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趙東來有些難爲情的苦笑一道,不無遲疑的說:“我這一次來街上,主要是答應了小人蔘精買糖葫蘆給他吃……”
“眼下還沒有找到買糖葫蘆的人,恐怕不便動身去知府衙門……”
“無妨。”
韓愈自信滿滿的伸手拍了拍趙東來,朗聲笑道:“你與這位小兄弟且隨我回府中便是,一會兒自有糖葫蘆送上門來,想吃多少都沒有問題。”
說話的同時又朝着身邊的衙役示意了一個眼神,那兩名衙役見狀卻是會心的點了點頭,然後朝着街頭疾步而去。
趙東來也是一個明眼人,自然理解他此舉的意義,當下也不便再過多的推諉,便領着小人蔘精隨韓愈一道回府去了。
知府離這條街並不算太遠,也就五百步不到的距離,所以三人僅僅只是走了半刻鐘不到的功夫,但已經到達了府中。
此時府中的後廚已經準備午膳了,那一陣飄香的味道,卻實是令趙東來有些食指大動,甚至就連旁邊的小參精也有些飢腸轆轆不已,只不過旁邊兩個大人在談事,他也就不敢打擾罷了。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韓愈比較陌生,再加上又是官老爺,小人蔘精自然是更加不敢放肆,若是這裡只有趙東來一人的話,恐怕他早就撤着嬌要吃午飯了。
回到府中之後,韓愈又親自泡了一壺好茶款待趙東來,一來給趙東來與小人蔘精解渴,二來也算是爲昨天的事情道歉賠禮。
趙東來也是一個心胸豁達的年輕人,對於這些芝麻小事自然不會放在心底,何況韓愈已經親自奉茶了,他也就更加無可指責了。
“哇,東來哥哥,這茶好香啊。”
“莫非是咱們桃源山上特有的明前桃花茶不成?”
小人蔘精一邊喝茶,一邊欣喜的叫嚷起來,那天真浪漫的樣子,着實是讓人忍俊不禁。
“哦,是嗎?”
由於趙東來並沒有喝過明前桃花茶,所以並不是特別的清楚,只是小人蔘這樣說了,他也只有隨意附和一句。
不過旁邊的韓愈可就沒有這麼談然了。
這茶確實是桃源的特產,似乎也只有桃源村那種世外桃源之地才能栽培出來,其它地方几乎沒有桃花茶這一特產,尤其是清明節之前的桃花茶,那味道更是甘甜醇美。
不想遠在這潮州之地,居然也有人能認出這桃花茶來,而且還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歲不到的小小孩童罷了,這怎麼能不令韓愈詫異萬分呢?
“這位小兄弟,你怎麼知道這是桃源村的桃花茶呢?”
“莫非你以前喝過不成?”
韓愈坐在正中間那一把太師椅上,一臉好奇的詢問。
“自然是喝過的。”
小人蔘精嘟了嘟嘴巴,得意的笑道:“以前我和爺爺在桃源山上修行……哦不,生活的時候,常到山下的桃源村來喝茶。”
“桃花茶的味道最是芬芳,一杯下肚也是脣齒留香,彷彿那味道是久久不能忘的。”
“每年清明節前後,我都會和爺爺一起下山品茶賞花,所以此茶我是最熟悉不過了。”
“哦?”
韓愈眼珠子一轉,饒有興趣的笑道:“小兄弟居然也是桃源人士?”
“可是我之前去過幾次桃源村,似乎都沒有見過你呢。”
小人蔘精聞言卻是狡猾的一笑,嘀咕道:“我知道你是韓愈韓大人,更知道你是湘子哥哥的叔父。”
“不過你確實沒有見過,至於我是哪裡人士,這並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不壞人就行了。”
“你居然還認識湘子?”
