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四章 生命意義
吳經熊說:“我們中國學生從小就下意識地不願意動。即使後來的體育課,也是讓我們不至於衰弱,而不至於讓我們強壯。”
強鄰說:“我的體會是,建立一個興趣,對自己身體的興趣,就必須去除很多浪漫主義的想法。”
吳經熊說:“浪漫主義想法,與體育似乎是相關的。你難道說的是苦行僧的生活?”
強鄰說:“哲學不同,浪漫主義是不同的。”
徐志摩嘆到:“真的是文化不同,什麼概念都達不成一致!強令庸的浪漫主義是合乎康橋的標準的;到底是英國殖民地,很是知道英國的浪漫主義!”
吳經熊困惑道:“你們倆說的什麼?難道浪漫主義不是放蕩不羈,什麼都試試麼?”
徐志摩說:“令庸說的,哲學不同,體會不同。哲學上的浪漫主義,就是願意體驗一切美好的東西。英國的政治,雖然是最缺少浪漫的地方,但是根子還是浪漫的。你看皇帝查理一世,願意其他權力交給議會,但是爲了國教的權力,卻發動了必輸的戰爭。他坦然走上斷頭臺,臨終還說是爲了臣民。這個是何等的浪漫?也爲英國皇室復辟打下了根基,人們相信皇室,勝過相信自己。當然他們也要約束皇室。”
吳經熊說:“聽起來與浪漫主義的革命精神是一致的。”
徐志摩說:“是啊!從受死的角度是一樣的。但是革命者和保守者的不同哲學,分別充實了浪漫主義者的大腦。都是浪漫主義,但是哲學底子不一樣。
吳經熊說:“你說的似乎是循環啊!”
強鄰說:“所謂浪漫,就是隨意,個人主義的隨意。浪漫,絕對個人主義的,反對整齊劃一的。但是有些人把爲了整齊劃一的哲學當成信仰,並作爲個人主義信條,作爲革命目的而爲此赴死。這就是哲學的悖論。革命者用浪漫主義方式,追求的是不浪漫的信條。”
徐志摩說:“他們追求的信條不成功還好。如果成功了也就沒有了浪漫主義的可能。”
強鄰說完,用起了刨子。挺直柔和的腰背肌肉,配合雙臂的肌肉,刨子向前刨平木板,顯得很是隨意。這樣他的肌肉恰到好處的配合動作。
這讓徐志摩羨慕不已。
吳經熊說:“很專一啊!”
徐志摩說:“這是真正的浪漫主義,心無雜念於一物。”
吳經熊說:“所以,我不能迅速地靜心下來,大概就是這種情況,有其他浪漫主義想法?”
徐志摩說:“是的。你們的哲學是救國,救國是你們的神條,但你還知道思考,沒有浪漫地去革命!我的意思你們是害國。中國缺少英國這種絕對個人主義。但是你們救國的人,卻不放棄集體主義。所以我看到蘇維埃的作風就討厭,人們都讓布爾什維克弄得呆呆的,像孩子一樣的傻傻地快樂着。那裡真是人類的悲哀!但是胡適之竟然看到人家強國了~”
吳經熊說:“國家掏錢培養我們不就是這個意思麼?”
徐志摩說:“你看看,強令庸的刨子用的多好?難道他別的乾的不好麼?”
吳經熊明白過來,那就是你具體做事就是了。
但是政治體系糜爛,也不關心麼?
強鄰說:“政治糜爛,外族侵略,都入不了人的內心。你的內心是誰也征服不了的。除了你自己被迷惑了。”
徐志摩說:“這就是西方文化的核心。你要征服他們的內心,他要跟你玩命了!除了思想,還有我的生命和靈魂麼?但中國儒家乾脆就不許士大夫談論靈魂!生命和身體差不多,庸俗啊。李白還是要掙脫身體的束縛,而杜甫則又迴歸了生活。”
幾個人完工後,強鄰覺得想法成熟了。
他給陳紹禹回電說:“議會中工黨的名字是:滬海道、基督教義的、理性的、國家社會主義的、工人黨。”
強鄰發走電文後,開始與徐志摩探討起他的問題來。
原來徐志摩是找強鄰合作建立一所類似康橋的浪漫主義大學。他想建立在北京,但是強鄰認爲應該建立在安慶。
兩個人誰都說服不了誰,吳經熊反應慢些,還沒有弄明白他們爭論的意義。
而強鄰對徐志摩的問題也需要研究。
爲什麼呢?因爲他比較單純地認爲,別人問他,他就要負責任。聽不聽,倒是次要的。問題是,很多事情超出他的能力。所以他除了搞清楚問題之外,還要琢磨以前的自己是什麼意思!
