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五章 寬恕纔是未來
雖然是宴請軍官們,但是也就是商南的特色小吃而已。實在是物資太少了。
牧師蘇錦文女士說:“我們龍駒寨鎮的物資也不多了。甘肅那邊的流民也到了我們那裡。看來整個西北都要有災荒啊。”
強霖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好在甘肅地盤大,人口少。這時候的甘肅,一般都是指代甘、青、寧三地,因爲剛剛被民國分開沒有幾年。塞北四省,實際上是四個區,南、北民國都說四個省,但是還沒有正式的機構。
戰爭讓這些都停滯了。
強霖開始琢磨這個甘、青、寧,大甘肅地區的救災問題。他問到:“蘇牧師,你們在甘肅傳教有效果麼?”
蘇錦文說:“我們北美瑞挪會,是內地會的協同教會,也就是說我們負責商洛地區的傳道。內地會協同的其他差會負責甘肅和新疆的傳教。那裡的傳教很有意思,他們相處的很好,但是信衆不多,受洗的更少了。”
強霖說:“***的教義還是不錯的。在於救贖和三位一體的神學理性推導不足。但是他們***和藏傳佛教,都沒有宗教的啓蒙運動,相當於中世紀的基督教控制教衆。”
蘇錦文說:“是的。他們沒有政教分離的概念。這種控制被漢族地方官員利用和強化了。他們往往利用宗教領袖來協調地方人羣。新疆楊增新就是這麼做的。地方的宗教領袖權利很大。所以,很不利於基督教的發展。不過對比其他的***地區,中國的***地區的大門還是打開的。”
強霖問到:“在陝甘地區,基督教的傳教怎麼樣?我看你們總是被邀請參加地方紳士會議,說明有一定的影響力了。”
蘇錦文說:“兩個因素,一個是西北軍是基督教化的軍隊,軍中有牧師,他們需要我們幫助傳教;另外一個是西北軍的地方治理也都是基督教徒們。但他們的教育水平不高,宗教理論也不好。我們是被當作師傅邀請來的。”
左娜問到:“你們在這裡的學校、還有醫院多麼?”
蘇錦文答:“我們辦了一些基本教育,也就是識字爲主的小學、明白道理的中學,還有一些基本的醫療站。內地會是戴徳理先生創立的,他是屬靈傳教的信奉者,重點在於人的靈魂的拯救,基督代人贖罪的理性傳道。所以內地會主要是推廣基督福音。讓大家儘快知道上帝的福音,推廣重於建設,內地會是先鋒,同工受害比較大。當然,我們後續的傳道人也是在於鞏固人的屬靈信奉上帝。”
強霖明白了內地會的要點。他說:“是的。我聽說過,很多人遠道去聽福音,請牧師傳道。但是內地會人員不夠啊。”
蘇錦文說:“是的。中國人太多了。戴徳理說:中國人不停地從你面前過,也要走17年才過完。他在歐洲和美國爭取了很多信奉者,其中就有劍橋七人,耶魯三人,都把自己的生命、家庭奉獻給主了。”
兩個人又談到甘肅傳教的英國三姐妹,以及甘肅的兩所西醫醫院。那兩所醫院美國教徒捐贈的,內地會作爲一個基礎,也專門成立了照顧麻風病人的分院。
強霖等人結束了簡單的午餐,去聽楊縣長開庭。
楊遇春把人員分成10撥,沒次見一撥,2-3人不等。這樣他能夠照顧到每個土匪的表情,方便仔細地傳遞自己的意思。
楊遇春現在已經開始三個場次了,強霖和蘇錦文、鄉紳和軍官等進來旁聽。
就聽楊縣長說:“報上你們的姓名,年齡、家庭、哪裡人?”
這次是兩個人,一個土匪說:“楊六,28歲,本地洛南人”;另一個說:“李寶山,18歲,安康人。”
楊縣長說:“我是本縣的縣長,也是負責起訴你們的檢察官。現在我給你們講講法律的規矩,你們要認真地聽,這對你們判罪、量刑都有幫助。”
見兩個人沒有反應。楊縣長說:“楊六,你年齡大,聽的明白麼?”
楊六說:“既然被政府抓住了,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楊縣長說:“楊六,直接回答我。我是起訴你們的檢察官,給你們講的規矩很重要,你們做的好,在判罪量刑中,會有幫助。”
楊六說:“長官,聽明白了。”
楊縣長說:“好。楊六,你告訴李寶山我的意思,他的年齡還小。”
李寶山個子瘦小,不起眼,但是聲音很大:“長官,我讀過書,我聽得明白。我倒是可以給他講講。我就是被他抓去當土匪的。”
楊縣長說:“好。你們都聽得懂,就說明白,法官。”
兩個人這次聽懂了。齊聲說:“明白、法官。”
楊縣長說:“按照現行的大清新刑律,你們是可以請律師的,現在沒有。以後法院會給你們指定。”
兩個人這次不太明白了。楊縣長說:“律師就是在法庭上幫助你們說話的。你們可以自己花錢請,也可以由法院給你們指定。”
李寶山說:“我的錢都被你們沒收了。沒有錢,怎麼請?”
