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做戲

張寶,大宋相國,權傾朝野,他要是想要對付誰,壓根就不需要本人出面,只要稍微顯露出一點對某人的不滿,自有大把想要藉機討好張寶的人願意充當馬前卒,爲博張寶一笑衝鋒陷陣。

秦檜過去能被朝廷賞識,那是因爲他揣摩透了當時當家做主的宋欽宗,知道宋欽宗在對待金國的態度上搖擺不定。而爲了與當時的官家保持步調上的一致,秦檜也就給人留下了反覆小人的印象。

嚴格來說,秦檜並不能算一個純粹的壞人。雖然在後世許多人都認爲是說是秦檜害死的岳飛,但若是仔細想想,沒有宋高宗趙構的背後指使,以秦檜見風使舵的本事,他會冒着承擔千古罵名的風險去跟岳飛作對?

沒有沒來由的愛,同樣也沒有沒來由的恨。促使本來與岳飛並無私仇的秦檜不惜以莫須有爲罪名也要害死岳飛的根本原因,恐怕還是那句上命所差,概不由己。

趙構要殺岳飛,秦檜不過代人受過而已。而趙構爲何要謀害自己的中興四將,與其說是趙構患了失心瘋,倒不如說是岳飛犯了職場的大忌。

岳飛的領軍才能是毋庸置疑的,但對人際交往,岳飛卻是一竅不通。別人不敢說的,他敢說;別人不願說,他還說。趙構一開始還是將岳飛視做自己的心腹大將,但岳飛卻屢次失言,挑戰着趙構對其容忍的極限。

先是立儲的問題,趙構雖暫無子嗣,但他也還是壯年,岳飛此時向趙構進言從皇室宗親的子弟中挑選一人立爲儲君。

被人懷疑行不行,對一個男人來講,那就是奇恥大辱。好在那會趙構還念着當年岳飛對他的幫助,也就忍了這麼一回。而這也就印證了那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岳飛並沒有吸取教訓,在北伐時爲了鼓舞士氣,岳飛喊出了直搗黃龍,迎回二帝的口號。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趙構本就因上回立儲的事情對岳飛心生不滿,此時再一聽岳飛喊出的口號,那就由不得他不多想。

趙構着皇位得來不易,他本是徽宗趙佶的第九子,由於生母在宮中無權無勢,趙構的童年並不幸福,而對於那些被擄去番邦的兄弟姐妹,趙構也沒多少感情可言。

當初若不是金人將在汴梁的皇室成員幾乎一網打盡,而趙構又僥倖從金營逃脫,否則這皇位未必會落在趙構的頭上。也正是因爲知道自己能有今日來之不易,趙構對於膽敢窺視他皇位的人,往往都是欲殺之而後快。親信大將?天王老子都不成!

岳飛死了,趙構開心了,秦檜卻替人捱了一千多年罵,看樣子還會繼續挨下去。秦檜冤不冤?其實不冤,食君之祿,爲君分憂,既然端了趙構家的飯碗,那就得對得起手裡端着的那碗飯,替主分憂也就是秦檜的份內之事,談不上什麼冤枉不冤枉。

不過在張寶這個時空裡,原本的歷史早已變得面目全非,趙構還是一個手中沒有絲毫兵權的閒散王爺。當初還沒等趙構從金營逃走就被安東軍給救了,自然也就沒有了後來的天下兵馬大元帥。而岳飛如今也成了張寶的義兄弟,有張寶護着,岳飛的命運自也不會似歷史上那樣悲催。只有秦檜,還在爲自己的前程而努力着。

張寶挺佩服秦檜的,任何爲了自己的理想而努力的人,都不應該受人嘲諷。秦檜算不得君子,但要說他是純粹的小人,那也有點過。

秦檜,一個有着超過常人上進心的狠人。狠分兩種,一種是對別人狠,一種則是對自己狠。對別人狠不算什麼,又不是自己疼。能夠對自己下得去手纔是最可怕的,因爲這樣的人可以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他們什麼都豁的出去只要能夠達到目的。

