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鑑於趙東來的態度良好,於是心裡也就安定了一些,當下坐在椅子上卻是一言也不敢發。
“張師傅,您是潮州本地人士吧?”
見大廳之中的氣氛有些尷尬,趙東來便找了個話題,打算沖淡一下氣氛。
“是的,老漢確實是本地人士。”
張師傅勉強咧嘴一笑,那滿是皺紋的臉龐看起來卻是十分的淳樸而友善。
“不過聽公子的話口音,想來應該不是潮州人吧?”
“不知公子又是從何處過來的?”
“我?”
趙東來略微一愣,隨即大方的笑道:“我是從長安城過來探望韓大人的。”
“長安?”
“那可是一個好地方啊。”
糖人張一臉神往的嘀咕道:“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曾聽人老人說起過長安城,那可是一個藏龍臥龍的好地方,如今咱們潮州城的一些海外商旅,也曾到達過長安城,對於長安可謂是讚不絕口啊。”
“不過長安城山高路遠,我老漢這一輩子怕是沒有機會去走一走了。”
“哈哈哈。”
趙東來當場便忍不住笑道:“您老太擡舉長安城了,其實說到風土人情,我倒是更喜歡這古樸的潮州城。”
“你看潮州這裡有數之不盡的海產品,有各種各樣的海味,還有遠近聞名的功夫茶,似乎潮州的醬豬腳味道也是極好的。”
“而且這潮州城背靠大海,物產也是極爲豐饒,遠外可眺暹羅等小國,可以說是一個絕佳的地方。”
“這些都是長安城所不俱備的因素啊,所以您老倒也不必高看長安城。”
“那倒是。”
大概是見趙東來如此的建談吧,所以老人一下子也打開了話匣子,對於潮州城的歷史也是侃侃而談。
“東來公子,不是我老漢吹牛,這潮州城也確實是一個好地方呢。”
“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曾聽城裡的老人說過,咱們潮州城以前只是一個孤島罷了,那時候還不叫潮州,而叫瀛島。”
“後來某一天,有一個神仙來到了瀛島之上,他看這裡物產豐饒,而且水源豐富,但卻沒有一個人居住,於是善心大發之下,便用他手中的靈珠推動南海的海水,從而將瀛島給推到了岸上,從那以後纔有了潮州城。”
“那位神仙把瀛島化作潮州城之後,因爲經常有風浪襲擊潮州城,造成了許多百姓的死亡,於是他又將那顆靈珠給擲到了南海之中,從而鎮住了風浪。”
“自那以後,潮州城便再也沒有遇到水淹之事了。”
“靈珠?”
趙東來當場心念一動,忽然對老人所說的這個奇幻傳說提起了極大的興趣。
雖然對於趙東來而言,這樣的傳說可以說是聽了千千萬萬,尤其是這片擁有數千年曆史的土地上,確實是孕育了許多各異的神話傳說,而且這些傳說大多數版本都差不多,幾乎都是神仙救人,後世膜拜等等,沒有什麼太多的新意。
但是在這個傳說裡面,他聽到了靈珠二字,這不免引起了他的好奇。
“張師傅,你方纔說那位仙人是用一顆靈珠召喚海水,從而把瀛島由海中央推到了岸邊,從而變成了今日的潮州城?”
“那你可知這顆珠子叫什麼名字?”
“如今這顆珠子又在何方呢?”
趙東來一連問了三個問題,卻是連一口氣都沒有喘一下。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
糖人張無奈搖了搖頭,苦笑道:“這都是千百年前的傳說了,我也是聽先輩們說過罷了,至於那顆珠子的名字,以及珠子如今在哪裡,我卻是一無所知的。”
“不過傳說是被仙人拋到了南海之中去鎮壓海浪,所以我想這應該是在南海的深淵之中吧?”
“怎麼?”
“莫非這位少爺對靈珠有興趣嗎?”