楊縣長說:“你們的錢,都不是好來的。你能夠說明你的錢是怎麼來的麼?這個以後再說。如果你們家裡有錢,可以讓他們幫助你請律師。你們可以與家裡人通信。”
楊六說:“家裡的錢不多了。我不請,浪費錢啊。”
楊縣長說:“我剛纔說的,你們聽清楚了麼?就是按照現行的大清新刑律,你們可以請律師,不請律師的,有法院幫你們指定律師,就是有人幫你們說話。”
李寶山說:“法官,聽明白了。”
楊六說:“法官,我不懂啊。您態度好,給我說哈,爲什麼按照大清的刑律啊!現在是民國啊。還有,我是壞人,法院咋恁好心,找人幫我說話。死就死球了,您老沒有必要再糊弄俺一把。”
楊縣長說:“你沒有讀過書,大清新刑律,就是民國現行的法律。按照這個法律,你可以在法庭找人幫你說話,免得被冤枉,也免得你不懂法律,不知道怎麼爲自己說話。說話不在點上,也不行。”
楊六說:“聽明白了。就是不知道這個法律還有什麼規定,俺想減輕刑法,能活還是要活的。”
楊縣長說:“好了。我再繼續說,你們接着聽下去。你們要主動招認自己的罪行,主動說出來別人不知道的罪行,會減輕刑罰的。能夠揭發別人的罪行,也算戴罪立功,還可以減輕刑罰。如果不主動招認,被別人揭發出來,罪行就會加重。”
李寶山說明白了。楊六說:“長官,這事情可要說準了,沒有誰把別人不知道的事情說出去。比如我殺了一個人,沒人知道,我說出去了,難道您老不判我的罪麼?”
楊縣長說:“我不知道你殺人,自然不會判你殺人罪。你自己說出了你殺人了,當然要判你的殺人罪。你能保證別人都不知道麼?如果你自己說出來,我們可以給你減少刑罰;如果你被被人揭發出來,而自己沒有說,我就要加重刑罰。”
楊六說:“還是的。我說出來,就是殺人罪,你可以減輕,可還是罪;我要是不說出來,你不知道我殺人罪,自然就不會罰,也用不着你減輕了。”
楊縣長說:“你理解的對。你不說,我不知道。讓別人揭發出來,就會加重你的罪行。”
楊六說:“長官,您說的做準麼?”
楊縣長說:“楊六,你只要回答聽明白了麼,就可以了。”
楊六說:“長官,明白。”
楊縣長接着說:“你們揭發別人,也算戴罪立功,會減輕本罪。”
楊六猶豫了。李寶山說:“長官,明白。”
楊六說:“長官,我也明白了。”
楊縣長說:“你們這一階段需要聽從指揮,參加勞作。等待審判。”
兩個人都說明白。
楊縣長接着說:“你們不太明白做人的道理,這一階段,有些人去給你們講解人應該怎麼活着,你們可以選擇聽,或者不聽。”
楊六問:“聽的話,您老給減刑麼?”
楊縣長說:“楊六,你只要表示聽明白就可以了。我沒有說減刑,就是沒有。你聽明白做人的道理,也不會減刑。你要認罪,悔罪。”
楊六說:“明白了。”
楊縣長說:“你覺得法官、法警有虐待你,欺騙你,用刑逼供,用花言巧語套你的話,用狠話來威脅你,你都可以舉報,申請換人來審判。”
兩個人猶猶豫豫地回答說:“明白了。”
楊縣長說:“下去吧。你們現在的表現,已經開始記錄在案。好好做,認真悔罪,纔是減刑的出路。”
楊縣長一輪一輪的進行下去。雖然比較枯燥,但大家都堅持再聽。
顯嶼早就不耐煩了。但是她看大家都在觀察這些土匪,自己也就研究起來。
顯嶼說:“這裡本地人不到一半啊。都是外地來的?”
強霖說:“這裡就沒有多少土著,很多是外來求生活的。沒有好的出路,就去搶了。以爲不用負責後果。”
蘇錦文說:“沒有信仰,真是可怕的。我覺得我來到這裡,真的是上帝的意思。”
強霖也表示認同。這些人在沒有法律,沒有權威的時候,根本沒有自我約束。
楊縣長還年輕,也不疲倦,跟着大家打招呼。他說:“蘇牧師,寬恕之路,真的很長啊。這些人都是人精啊,很難說他們會認罪。”
蘇錦文說:“實際上,是最短的。只要大家按照上帝的旨意,你會發現,生活還是美好的。我們不能質疑上帝的意思。”
強霖則說:“楊縣長,你做的很好。這些人也要當成人。不教而誅,哪個社會都不提倡。關鍵是影響,對人心的影響。”
楊遇春嘆了一口氣說:“我們沒有先例。餘心清校長是講過這些道理的,但我們中國沒有寬恕的先例,儒家講究眼裡不揉沙子啊。”
蘇錦文說:“是的。儒家也是自己修身的。對別人,一定要寬恕。仁,就是要對別人的;對自己,要講究修身,眼裡不揉沙子是對自己。儒家做人理論也沒有什麼錯,但就是救贖的理論沒有,所以容易走偏,所得不是所需。”
強霖深以爲然。儒家把形而上封閉了,只是研究如何做人,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