秦檜想要通過藉助張寶的打壓來取信完顏希尹,這也並非異想天開,完顏希尹在金國雖算是一名智者,但與長期受漢文化薰陶出來的大宋文人相比,還是差了那麼一截。而秦檜又是個擅於察言觀色,精通人情世故的主。可以說完顏希尹的脾氣秦檜已經摸透了,秦檜有信心讓完顏希尹信任自己,而目前所缺的,也就是一個促使秦檜“反宋”的正當理由。

在與完顏希尹來往的過程中,秦檜向完顏希尹塑造的自我形象是懷才不遇的才幹人才,禁不住錢財的誘惑,一點一點被完顏希尹收買。這纔是這次的劇本,但若是此時秦檜忽然向完顏希尹說要投靠金國,那之前的努力也就全部打了水漂。

完顏希尹並不笨,在自以爲得計的時候被人告知他的妙計是在別人的配合下才得以完成,那非逼得他翻臉不可。

如何讓事情顯得順理成章,這也就十分考驗秦檜的編劇能力了。能讓秦檜放棄前程反宋,不受重用這還只是次要,惟有深仇,方顯合情合理。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這是世間兩樁最難化解的仇恨。

秦檜的生父早已不在人世,如今惟有妻子尚在人間。而秦檜的劇本,也在一次出城遊玩時展開。作爲秦檜邀請的客人,完顏希尹也帶着幾名護衛同行。原本一開始都是好好的,衆人有說有笑,但意味就這麼突然發生了。

也不知是從何處冒出來的人馬,見到秦檜一行人後二話不說便衝了過來。完顏希尹所帶的幾位護衛是金國勇士,武力非凡,有了他們的保護,前來襲擊的人並沒有衝到完顏希尹的面前。

“殺金狗!”眼見突襲失敗,領頭的襲擊者明顯不願就此退去,突然大吼一聲,帶頭奔着完顏希尹衝了過去。

完顏希尹本來被突然襲擊時還有點慌亂,但見襲擊者衝不過來,懸着的心也隨即放下,此時聽到襲擊者大喊殺金狗,臉上不由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就憑你們這功夫?恐怕還傷不到我吧?”

“哼!”襲擊者似乎聽到了完顏希尹的嘲諷,冷哼一聲後伸手往懷裡一探,緊跟着一手各取出一把已經上了弦的手弩。事出突然,金人勇士本以爲對手要跟他玩白刃戰,卻沒想到臨近了突然掏出了手弩。出其不意之下,金人勇士幾乎人人中招,但這些勇士盡忠職守,愣是保住了完顏希尹分毫不失。

“夫人,夫人……你醒醒……”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在完顏斜也的耳邊響起,完顏希尹尋聲望去,就見秦檜懷中抱着自己的媳婦王氏雙目含淚,而在王氏的胸口,則插着一支埋進身體一半的箭矢。

就跟後世的許多影片一樣,救兵永遠是在人死了以後纔會出現。汴梁的治安雖好,但卻也不能完全阻止亡命徒的出現。就在完顏希尹等人即將遭人毒手的時候,負責巡邏此地的一支官兵趕巧出現了。

見到了官面上的人,襲擊者中的一人當即扯着脖子吼了一句,“風緊,扯呼!”其餘的人聞言當即四散而走,僅留下倒在血泊中的死人以及哭成了淚人一般的秦檜。完顏希尹有心想要安慰秦檜,卻不知該如何安慰。今日這批刺客明顯是衝着自己來的,而秦檜夫婦可說是受了自己的連累,更要命的是,王氏中了流矢,雖被送回城中請名醫搶救,但卻回天乏術,依舊沒有救活過來。

“希尹兄,小弟想要隨你前往大金,不知你可願帶我同行?”就在完顏希尹不知該如何安慰秦檜時,秦檜忽然開口問完顏希尹道。對於秦檜的能力,完顏希尹還是欣賞的,但將秦檜招攬回金國一事,完顏希尹沒想過。畢竟在大宋內部安插一枚釘子不容易,與其帶那回回國,不如讓其留在大宋發揮的作用更大。

此時忽然聽到秦檜主動提出要跟自己回國,完顏希尹唉驚訝之際更多的還是疑問,不明白秦檜爲何突然有此想法。而秦檜彷彿完顏希尹肚裡的蛔蟲,壓根就沒在意完顏希尹此時的表情,只是自顧自的說道:“希尹兄可是不解小弟爲何會有此想法?”

