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幕城率衆將士謝恩起身,呼聲震懾朝臣心魄,而後,衆將士跟隨廖幕城上玉階,過華鼎,披甲入殿面聖!
殿中廖塵封高坐龍椅,百官兩側肅列,衆將領入殿而拜,宮人將拂塵刷地一甩,繼而聖旨嘩地一展。
將士垂首,聽封!
“青州軍大將軍廖幕城,戰嶽秋,戍青州,外抵侵寇,內剿馬匪,定國安邦,忠烈滿門,封一等鎮國侯,賜良田萬畝,金銀萬兩。”
“青州兩江總督白宗唐,忠君報國,輔太子,戍邊疆,威名赫赫,封一等忠毅伯,劃青州府爲白氏歷代封邑,賜良田萬畝,金銀萬兩。”
“青州軍勇毅騎將軍白羽風,英武果敢,勇冠三軍,封正四品鎮南將軍,賜良田三千畝,金銀三千兩。”
“青州軍左將軍李尚海,封四品平南將軍,賜良田千畝,金銀千兩。”
“青州軍右將軍趙寶城,封四品安南將軍,賜良田千畝,金銀千兩。”
……
有的受封的將士尚是青州邊疆,並不能也來京朝聖,故而這些聖旨宣讀完畢,就會交付一邊等着的傳旨飛騎營人員,用八百里加急送往青州邊疆,曉喻全軍,揚名天下,使邊軍共沐聖明朝代的大恩。
故而每念一個封賞,下邊的將士都會高聲稱頌聖恩,那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迴盪在廣闊的大殿上,喊得所有人心神振奮慷慨豪邁。
封賞按軍中品級,自高而低!
先是廖幕城帶着的從嶽秋國轉戰支援南部青州戰場的老軍隊,後是白宗唐帶領的四月徵自京郊的新軍,他們抵達邊關,至今半年時日,多在崖州城內練兵,小規模參加海上戰事,有功者資歷淺薄,尚不足以封將,卻有一人出身寒微,短短半年時日,受封從四品!
此人此時正在金殿之上!
跪於最末,恭肅垂首,不見面容。
那宮人執着長長的聖旨,估計是念得久了,嗓子疲累加上口乾,竟突然喊破了嗓音:“青州軍中郎將李——鐵蛋!”
宮人的聲音本就尖利,加上這嗓音一破,覺得分外刺耳,百官皆似被這尖利的聲音刺激到,齊齊蹙了眉頭,先望着那跪在最後的少年將軍,再望向那宮人,皆以爲聽錯了。
李鐵蛋!
如此粗野之名,也能登金殿入了聖聽?
“青州軍中郎將李鐵蛋,斷奇案、定軍心,破機關、救新軍,戰馬匪、護百姓,練新軍、成效高,實乃智勇雙全,無愧中郎將之封,特封青州軍左將軍,領銜正四品,賜良田百畝,金銀千兩,欽此——”
封將聖旨就此讀罷,衆將領旨謝恩。
廖塵封在龍椅上道了平身,衆將起身,百官乃至廖塵封都不由齊齊望向尹莫幽。
此人就是不久前一日之內破獲震驚京城的殺人刑屍案,把帝后之間擠壓至久的矛盾一朝揭開,晾曬於整個天下!
今日陛下對青州軍的大筆封賞,對白宗唐一脈的極力扶持,滿朝震驚!
白宗唐從軍短短半年,就被
封忠毅伯爵位,世代以青州爲封地,這是何等的榮耀!
別說他剛晉升侯爵,便是京城內那些顯赫的公侯伯子男這些世襲的爵位,朝廷都不曾給予世代封地的實惠。
這是要把整個明月國的南方交給白家鎮守之意!
李鐵蛋作爲白宗唐的嫡系,更是榮耀加身!
這白宗唐有識人之明果然不是空話,單看這平常得丟到人堆裡就不顯眼的少年,他是如此慧眼識英才,給予機會,讓此子從底層脫穎而出,站到如此高的讓人驚詫的高度!
只見這少年身量在一羣膀大腰圓的軍營漢子羣裡,顯得單薄,身量也不高,一副尚未束髮成年的模樣,且蠟黃面色,粗眉細眼,如此平平無奇之貌,很難想象,他從軍後卻做下諸多驚世之事。
僅僅半年時日,就從京郊一介賤民,自邊關至京城,金殿受封,官居正四品!
此例莫說本朝開國以來,寒門從不曾有,連上層的士族也未有此!
百官矚目,令人稱奇的是,此子風骨卓然,靜穆肅立,面無表情,毫無被人關注的窘迫與膽怯,這儀態氣度,果然非常人可比。
尹莫幽十分淡定,今日受封之職不出李鐵書所料,果真是正四品左將軍,顯然她剛還朝,廖塵封知之甚少,尚不放心。
以李鐵書的推測,今夜宮宴纔是對她真正的考驗。
面陛的時辰並不長,衆將平身後,廖塵封又親口表彰青州軍戍邊的功績,他每道出一功,衆將都得跪地叩謝聖恩,禮節繁瑣。
尹莫幽不停地跪跪起起,真真煩這君臣之禮,可礙於禮節儀態,她做得十分規矩,視線毫無遊移。
故而,她不僅不曾擡頭看一樣身着帝王正服的廖塵封,連她親爹尹丞相都不曾看到,何故?
