繼續跟進。
再說，就算沒買到杜飛這幾根火箭筒，吳哥人就不搞事了？
所以該賺的錢還得賺。
婁弘毅回頭看過來：“下午剛到的。”
“喂，羅處嗎？我小杜啊~”杜飛笑着寒暄。
許代茂道：“爸，我知道，前一陣，我跟筱娥去看過他媳婦，就是現在人家事多，沒個由頭，不好總去。”
杜飛聽了，倒也算合理。
當初秦淮柔跟杜飛有一腿的事兒，許代茂和婁筱娥都知道。
婁父想了想，又問道：“那秦淮柔呢？他跟杜飛……”
問道：“買下廠子需要多少錢？”
婁筱娥眨巴眨巴眼睛，不可思議道：“都給棒杆兒了，她和小當、槐花住哪兒呀？”
許代茂道：“這就前天的事兒，我找呂處長有點事兒，去的時候秦淮柔也在，聽她們倆閒棒杆兒跟呂處長家閨女的事兒……”
雖然十幾年沒見面了，卻是自個身上掉下來的肉，要說不想是不可能的。
“杜經理！”電話裡傳來羅正明有些沙啞的聲音。
杜飛這就明白了。
婁弘毅愣了一下。
雖然話是這樣說，但婁父心裡沒抱太大希望。
他可失敗，但決不能被人愚弄。
但蚊子腿也是肉。
婁父道：“筱娥，你跟秦淮柔也要打好關係。記住，別去探究她在外邊的房子，有些事心照不宣，挑明瞭就不好辦了。”
杜飛點頭，知道婁弘毅辦事素來持重。
說到這裡，婁筱娥不由想起隔壁那女人明明比她年紀大，卻還嫩得出水的臉蛋，要說沒男人滋潤，別人信不信的，反正她不信。
不等說完，婁筱娥打斷道：“爸，您當我們沒介紹呢~朱麗好像鐵了心，不想再找了。”
老二這邊情況要好一些。
許代茂道：“昨天筱娥就說您今兒回來，我特地去東興樓定的菜。”
杜飛皺了皺眉，錢數倒是不多。
因爲消防器材公司的特殊性質，朱爸早就跟安荃局打過招呼，那邊跟對接的就是羅正明。
婁弘毅早前對許代茂這個女婿就不太滿意，只是形勢所逼才選了許代茂。
杜飛在單位見到了婁弘毅。
果然，婁弘毅接着道：“經理，是這麼回事，這個機械廠的老闆得罪了山口組的高層幹部，實在是沒法子了，打算賣掉廠子，遷居到國外去。咱們用本地人名義買下廠子，再秘密把機牀拆出來……”
婁筱娥詫異：“你咋知道的？”
片刻後，索性拿起電話撥出去。
杜飛明白他的難處，解釋道：“羅處，我也是沒法子，涉及到到幾十萬美元外匯，不得不小心啊！”
現在他又縱橫捭闔起來，再看這個女婿心情有些複雜。
老大婁元基能力一般，在香江一直沒混出名堂。
婁弘毅嘿嘿道：“能有這些自然更好，不過他們資金有限，我估計能分給我我們的，總數不會超過一百萬美元。”
許代茂一想，這還真是個辦法，連忙點頭應了。
另外，這一次還涉及到婁家老二婁元偉。
杜飛不由心頭一動，忙問是哪年的？
許代茂一拍大腿：“說啥來着！秦淮柔多精明的人，這種話就算是開玩笑也不能輕易說的，萬一讓人抓住，以後給提出來，那可就坐蠟了。”
後來形勢變了，刻意低調，才少去了。
“真臘？”杜飛挑了挑眉：“具體一些。”
合人民幣大概六十萬左右。
心裡卻總有一種預感，這事兒沒這麼簡單。
一身中山裝的婁弘毅，紅光滿面，腰背挺拔，比當初精神的不是一點半點。
杜飛笑着道：“老婁，你不必客氣，你爲國家辦事，保護你的家眷本是應有之義。”
杜飛並不意外，估計這一百萬，還是因爲在珍包島打出了氣勢，促使對方拿出這筆錢。
婁筱娥道：“這就不知道了，杜飛搬出去了，就沒回來找過秦淮柔，但是……”
之前他早就想到，兩個兒子不堪大用，徒守着當初婁家的人脈和資產，這些年也只落個坐吃山空的局面。
婁弘毅瞅了閨女一眼，估計是婁筱娥提醒的。
簡單說了幾句，婁弘毅問道：“代茂，杜飛搬出去，你可不能斷了聯繫。”
許代茂露出笑容：“爸，您可算回來了！”
晚上，四合院的後院。
態度立即變了，沉聲道：“我知道了，給我一個星期時間。”
婁筱娥點點頭，又問道：“這根杜飛給她買房有啥關係？”
婁筱娥應道：“爸，我知道了。”
接下來婁弘毅提到第二件事：“經理，上次您說，想購置一些機牀。通過我們家老二，知道東洋有一批，大概有三十臺，都是西德的牀子。”
轉又道：“我聽筱娥說，他有個妻姐住他原先的房子裡？”
但這事兒恐怕沒這麼簡單。