“是……賢弟,你在大宋雖官職小了點,但以你的本事,遲早會得到重用,又何必舍近而求遠呢?”

“希尹兄會有此疑問也是正常。小弟之所以會有此決定,那是因爲小弟若是想要報殺妻之仇,就不能繼續留在大宋。因爲這次襲擊希尹兄的人裡,有一人被小弟認了出來。”

“誰?”完顏希尹一聽急忙問道。

“……當今相國義弟,狄雷。”

“……你確定?”

“確定,小弟有樁本事,但凡是曾經聽過一次的聲音,那就永遠不會忘記。那狄雷的聲音聲如其名,小弟聽過不止一回,絕對不會聽錯。”

“……聽聞張寶公私分明……”

“希尹兄,這類用來愚民的手段,你也相信?若是希尹兄覺得不方便,那就算了,小弟再想別的辦法報仇。”

“別,別,會之莫衝動,我答應就是。”完顏希尹倒不是怕秦檜去尋死,而是擔心秦檜報仇心切,衝動之下連累了自己。畢竟這些時日汴梁大多數人都知道秦檜跟完顏希尹走得近,秦檜要是出了什麼事,很容易讓人往完顏希尹身上聯想。

秦檜決意要爲妻子王氏報仇,完顏希尹勸說無果後只得同意作爲秦檜的推薦人將秦檜帶回金國。不過就在完顏希尹被官府來人請去詢問案情經過的時候,秦檜也被人帶到秘密地點見到了已經安然無恙的妻子王氏。

這就是張寶爲配合秦檜命人做了一齣戲,專門用來演給完顏希尹看的。除了死在金人手裡以及死掉的金人外,其他的都是假的。完顏希尹並不知道,就在他被官差盤問的時候,秦檜夫婦正在與參演人員一起開慶功宴。

“會之兄,歡迎你的加入。”六扇門提督石秀手裡端着酒杯,一臉笑容的恭喜秦檜道。秦檜知道石秀是朝廷專門負責北方情報的總負責人,也會是自己將來的上級,見狀趕忙起身捧杯道:“石大人客氣了,秦某初來乍到,日後還請多多關照。”

“好說好說。”石秀笑呵呵的拍了拍秦檜的肩膀,搖晃着身子去找別人耍樂去了。而秦檜也趁着無人打擾的機會又仔細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王氏。雖說事前他就知道這事是假的,但當事情發生以後,秦檜還是誤以爲真,哭也是真情流露。不過也正是這一哭,才讓完顏希尹沒起疑心。

“夫君,此去北地妾身不能同行,夫君定要照顧好自己,莫讓妾身在家中掛念。”王氏柔聲對秦檜囑咐道。

“夫人放心,爲夫一定會注意自己的身體健康。而夫人你在家中時也莫要太過掛念爲夫……”

“我說老秦,至於嘛,又不是生離死別。你若是擔心嫂嫂會在你走後過得不好,那是多慮了。你既然加入了我們,那就是我們的一分子,家中的事自然我們出面處理,家中的人,自也有我們幫忙照顧。與其在此互訴真情,倒不如抓緊時間生個娃,好歹給嫂嫂肚裡留個種,萬一有事,秦家的香火也不至於斷絕。”一個十分自來熟的傢伙伸手攬過秦檜的肩膀,也不管秦檜願不願聽,囉囉嗦嗦就是一大堆,說完還將一個藥瓶塞進秦檜的手裡,低聲笑道:“這是保管生孩子的藥,用不用隨你。”

還別說,別的事情秦檜還可能不在乎,但提到子嗣問題,秦檜就不得不在乎了。他與王氏成親多年,但卻一直沒有子嗣,期間也曾找大夫診治過,卻半點效果也沒有。此時被來人提到了子嗣,秦檜也不由上了點心,問道:“管用嗎?”

“宮中御醫開的方子,哪還能有假?”

“宮裡?難道是……他老人家命人送來的?”秦檜聞言想了想,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伸手指了指天問道。

“老秦,你果然是個聰明人,不過作爲以後共事的同伴,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心裡一定要有數,不僅要有數,更要清楚有些話不僅不能說,心裡也不能想,明白嗎?”

“多謝指教。”秦檜行禮道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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