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沒有命人追擊退兵的田虎,就是早先襲擊運糧隊的高寵、楊再興,在發現田虎大舉退兵以後也沒有使用他們運用嫺熟的狼羣戰術進行追擊,而是集結人馬匯同壺關守軍一起殲滅了替田虎斷後的鄭之瑞部。
壺關下的這場戰鬥並沒有持續很久,當高寵、楊再興率部自背後出現,早先猛攻壺關的田虎軍便慌了手腳,留下的鄭之瑞、趙能、張禮三人也“識趣”的下令繳械向武勝軍投降。
看着被押送到自己面前的鄭之瑞,張寶玩味的問道:“鄭先生不是一向自詡忠義無雙嗎?怎麼這時主動來降了?”
“鄭某雖投奔了田虎,但卻始終未忘自己還是一個漢家兒郎。那田虎爲一己之私竟然想要做那數典忘祖的事情,鄭某自是不能繼續與他爲伍。”鄭之瑞一臉大義凜然的說道。
只是張寶卻並未如他期待的那樣詢問田虎究竟幹了什麼數典忘祖的事情,反倒上下打量着鄭之瑞,看得鄭之瑞的心裡都已經有些發毛了,這才聽到張寶說話,“田虎想幹的事你就算不說,我也知道。無非就是想要效仿石敬瑭罷了。只是可惜如今遼國自顧不暇,他的媚眼算是拋給瞎子看。鄭先生,你雖誤入歧途,但卻還未忘本,知道迷途知返,小可心中甚慰。”
“張公子言重了,鄭某也只不過是心中尚存一分做人良知……”
張寶聽到這話一臉欣慰的點着頭,湊到鄭之瑞近前低聲說道:“見好就好,別給臉不要臉。”
“好,好,鄭先生深明大義,小可便代表朝廷赦免前罪,日後若有功勞,再另行封賞。”張寶警告完了鄭之瑞後大聲誇讚道。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張寶手裡有時遷、馬靈、石秀、燕青等等擅長蒐集情報的好手,對於他這回的對手田虎,又怎麼不進行一次徹底的調查。別說鄭之瑞,就是一同被俘的趙能、張禮二將,有關他們的情報張寶也是心知肚明。
趙能、張禮只是兩個粗人,原本是佔山爲王的山大王,見田虎勢大,混得風生水起,便率衆投靠了田虎。而田虎爲了拉攏這些亡命徒爲自己賣命,對於這些人私底下欺壓百姓的一些勾當,自然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而從這三人被俘後所受的待遇,便可以看出張寶對於這三人的處置態度。鄭之瑞最輕鬆,雖說他投靠了田虎,但主要目的還是爲了出人頭地,建功立業,對於田虎縱容手下那些兵將欺壓百姓一事也是經常進行勸說,可惜這事光田虎點頭沒用,缺乏必要的震懾手段,似趙能、張禮這類已經“野慣了”的人壓根就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不過二人過去用來糊弄田虎的那一套現在行不通了,這世上或許真有報應一說。原本二人已經主動歸降,即便張寶不善待自己也不會爲難自己。反正這段時間也搶夠了,足夠回到過去的山頭吃喝不愁。
可沒想到張寶壓根就沒有對他們客氣一說,鄭之瑞是沒人捆綁,但趙能、張禮卻是五花大綁。在擒拿他二人的時候其手下親兵也想要鼓譟作亂,但無一例外是被當場射殺。而看到武勝軍似乎不是跟他們“鬧着玩”,被俘虜的田虎軍也終於想明白了自己當前的身份。
要說趙能、張禮這老大當的也是失敗,當武勝軍來拿人的時候,僅有身邊四五個平時伺候周到的親兵想要阻攔,但等強出頭的幾個人被當場射殺後,剩餘的人便只用冷漠的目光注視着所發生的一切。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趙能、張禮早先作惡多端,到了此時張寶自是不需要跟這二人客氣,隨手一揮,兩個斗大的人頭便落了頭。而親眼目睹了這一過程的鄭之瑞已經被驚得瞠目結舌。
趙能被張禮送過來鄭之瑞親眼看着張寶接過有人遞上一個黑皮賬冊,隨後就聽張寶將趙能、張禮過去所幹的姦淫擄掠、巧取豪奪的那些惡事一樁樁,一件件的給唸了出來。在鄭之瑞的眼裡,張寶此時手裡拿的根本就是地府判官手裡拿的那本生死簿。趙能、張禮平日裡作惡多端,就如張寶所言,害怕收下他們帶壞了自己原來的人馬,所以只能忍痛將這兩員“大才”送往極樂世界享福去了。