這個很重要,別人都是沿着以前的思路問自己,那自己就要琢磨清楚自己以前的哲學。
他重新研究了自己以前的佈局和講話,發現一個現象,就是鎮住浮躁者的口號,迴歸的現實的生活;而回歸到現實的生活,那自己還要繼續研究生活的真諦。
強鄰說:“你在中國能夠找到一個新的康橋,康河麼?”
徐志摩今年34歲,躍躍欲試的年紀,他說:“我的康河,是我的青春,我的悟道過程。那時候是20年代,現在馬上就是30年代了。”
強鄰說:“所以,你要找一個給學生的康河?”
徐志摩說:“是的。你理解的很快。張芸英是不太放心我,他和我的前太太,你的二太太張嘉玢都讓我找你?”
強鄰說:“你認識我的大太太麼?”
徐志摩說:“張三小姐?從小我就認識她。在紐約的時候,她託王徵王文伯帶的箱子,都是我幫着送去的。那時候她還在紐約上學。”
強鄰說:“我還有一個秘密的大太太,北京的凱茜朱,你見過她麼?”
徐志摩說:“以前張漢卿在北京的時候,見過。現在她太忙了。我在北京共和大學上課,她是不願意見我的。”
強鄰說:“你的學校堅持開在北京,與共和大學唱對臺戲麼?”
徐志摩說:“是的。我們準備較量一番。約瑟沈嗣良正在建設幾個共和大學的皇家學院。但康橋也是英國皇家的。我們也有幾個人,趙元任趙宣重,還有湯爾和湯調鼐,鄭振鐸鄭西諦幾個人。”
強鄰說:“你們先建設一個學院吧。看看效果?”
吳經熊總算聽了一個大概,這事情是張芸英推脫出來的!還有兩個人共同的太太張嘉玢,推薦來的。
看到兩個男人有商有量的,吳經熊真是嘆爲天人!這可是共一個女人的連襟啊!什麼是極端自由主義,這就是,心無掛礙!
徐志摩說:“剛開始一個學院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是規劃還是要一個大學區。未來好進行徵地啊!”
強鄰說:“地皮可以一起買下來,再租給農民種。我們開始只是先建設一部分。你爲什麼非要在北京建設一個大學?”
徐志摩說:“又回來了!我真正開竅是在劍橋,那裡你能感覺到時間的流逝,生命的激活。”
強鄰沒有吱聲,吳經熊也不太明白。
徐志摩說:“我讀完美國兩年哥倫比亞大學經濟系,整天就是考試,準備開始。到了英國去找倫敦大學的自由主義大師羅素拜師,結果碰到了工團社會主義者拉斯基教授!所以我也是左派。但是不願意學了,就去了康橋大學學習文學。那裡真的是令人開悟和自由的地方!”
強鄰說:“你現在辦學,應該選擇杭州,或者安慶,那裡的季節才合適美景。”
徐志摩說:“康橋就是培養紳士淑女的地方。中國的南方人太弱了,也太市民氣質了。但康橋這種紳士作風,必須離皇都近。北京的古都氣質,還是別的地方比不了的。”
吳經熊問到:“你的意思,我們南方人,包括你我他,都不如北方人?”
徐志摩說:“不是南方北方的問題,是皇帝都城的貴氣!北京八旗和跟着八旗混的南方人,都是很自由的思想,你看曹錕,說打就打,說不打就不打。愛誰誰!”
吳經熊仔細分辨這裡的差別,說道:“這就是你選擇北方女人做太太的原因?”
徐志摩怒道:“不是北方女人,徐太太也是南方的。但是有貴氣!不在於北方南方。”
吳經熊無話了。貴族氣?那是什麼?吳經熊是書生小資家庭出身。
強鄰說:“這事情我知道。實際上就是一副知天命的樣子,什麼都不在乎。對比忙忙碌碌的資本家,工程師;他們更合適做理論家,理論科學家,康橋的諾貝爾獎科學家最多!”
徐志摩奇怪到:“你小小年紀怎麼知道?我在康橋大學時期才明白!現在更看明白了。”
強鄰搖搖頭說:“我也不太明白。但是貴族出身的人都這樣。他們再貧窮,都不在乎。還是一副貴族的打扮,似乎生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生的品味?”
徐志摩說:“令庸觀察的細緻啊!這裡實際上就是一種傳統思維問題,他們貴族傳統思維就有哲學的意思,這些訓練就是哲學前提下的習慣而已。”
強鄰說:“所謂品味就是他們通達人生,吃飯等等是爲了尊嚴?”
徐志摩說:“哎,你算是說清楚了。袁二公子說他大哥,吃個鹹菜,也要規規矩矩帶好餐巾。不在於吃什麼,在於怎麼吃!外人看起來窮講究,但是在他們看來,這就是生命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