“沒有,沒有。”
趙東來連忙擺了擺手,打趣道:“我又不是鮫人,就算對珠子有興趣,也是不可能從波濤洶涌的南海之中將其撈出來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神話傳說還真是有些意思啊。”
“非常感謝您能與我分享潮州城的這些古歷史,這一席話讓我受益匪淺。”
“我看現在也已經是正午時分了,張師傅應該還沒有吃過午飯吧,不如就留在韓大人這裡吃了午飯,之後再回去吧?”
“不不不。”
糖人張驚得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忐忑不安的婉拒:“小人一介市井草民,哪裡敢與韓大人同桌吃飯。”
“老漢還是先回自己的家裡吃午飯吧,下午再過來給這位小少爺做糖葫蘆便是……”
“無妨,無妨。”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韓愈這時也挽留道:“張師傅,官民本來就是一家,我早年也是一介貧寒罷了,身份並不比您高貴多少。”
“方纔您說的那個傳說,在我聽來也是受益菲淺,您不妨留下來與我一道用膳,同時也多多講述一些潮州城的風土人情,以便我和東來學習啊。”
“謝謝大人盛情挽留,小人實在愧不敢當。”
“小人還是不打擾兩位大人用餐了,這就離去。”
言罷,糖人張卻是邁開步子朝着屋外急步而去,彷彿片刻也不敢多留。
“稍等。”
心知這糖人張也是一個老實人,所以不太願意與韓愈這種大人物用餐,這種心理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在古代唐朝這種階級分別的時期,有些東西是很難逾越的。
趙東來作爲一個現代穿越過來的人,自然不會拘泥於這些,但當時的唐朝人,可就不這麼想了。
當下緩步走到糖人張的身前,從錦囊裡掏出了十兩碎銀子,客氣的遞到了糖人張的手心,叮囑道:“張師傅,明天這個時候,也請帶着糖葫蘆來府上,屆時請多準備幾個口味,若是銀錢不夠的話,我明日再補給你便是。”
“這……”
糖人張驚訝的掃視了手心裡那沉甸甸的銀子一眼,哭笑不得的說:“公子,這十兩銀子已經是老漢一年的收入了,您給得未免有些太多,老漢受之有愧啊。”
“不打緊,您且安心收下吧,只要咱們這位小少爺吃得開心了,那麼銀錢都不是問題。”
說完後又轉身望了望正在胡亂往嘴裡塞糖葫蘆的小人蔘精,看他那左右開弓的樣子,趙東來也是極開心的。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糖人張自然也不會再過多的推辭,長年混跡於市井之中,他爲人處事的本事還是有一些的,而且這麼多年與人打交道,察顏觀色自然也有一套。
從看到趙東來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此人絕對是一個達官貴人的子弟,單就他那一身白衫,便要值不少的錢,何況腰間懸掛的潤玉,眉宇之間的英氣,以及談吐的高雅,無不在宣示此人的不凡。
糖人張不無感激的衝着趙東來點頭示意一番,然後唯唯諾諾的答應明日再來,之後便離開了府衙。
“大人,前面衙門口有人報案,您要不要過去看一下?”
這一時穿着藍色官袍的人提着撲刀走了進來,看那神情十分的緊張,想來應該是一個捕快頭無疑。
“走。”
韓愈幾乎沒有任何的思考,當場便與那捕快一道往衙門口奔去,趙東來自然也是一把拉起正在吃着糖葫蘆的小人蔘精,一起追了過去。
待到了衙門口的時候,前方已經站滿了人圍觀的人羣,粗略一看至少也有二三十號人,而且穿着各異,想來應該都是潮州城中的百姓。
見知府大人趕了過來,那些捕快連忙將圍觀的百姓趕到了一邊去,留出一大片空地給韓愈。
在那一大片空地的中央,則筆直的擺放着一具屍體,看那屍體的穿着倒是挺華麗的,裡外裡一水的絲綢,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子弟。
不過非常的可惜,此人的一顆腦袋已經消失不見了,身上也是各種各樣的傷勢,似乎生前曾經過激烈的搏鬥。
除此之外,從他的身形來看,應該是一名男子。
不過趙東來看到這名男子的屍體之時,卻有一種似曾相似之感,尤其那一身華服,似乎在哪裡見過,但一時間又有一些想不起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
“是誰報的案?”