“知道爲什麼不殺你嗎?”張寶隨手將手裡的“生死簿”遞給了身邊的一名親兵,開口問鄭之瑞道。
鄭之瑞是個讀書人,既有讀書人的幾分氣節,也有一顆夢想做官的心。但讓鄭之瑞感到驚恐的,是張寶竟然對於他過去所幹的事都瞭如指掌,這種被人看透的滋味很難受。但爲了不步趙能、張禮的後塵,鄭之瑞此時表現的“很乖”。
“呵呵……不必如此緊張。小可知道,鄭先生委身從賊也是想要替自己掙出一份前程。但是啊,田虎實在是不值得先生去拼死扶保的對象。以後先生就留在小可身邊先做一幕僚,待日後立下功勞,再另行重用。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鄭之瑞此時哪還敢有別的意見,他本想要在張寶面前裝清高,顯示自己有多憂國憂民,可惜卻叫張寶一眼看破。人在做,天在看,張寶雖沒有長老天爺那雙明察秋毫的慧眼,但張寶手底下專門負責斥候工作的諦聽營也不是吃素的,對於鄭之瑞這個頗受田虎重視的大晉高官,張寶自然清楚鄭之瑞是什麼人。
說是讓鄭之瑞做自己身邊的幕僚,實際上張寶卻是打算讓鄭之瑞擔當自己的說客,去勸說田虎軍中那些已經對田虎“心生不滿”的人。牆倒衆人推!早先田虎勢大,自然無人敢反。可如今田虎接連失利,尤其是留下鄭之瑞、趙能、張禮三人率領一萬人馬斷後全軍覆沒的消息傳開以後,大多數人對田虎都感到一陣陣的心寒。
田虎軍中以大多粗佔多,鄭之瑞、薛時、李天錫等人是爲數不多的讀書人。對於這些讀書人,那些大老粗都有幾分敬畏,倒不是鄭之瑞等人做了什麼讓別人心服口服的事,而是大宋一直堅持重文輕武這項國策百餘年的後遺症。
眼下田虎軍中可以算得上是智囊的李天錫、鄭之瑞、薛時三人裡就只有李天錫還沒被張寶俘虜,剩餘的二人則都在張寶這裡“做客”,再加上田虎一路敗退,離開壺關的時候是還有十餘萬人馬,可等他回到太原府的時候,身邊僅剩下不到一萬,減去他留在上黨防備武勝軍北上的鈕文忠五萬人,又將近一半人在田虎返回太原府的路上“開了小差”。
不能怪田虎軍的將士貪生怕死,這些人不是被抓壯丁抓來的,就是被俘之後歸順的朝廷降兵,田虎得勢的時候自是不敢跑,可如今田虎倒黴了,爲了不被其牽連,自然是能跑就跑,能跑多遠跑多遠。
張寶此時派出鄭之瑞擔任自己的說客,確是一記妙招。此時田虎軍上下人心惶惶,田虎自顧不暇也就沒有工夫去加強對地方守將的管制。那些各地守將在投靠田虎前多是佔據各山頭的山大王,田虎勢大的時候自是擁護田虎,但等見到田虎勢微,自然也就開始爲自家謀求退路。
鄭之瑞拿着張寶所給的朝廷赦旨,自然也就成了那些已經“生出二心”的各地守將所最歡迎的人。而知道各地守將人心不定的田虎除了勃然大怒外,剩下的便是命自己的國丈範權前往遼國搬請救兵一事。
由於張寶發起的“招安計劃”加劇了田虎與各地守將的互不信任,鄭之瑞的任務完成的還比較順利,現實早先一直未被張寶命人拿下的澤州高平獻城來降,隨即便如同星火燎原一般,各地守將紛紛倒戈,打着不願與田虎這種數典忘祖的小人爲伍的旗號,重回投入大宋的懷抱,搖身一變就成了官軍。
人在太原府的田虎欲哭無淚,當初將各山頭來投的強人分散各地充當守將是爲圖一個耳根清淨,卻沒想到這些“喂不熟的白眼狼”一見自己勢微便扭頭成了在大宋朝廷領導下討伐自己的義軍。
唯一讓田虎還尚感欣慰的就是奉命率領五萬兵駐守上黨的鈕文忠還沒有叛變投敵,率領他麾下的四威將依舊堅定不移的站在自己這邊。在別處都受到了禮遇的鄭之瑞在上黨城外受了白眼。不過鄭之瑞這招文攻不成,那就只剩下張寶的武鬥了。鈕文忠的五萬人已經成了田虎的最後依仗,一旦擊敗了鈕文忠,那田虎軍裡剩下的那些人也不過就是小貓三來只,不值一提。
也正是因爲清楚擊潰鈕文忠的重要性,張寶親自坐鎮,集結人馬屯兵上黨城下。鈕文忠心知出城與武勝軍一戰勝算不高,索性便放棄主攻,集中全力進行防守,誓要在遼國援兵抵達之前堅守上黨。
鈕文忠的武人不俗,但對於這種在大是大非問題上執迷不悟的人,張寶沒有半點興趣。但就在張寶準備妥當準備攻城的時候,一則突然送到的消息卻叫張寶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世上還真是有不怕死的人!