現在唯一欣慰的，就是倆人沒沾染無法容忍的惡習。
但這次出，婁弘毅徹底看清了，因爲早早離開他身邊，這兩個兒子一個也沒成長起來。
婁筱娥無奈道：“大概還沒過去離婚的勁兒吧。”
現在，許代茂跟杜飛在一起，除了吃吃喝喝還能幹嘛。
寒暄一陣之後，終於進入正題。
當初婁弘毅把兩個兒子送出去，一個在香江，一個在東洋，算是狡兔三窟。
第二天上午。
婁弘毅道：“連地皮和廠房，一共4500萬日元。”
現在的東洋正是經濟騰飛，烈火烹油。
提起兩個兒子，婁父不由嘆了一聲，端起杯子一口乾了下去。
杜飛賬上還躺着七百多萬，這筆錢對消防器材公司不算什麼。
隨便投資辦個廠子都能賺錢，幾乎不可能坐擁幾十臺機牀，把自己幹破產的情況。
婁弘毅明白杜飛的意思，如果是正常裝備買賣，完全可以走官方渠道，沒必要來找婁弘毅這種掮客。
婁筱娥嘖嘖道：“要這麼說，秦淮柔在外邊真有住處？如果是杜飛給置辦的，那杜飛對她真不錯。”
婁弘毅剛坐下就提起，感謝杜飛幫忙照顧家裡。
他本就是人精兒，立即明白杜飛擔心什麼，忙道：“您放心，我知道輕重，一直沒聲張，都是通過可靠的關係，讓別人打着辦機械加工出的名義在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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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婁母又問了不少外邊的兩個兒子的情況。
除了因爲東洋經濟起飛，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娶了一個好媳婦。
想到這裡，婁父忽然靈機一動：“代茂，杜飛他們家孩子跟咱家小狗蛋兒就差一歲，你回頭旁敲側擊問問，怹家孩子上哪個幼兒園，咱也想法送過去，天天接送孩子，隔三差五見着，不至於總見不着生分了。”
婁弘毅道：“是西部的吳哥人。”
現在能維持住這個關係就不易了，再強求也求不來。
不過開門做買賣，沒理由把客人往外推的。
但不管怎麼說，他這一走，去了香江，家裡還得指着女婿。
婁弘毅皺眉：“不找了？她纔多大呀~”
又問道：“就要火箭筒？重機槍、迫擊炮、手榴彈不要？”
心裡卻總有些一些念想，覺着他們在外邊也不容易。
但杜飛仍覺着不太穩。
許代茂點頭：“是朱麗，離婚後搬過來的。”說着擡頭看向婁筱娥：“我讓筱娥平時多跟她走動走動。”
婁父又道：“還有他那個妻姐，你在單位尋麼尋麼，有沒有合適的，條件好的，介紹介紹……”
但接下來，杜飛問出了擔心的問題：“他們有錢嗎？”
許代茂笑着道：“你聽我說呀~你猜當時秦淮柔怎麼說的？她直接跟呂處長說，將來呂處長閨女嫁過來，咱院裡的兩間半大北房，全都給棒杆兒住。”
婁弘毅原來風光的時候，最愛東興樓的菜。
這裡邊肯定有貓膩。
婁筱娥皺眉道：“棒杆兒？他纔多大呀~”
又問道：“老婁，機牀這事兒，知道的人多嗎？”
婁弘毅“嗯”了一聲，正色道：“這次我能出去，咱家有機會東山再起，但在國內一定要低調做人。我估計過不多久咱家原先的房子可能會還回來，我要是不在，你們可切記，千萬不能要，更不能搬回去。”
真到關鍵時候，哪怕不要這幾十臺西德機牀，也絕不能冒被人下套騙錢的風險。
這一百萬美元，最終落到消防器材公司賬上的純利潤，怎麼也有二十萬了。
許代茂下班提前回來，手裡拎着一個挺大的人造革皮包。
越想越覺着不對頭。
羅正明倒吸一口涼氣。
但在杜飛面前，姿態放的很低，遠遠就加快腳步，弓着背，伸出手。
婁元偉妻子叫鬆島葉子，是四國島香川縣的土豪鬆島家的獨女。
婁弘毅曾在東洋留學，跟鬆島葉子的父親是同學，兩家聯姻也是解放前定下的。
並且約定，兩人的孩子必須有一名男丁隨母姓，繼承鬆島家的家業。
否則，鬆島葉子父親死後，這份家業必定被家族旁支瓜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