韓愈面色凝重的走上前去,一臉不悅的朝着捕快頭喝問。
“是草民報的案!”
這時同樣一名身着華服的男子擠開人羣走了出來,恭敬的走到韓愈的面前之後,先是禮貌的行了個禮,這才一臉悲憤的解釋:“大人,死者乃是草民的弟弟,今日我與他本想到南海邊去接一支從呂宋島過來的商船,結果在途經明淵之時,遇到了成羣結隊的鱷魚攻擊,弟弟爲了保護我脫身,慘被鱷魚分屍了。”
“大人啊,如今這潮州城外鱷魚作亂,已經到了無法容忍的程度,爲了潮州百姓的安危,您務必要派人去剿滅那一羣鱷魚!”
“又是鱷魚。”
韓愈當場便把臉給拉了下來,原本凝重的神情更是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對於城外鱷魚作亂的事情,他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的,可惜眼下就憑潮州城這點兵力,怎麼可能對付得了那麼多的鱷魚。
何況在這些鱷魚的背後,還有一個超級大佬撐腰,別說是小小的潮州城知府了,就算是大唐長安派兵過來圍剿,也是來多少死多少。
只是關於南海鱷神之事,韓愈也是不敢過多的透露,否則引起了城裡百姓的恐慌,那就適得其返了。
“這位公子,你的事情本官已經瞭解了。”
“且先把你弟弟擡回去好安葬吧,城外鱷魚作亂之事,本官自會處理。”
“同時在這裡本官也要提醒大家一句,這些鱷魚乃是天災,遠非人力所能解決的,如果沒有必要的事情,以後儘量少出城去,更不可再靠近明淵,否則出了事故就後悔莫及……”
“大人!”
不等韓愈把話說完,先前那名華服公子已然怒不可遏的叫嚷道:“難道我弟弟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嗎?”
“您作爲潮州城的父母官,對於百姓無辜枉死,難道一點責任都沒有?”
“如果您如此不作爲,那有什麼資格作我們的父母官?”
“放肆!”
見這華服公子越說越沒譜,旁邊的捕快頭子立即威嚴的呵斥道:“你這人好生無理,鱷魚殺人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它們的威力你自己也見識過,你自己捫心自問一下,是否有能力對抗成羣結隊的鱷魚?”
“何況大人已經說了會妥善處理此事,你爲何還要沒完沒了?”
“若是再這樣無理,本捕頭少不了要治你一個咆哮公堂的罪名!”
“張捕快,不可。”
韓愈朝着他搖了搖頭,制止道:“我可以理解受害人家屬的心情,城外的鱷魚也確實可恨,我無力保護城中百姓,心中已經是十分不安,這位公子方纔所言也並非空穴來風,我願意接受指責。”
“但是大家也請放心,我韓愈雖然只是一介凡俗,但肯定也會竭盡全力解決鱷魚作亂的事情,而且目前已經在部署相關事宜了,請大家給我一點時間。”
“哼,無用的昏官,就知道說這些安撫民心的話,求人不如求已。”
那華服公子朝着韓愈翻了個白眼,伸手抱起他那所謂弟弟的無頭屍體,帶着手下那些看似家僕的人離開了府衙,瞧那模樣還甚是囂張,彷彿完全不把韓愈這個知府給放在眼裡。
趙東來生平最反感的就是這種人了。
明明自己沒本事,還到處去埋怨別人,在明知明淵有鱷魚作亂的情況下,自己還跑到那邊去浪,難道不是活活把自己給作死的嗎?
如今居然敢對韓愈出言不遜,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接着又回想起那日爲了救這兩個兄弟和他們的商隊,浪費了一晚上的時間,現在想想還真是救了一頭白眼狼中,心下後悔不已。
所以看到那名華服男子擡着他那無頭弟弟的屍體離開了衙門之後,趙東來也第一時間領着小人蔘精出了衙門,然後尾隨那華服男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