尹丞相位列朝臣之首,自然站在最最前邊,她在軍中資歷最前,跪在青州將士的最後邊,父女之間的差距實在是不能用視線衡量。
表彰過後,百官便提了宮宴一事。
這些本就是事先由禮部安排好的,此時說起不過就是在朝上走個過場,廖塵封准奏之後,宮人便準備宣退朝——可那宮人剛開口喊了個“退”字,聽得外邊遠遠地傳來一聲悠長的“報——”,伴隨着傳令營那特有的噠噠馬蹄聲。
皇城內不許馳馬,此等傳令只有遇到極大事件時,纔可一見,於是百官肅然,廖塵封眉峰聚了陰雲——果然來了!
多日不曾查到他的行蹤,原來已經到了!
廖塵封擡手,那太監道一聲:“傳——”門外飛騎飛身下馬,那馬已經立刻撲倒在地,殿門外的黃門宮人擡手接了,小跑着雙手捧入殿內。
御前黃門宮人接了,給廖塵封過目。
廖塵封入手一看,瞳孔不由微微收斂,那臉上卻露出喜悅之色,笑道:
“衆愛卿,今日真真是雙喜臨門,莫啓大將軍班師回朝,日夜兼程,此時已經回京,在華鼎前聽宣,衆卿家隨寡人殿前迎接。”
這——
百官聽得都垂
眼看地,瞧着廖塵封從御座上站起身,陛下對莫國丈真真是畏懼異常,聽得他回來,就要親身去迎接,絲毫不曾計較莫啓未經宣召,竟然敢直入皇城內城,至金殿前邊百米處的華鼎駐足,這——哪裡是朝聖,分明是示威!
而且,宮內傳令營的馬都跑死了,也只在莫啓之前一刻趕到,這——莫啓是如何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那華鼎之前的?
此時尹丞相出列:“啓奏陛下,臣以爲陛下出殿迎接,於禮不合!
莫大將軍鎮守邊疆有功,回京時距京城三百里就需傳訊,陛下自可着禮部隆重安排,率領百官至城門處迎接,如此於禮相合;
如今,莫大將軍回京秘而不宣,無詔擅入皇城內城,至華鼎處被衛士阻擋,方纔駐足,如此無禮,陛下還親自出殿去迎,實在於禮不合;召莫大將軍入殿即可。”
站在尹丞相對面的左丞相龐標也出列,拱手道:
“尹丞相所言差矣,莫大將軍乃本朝重臣,此次受召還朝,想來面君心切,陛下親迎顯然也是掛念得緊,這正顯示出君臣相處融洽,臣思慕君,君體恤臣,我們明月王朝有此忠臣聖君,纔有今日四海昇平的盛世。”
這話是贊成廖塵封出殿迎接了。
一時間朝堂上的人分爲三波,一路贊成尹丞相,一路贊成龐丞相,剩下的人都低着頭,不言不動。
一時間威嚴的大殿內亂哄哄如鬧市。
尹莫幽藉着這亂咚咚的時機,認真地看看父親那憤然的臉色,再看看說着要出殿去迎接的廖塵封始終不曾走下那安置御座的高臺的九個臺階。
不,準確地說,他只是從御座上站起來做做樣子,壓根兒就沒有出去迎接的意圖,尹莫幽眯眼死死盯着他龍袍底部邊緣露出來的金絲履翹起的鞋頭,那方向朝向的並非殿門口方向。
這傢伙真虛僞!
在朝堂內面對莫大將軍的無禮,顯示出軟弱意圖引起忠臣的憤怒,也讓莫黨的那一派放鬆警惕。
“侯爺,外邊誰來了?是陛下的老子-太上皇嗎?”
這話雖然聲音不高,可是卻無比清晰地在朝堂上回蕩,那清卓之音,帶着鄉野的勃勃生機,響徹朝堂。
所有爭吵的朝臣都默默地閉了口,朝說話的人看去。
只見說話的那人赫然就是那青雲直上的李鐵蛋!
這話,連一般的常識都沒有,太上皇~額,若太上皇活着,陛下站在那高高的御座上算什麼!
能在半年內連升數級的武將,會連這點常識都沒有?
一時間所有人都瞅着尹莫幽,廖幕城也有些囧囧然,這話——他是不是要幫着她把話圓回來呀?
連忙一撩起蟒袍跪下道:“陛下,鄉野之人,言語粗鄙,污人視聽,還請陛下與衆位大人見諒。”
廖塵封倒是一副大度的模樣,揮手讓他起身,而後朝着尹莫幽道:“李將軍是不是有話要說?”
卻見尹莫幽不慌不忙地拱手團團行了個禮,而後朝廖塵封跪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