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〇章 糧食
490 蘭州風景
次日一早,按時出發。
但強霖精神不振。秦伯卿親自陪同,兩人騎馬徐行。徐煥然騎馬前後監軍,大軍和難民,迤邐而行。
強霖被西北冬天的空曠,青藏高原的人煙稀少,河西走廊的丘陵戈壁連綿不絕引發,長嘯叫板。
衆人吃了一驚,然後聽到了大秦之腔,真的是唱盡了西北的蒼涼。
強霖唱的是《下河東》的三十六哭,這是後世他當參謀自己的研究,此時不禁勾起來了。
大概的意思,是趙匡胤親征北漢,就是山西太原。大概是從西安出發,所以要東渡黃河,下河東。類似後世紅軍東征。
歌詞後半部分是趙匡胤歷數先朝被肅反和屈殺的名將,思念剛被自己殺的呼延壽廷兄妹,也就是先行官。
強霖唱的是悲痛欲絕:
“先行將啊!自從把先行兄妹喪了命,無一日王不哭三五聲。
王好比軒轅皇帝哭倉聖,又好比堯舜哭衆生。
禹王也曾哭水洪,湯王爺家哭五更。
王好比紂王哭聞仲,冀州城蘇護哭全忠。
梅柏哭的欽天鑑,比干相哭的老商榮。
周文王哭的伯邑考,周武王又哭姜太公。
鮑叔牙哭的是管仲,齊王也曾哭晏嬰。
哭伯桃本是羊角哀,燕王哭的孫伯靈。
范蠡在深山哭文仲,伍員逃國哭父兄。
昔日裡聖人哭夫聖,墨子哭的朝歌城。
楊子哭的是岔徑,晉重耳列國哭申生。
吳廣哭的是陳勝,霸王他又哭老範曾。
趙王哭的廉頗將,申包胥七日七夜哭秦庭。
高皇爺哭的是韓信,張良深山哭陳平。
漢武帝哭的霍去病,李陵哭的蘇子卿。
劉秀哭的姚子匡,王莽哭的徐世英。
劉備哭的是關公,小阿斗哭的諸葛孔明。
曹操哭的郭奉孝,漢獻帝宮院哭梓童。
周瑜哭的黃蓋勇,小劉諶在廟堂哭祖宗。
張翼德哭的是龐統,王允在花園哭張年兄。
董承馬騰哭吉平,張苞關興哭黃忠。
隋文帝哭的太子勇,李晉王三哭永安宮。
唐李淵哭的元霸勇,李世民又哭小羅成。
**用哭的打虎將,黃巢寺外哭柳空。
斬黃袍王哭鄭三弟,下河東爲王哭先行。”
唱的暢快,聽得也是暢快;唱的心酸,聽得也是熱淚盈眶。西北人知道這其中的歷史典故,有些人不認識字,但是知道典故!戲劇是人們的啓蒙教育。
困擾大家的是,人間的殺戮幾時休?他們逃荒一半是天災,一半是城頭變幻大王旗,自耕農和大地主都破產了。
強霖唱罷,不再傷心。可是飢餓的感覺由上來了。
秦伯卿給他一個饃,這是軍中不多的饃了。強霖平時總是用羊肉泡饃,很少這麼幹吃。但現在覺得這個饃味道不錯,仔細地吃了起來。
看到這個南洋子弟,痛快地吃着西北的饃,秦伯卿不禁悲中從來。他雖然不會秦腔,但是會川劇!楊八郎回宋營的《禹門關》“八郎耍路”一段,他唱了起來:
“負屈含悲淚難忍,步步回頭望宋營。鋼腸九轉暗思忖,天涯路遠何處行。
催馬我往燕山奔,怕帥父中計困禹門。。。”
他把楊八郎痛苦委屈,“含悲忍淚”出宋營,又“罷、罷‘、罷”回宋營的一段唱的是淋漓盡致。
衆人覺得川劇與秦腔都是清唱高腔,發音相近,也都聽得懂。
強霖也覺得這一段更能切合自己心意。楊八郎明知楊令公會陷入死地,但是擔憂大宋陷入敵國,百姓遭殃,還是冒死回宋營。後來中毒鏢而喪命,臨死還推薦自己的親兄弟繼續幫助養父楊令公。
秦正樹,伯卿,英俊瀟灑,才高八斗,出身富家子弟。但生於這個亂世,良心難安,投身革命,吃盡苦頭。
奮鬥到三十多歲,犧牲了很多戰友,但社會還是沒有起色,也是心中悲苦。
他融入了楊八郎英俊小生的角色,慨然送死精神唱出了氣概。
兩個人惺惺相惜,唱腔高亢,卻是讓西域老婦人記住了這兩個好人。
抒發完感情,強霖感覺都好了許多。
強霖說:“民間文化,太多的忠孝節義啊!趙匡胤殺呼延兄妹,大家並沒有深究的意思;楊繼業戰略錯誤,只有楊八郎這個養子敢於抗爭,最後還是盡孝而死。”