如此一來,那就更加令韓愈心奇不已了。
看這小小孩童對自己的過往如數家珍,而且居然還認識韓湘子,這就比較奇怪了。
當下用不解的眼神掃視了趙東來一眼,彷彿在無聲的詢問着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且此時韓愈也發現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昨天的兩位姑娘不見了,趙東來的身邊卻換成了這個長得眉目清秀的小孩,再觀這小孩的言談舉止,似乎十分的膽大,與尋常凡間的孩童卻是不太一樣,於是心中又不免有些疑惑起來。
趙東來是何許人也,他自然早就看穿了韓愈心中所想。
當下嘴角微微一揚,解釋道:“韓主簿,實不相瞞,他是桃源山上修行的小人蔘精,並不是尋常的凡人。”
“因爲之前他曾救過湘子一命,所以與湘子也算是較好的朋友。”
“今日我也是前往明淵查探敵情之時,恰巧遇到了他,所以就將他帶回來了城裡來,避免他被那些捕參之人給抓去燉湯喝。”
“不過你大可放心,他雖然是妖類,但心地卻並不壞,所以韓主簿倒也不用怕他。”
“竟是小人蔘精?”
韓愈幾乎有些雲裡霧裡了,如果說之前聽到椿樹精的名號之時,他還勉強可以接受樹妖成精,可是現在一聽人蔘都成精了,這簡直就是顛覆了他以往的世界觀,彷彿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似的,各種光怪陸離的東西都輪番登場,讓他有些應接不暇了。
“是的,我就是小人蔘精,韓大人,你是不是被我嚇住了啊?”
小人蔘精一邊喝茶,一邊翹着二郎腿朝着韓愈打趣。
“那倒沒有……”
韓愈尷尬的笑了笑,反問道:“東來,爲何不見今日那兩位姑娘?”
“她二人不會因爲昨天的事情負氣離開潮州了吧?”
“不是。”
聽韓愈問起陸靈雪與柳青絲的行蹤,趙東來也恰好想和韓愈說說這件事情,畢竟這也關係到韓湘子的安危。
於是在腦海中理了理邏輯思維之後,這才解釋道:“韓主簿,我正好也想和你說這件事情。”
“今日一早柳青絲和陸靈雪便離開了潮州城,她二人到增城荷花村去了……”
“啊……”
顯然這個答案是出乎韓愈意料之外的。
要知道他可沒有把韓湘子與林貞的行蹤透露給趙東來,可是這兩個神秘的女子忽然就去了荷花村,這擺明就是衝着韓湘子去的啊。
而且通過昨天的接觸,韓愈已經知道這兩名長得貌美的女子都是妖精了。
一想到這兩個妖精去找韓湘子,頓時引得韓愈心中一陣恐懼,反正他對妖精是沒有什麼好印象的,從之前在長安城外鬧事的惡蛟,再到將軍府大殺四方的椿樹精,這些妖精在韓愈的眼中沒有一個好貨。
“東來,你這就不厚道了啊,你作爲湘子最要好的朋友,怎麼可以害他?”
“你讓兩個女妖精去找湘子,這不是要他的命嗎?”韓愈皺着眉頭一臉不悅的質問,神情已然凝重了許多。
“您誤會了。”
早就已經料到韓愈會有這樣的反應,趙東來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當下正了正神色,解釋道:“韓主簿,你且放心吧,她二人是去保護湘子的,並不是去害他。”
“本來我前來嶺南的目標就是兩個,其一是來看望您,畢竟您曾經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與師父。”
“二來是奉李玄之命過來保護湘子,你應該也知道他天命不凡,肯定會有很多精怪覬覦他,如果沒有人保護的話,他可能活不過一年就會被妖精給殺死。”
“原以爲湘子與您一道在潮州城中生活,所以我們三人便取道直上潮州,豈料湘子最後並不在潮州,反而讓我們遇上了南海鱷神鬧事。”
“鑑於我也是修行之人,對於這些妖精殘害百姓之事,自然是不可置之不理,而湘子那邊情況也同樣危急,所以情急之下,我只好怕出陸靈雪與柳青絲前往荷花村保護湘子,而我本人則留下來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解決了南海鱷神之威。”
“今日在潮州城外,還曾將一隻千年鱷魚精打回原形,不想回城之後便遇到了你。”
“這便是我這幾日的全部經歷,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目前似乎也已經沒有更多的辦法去解決這些事情了吧?”