武勝軍雖表面上是朝廷的官軍,實質上卻是張寶的私軍,無論是平日的訓練還是將士每月所得的兵餉福利,都是張家一手操辦。但就算只是朝廷名義上的官軍,朝廷也想要在武勝軍中安插耳目。
大宋官軍裡必不可少的監軍,無論是梁山軍還是武勝軍裡都沒有,有的只是負責維護軍紀的軍紀官與執法隊。
張寶沒有明着拒絕朝廷委派監軍的要求,但也放出話說不保證監軍到任後的人身安全。大宋監軍的權限很大,甚至就連一軍主將也要受起節制。但若是沒有了人身安全的保證,那到軍中“作威作福”也就成了“自尋死路”。
在張寶的印象裡,大宋朝廷裡的重臣都惜命得很,可沒想到此時卻出現了三個不怕死的主。李綱、宗澤、陳東,這三個在朝中不受人待見的倒黴蛋竟然組團來武勝軍擔任監軍。
對於朝廷此時想要“摘桃子”的行爲,武勝軍上下自是很不滿,但張寶沒發話,他們的不滿也不好直接付諸行動。也因爲宗澤等人要來擔任監軍的緣故,張寶原本想要對上黨發起的攻擊暫緩了下來。
“主公,這分明就是朝廷想要搶功。”龐萬春惱火的對張寶嚷道。
“萬春,莫着急,主公對此必有對策。”一旁的欒廷玉出言勸道。
“咱們在前面拼死拼活,可到頭來卻還是防着咱們,護送監軍,用得着派出皇衛軍,還一次就派三個?”龐萬春十分不滿的嘟噥道。
“呵呵……萬春兄弟,莫不是擔心監軍來了以後胡亂指揮?”張寶聞言笑道。
“主公,你還樂得出來?”
“萬春兄弟,你忘了這武勝軍是誰說了算嗎?三個監軍?他就是一口氣派三十個監軍,他們也休想指揮得動哪怕一個兵卒。”貝應夔笑着提醒龐萬春道。
“嗯?對哦,這武勝軍是咱們的人馬,跟朝廷沒有半點關係。”被提醒的龐萬春回過味來,隨即有些不高興的埋怨張寶道:“主公,你是不是已經想到了?但就是不跟我說?”
“瞎說,我也是剛剛想到。”張寶立馬矢口否認道。
“主公,那你認爲朝廷此舉除了搶功外還有什麼企圖?”李懹出聲問道。
“搶功倒是未必,恐怕防止咱們趁機做大的心思更重一些。可惜朝廷裡的人還是小瞧了咱們,就田虎現在還沒被俘虜的手下里,還真沒幾個能讓我瞧上眼。”張寶搖頭一笑,叮囑衆人道:“回頭皇衛軍到了以後咱們就把這裡交給他們,而咱們就率部向西去與項元鎮、張開匯合。至於來的監軍,陳東是個愣頭青,不足爲懼;難對付的是李綱跟宗澤,李綱一身正氣,難以收買;宗澤則是與我義父有舊,當年若不是他將狄雷送到我義父那裡,狄雷此時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