秦伯卿說:“這些文化害死人,有的是文人們編的,有的是鄉間藝人自己整理的。川劇《思凡》還是有些革命意義。”
強霖說:“讓這些人接受現代教育,實在不行,還是要革命戲劇下鄉,但是哲學並不是這麼直通通的宣教,要有宗教指引,又要理性分析。所以教育非得小心不可。我們缺少反傳統的教師。留學生們也是生吞活剝,沒有什麼思考基礎。”
秦伯卿說:“我和大釗先生親如兄弟,在日本留學的時候,他就經常跟我講這些。我們的路還很長啊。”
強霖說:“我們先局部發展起來就好了。西北是民族的發源地,當然不僅僅是漢族的發源地,也是蒙、藏、回、維吾爾族等等的發源地。我們把這裡教育好了,其他地區也可以參照。”
秦伯卿說:“即使如此,我們也要做大量的工作。回民都漢化了,藏民也有很多散兵遊勇,或者說,亦匪亦民,藏族的宗教約束,對上其他民族,他們就不在乎了。”
強霖說:“強力推行還是必要的,重要的是公平的。我們不能因爲漢族違法,就覺得可惜。遇到其他民族違法,就覺得該死。”
秦伯卿說:“我與藏族打交道也不多,我會去試試。你這次帶着我,準備去做什麼?”
強霖說:“劉鬱芬勒索各族富戶,引起了反彈。現在要他下臺,必須有一個班子治理西北。我準備推薦你治理蒙藏回地區。也就是西北的蒙藏回委員會,協調各族的利益。”
秦伯卿說:“西北這個問題可是很大啊。蒙藏回,差不多三分地盤。共和還是各自獨立?”
強霖說:“憲法下的自治,然後共和。整個大甘肅地區的民政,設一個西北行政官,以後對西北大議會負責。你負責蒙藏回,漢地是張國燾張愷蔭負責統籌。抓總的人,還是讓西北軍系統的出好了。”
秦伯卿說:“那西北軍還是由劉鬱芬負責麼?”
強霖說:“他能夠指揮,但是變革爲國民警衛隊這個過程,他指導不了,超出他的理解能力。我認爲前兩個參謀長還是不錯。”
秦伯卿說:“你是說蔣參謀長,曹參謀長?”
強霖說:“是的。他們並不是忠誠個人,能夠從全局出發,也是職業軍人。”
兩個人騎馬行走一天以後,終於到達了秦王川的前沿武勝驛,這裡設有接待站。營長徐煥然滿臉是淚,說道:“你們這裡有糧食,我還殺馬乾什麼?可惜辛苦多年的老馬啊!”
前來接站的西北軍營長說:“殺了就殺了。我們這裡也沒有什麼草料給馬。人夠吃就不錯了。”
強霖說:“騎兵還是需要的。怎麼都沒有馬料了麼?”
營長說:“這是劉鬱芬總司令讓我送的。我們自己的騎兵也沒有什麼草料了。草料就是口糧,現在有些樹皮都被吃了,還要分爲牲口和人的口糧麼?”
強霖知道事情還是發展到這一步。吃馬,吃動物,最後發展到吃人!
大家又到了蘭州外圍縣城永登縣,這裡是莊浪河的中游,還差一步了。
強霖開始商量把這些難民安置在哪裡?
徐煥然營長說:“我看就安排到黃河邊上的河口村,那裡是交通要道,房子也有空下來的。方便救濟,人們也忘不了他們。”
後一句話,強霖記得了。不能讓人家忘了!交通要道很好,經常過運輸隊,她們自己也能找些吃的。
強霖帶着人馬在晚飯前到達了河口鎮,在這裡莊浪河會和黃河,河西走廊徹底的結束了。
強霖找到當地的西北軍賑災軍官,一個營長,要求他安排這些老太太的糧食和住宿。
這個西北軍營長說:“我是賑災的,誰來我都得提供食宿。但是要付錢得。”
強霖說:“救災的是官府,怎麼能收費呢?再說,沒有錢豈不是餓死?”
西北軍營長說:“很多難民是有錢的,但是他們非要吃救濟糧,我們壓力很大啊。”
強霖說:“你們清楚這些情況麼?”
西北軍營長說:“清楚啊!總共人也不多。”
強霖說:“把數據都記錄下來,將來作爲分配糧食得依據。”
看來要統購統銷了。
強霖總算回到了蘭州,這個西北的中心城市。西安要算中國中心的話,蘭州就算西北的中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