說完後趙東來便自信滿滿的盯着韓愈,他非常的有信心,自己方纔這番話,絕對可以說服韓愈,並且讓他服服貼貼的。
“哦……”
果不其然,半響之後,韓愈這才長長的哦了一聲,然後又深呼吸一口氣,隨即苦笑道:“原來我竟又錯怪了你,想來我真是關心則亂啊。”
“既然湘子有那兩位神秘的姑娘保護,那麼自是可保無虞,他那邊我就不用擔心了,可是這南海鱷神之事……你又當如何解決呢?”
“昨日我聽那柳青絲姑娘說起南海鱷神之事,也着實是被嚇了一跳,他的修爲那般高強,僅憑你一人,是不是有點雞蛋碰石頭的意味?”
“算是吧。”
趙東來無可奈何的聳聳肩,心想着這何止是雞蛋碰石頭,與南海鱷神這種上古大佬作對,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只是道義當前,他也無可退縮罷了。
“韓主簿,咱們先不說這些事情了。”
“南海鱷神之事,想必你最近也費了不少的心思吧,我看你整個人都挺憔悴的。”
“接下來鱷神之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會幫你解決這件事的。”
“你只需要明天張貼出榜文,警告城裡的人不可再接近明淵,那麼暫時可保無事,其它的日後再論。”
“甚好。”
既然趙東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韓愈還能多說什麼呢?
如此的深情厚誼,韓愈早就已經感動得無話可說了。
“大人,賣糖葫蘆的張師傅帶過來了,請問要不要請他現在進來?”
這時之前那位被韓愈差遣出去的差人匆匆走了過來,雙手抱拳的站在門邊詢問。
“速請。”韓愈揮了揮手,示意他去安排。
接着便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一名身着灰色粗布的老人扛着一根插滿了糖葫蘆的木棒走了進來。
“哇!”
小人蔘精估計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吃到這麼多的糖葫蘆。
由於以前老人蔘精在世之時,對他管得特別嚴,從來不准他下山去,所以這幾百年的時間裡,小人蔘精也只是吃過一兩次糖葫蘆而已,而且還是偷的,吃得根本不爽。
如今看到這麼多新鮮的糖葫蘆出現在眼前,甚至就拿做糖葫蘆的師傅都被請到了府上,這簡直讓小人蔘精如同做夢一般幸福了。
“韓大人,這些糖葫蘆都是我的嗎?”小人蔘精仰着個小腦袋,一臉竊喜的詢問。
“當然。”
韓愈慈祥的衝他笑了笑,迴應道:“這些糖葫蘆都是屬於你的,你想吃什麼樣的糖葫蘆只管開口,張師傅可是咱們潮州城裡大名鼎鼎的糖人師傅,什麼口味的都能給你做出來。”
“不過……”
說到這裡他又話鋒一轉,不無慈愛的提醒:“這糖葫蘆雖然好,你好不可多吃,畢竟你還是一個孩子,吃太多了會影響你的牙齒生長……”
當他說到這裡的時候,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好像說錯了話,於是臉色一紅,便沒有再往下說去。
而旁邊的趙東來早就已經忍不住要笑出聲了,要知道這小人蔘精雖然看着年幼,實際上他已經活了好幾百歲,就是做韓愈的祖爺爺都綽綽有餘的,怎麼可能是小孩子呢?
何況他還是妖精耶,吃早多都不可能影響到牙齒的。
不過小人蔘精可就沒有在意這麼多了,只管跑到那糖人張師傅的身前,拿起那木棒上插的糖葫蘆便大快朵頤。
許是小人蔘精的模樣確實是可愛吧,那糖人張師傅居然也對他喜歡的緊,見他一口一個糖葫蘆的吃着,張師傅不免笑道:“小公子,你不用如此着急,這裡多的是糖葫蘆呢,你想吃多少,我都給你做,不要嚥着了纔好。”
“張師傅,你不用管他,咽不着他的。”
趙東來隨和的衝着糖人張笑了笑,隨即又招呼他坐了下來。
這糖人張做了一輩子的糖人,一直混跡於市井之中,卻是從來沒有到達知府衙門,如今陡然看到眼前這兩位穿着不凡的官老爺,自然也是有些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