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試探

少小離家老大回,周侗打算回鄉並不是準備就此一去不回,只是勞碌奔波了大半輩子,如今終於有了一些空閒的時間,他想要回老家看看,張寶對此當然不會反對。若不是當前的情況不允許,張寶也有隨同周侗一起離開汴梁出去走走的念頭。

以張寶的官職,過年入朝參加大朝會那是沒資格的,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員纔有資格參加朝會這種大事。不過張寶頗受宮中貴人的看重,他也就成了一個特例,不需要依照官職的大小來決定能否進宮。當然像大朝會這種事張寶是不願意跟着摻和的,就屬他年紀小,而年紀小的人,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就算有話說別人也不會聽,張寶索性也就不費那個力氣了。

往常進宮就是拜見一下貴人,聽聽貴人的教誨,順便再混一頓飯吃,然後就可以出宮回家。不過這回進宮卻不同於以往,好在張寶事先有了準備,對於官家中途的加入,張寶並不覺得有多意外。

“又要我念書?”張寶聽了官家的要求後,放下手裡的筷子說道。

“別苦着張臉,讓你陪着皇子皇女一同唸書那是皇家的恩典,你難道還敢拒絕?”官家不滿的瞪着張寶說道。

“呃……微臣不敢,微臣多謝官家關愛。不知微臣何時要來宮裡報到?”張寶聞言一臉鬱悶,低頭問道。

“唔……正月過後吧。小寶,你好像不喜歡唸書?”

“那是……呃……官家的恩典是微臣的榮幸。”張寶言不由衷的答道。

“呵呵……不喜歡也要念,朕也是爲了你的將來着想。等過了年,你可就十五了。雖然先前因你有功得了朝廷的封賞,但那終歸只能算是倖進,你若是將來想要在朝堂上佔據一席之地,還是要通過科考取個功名,那纔是正道。”

“官家,那微臣若是現在辭官,是不是就不用唸書了?”張寶聞言問道。

“混賬!你當皇家的恩典是什麼?想不想要是你說了算的嗎?”趙佶怒聲喝問道。

“官家息怒,微臣也就是那麼一說,官家不同意就不同意唄。”

看到張寶服軟,趙佶這才轉怒爲喜,問張寶道:“小寶,朕聽說你張家的船隊已經出海了?”

“嗯,回官家的話,已經出海去了一趟高麗,而且微臣還在距離高麗不遠的耽羅島上修建了一座水寨,用以防備高麗以後找微臣麻煩。”

“唔?高麗會對你不利?”

“官家,這個防人之心不可無啊,那高麗雖是個彈丸小國,但咱們去了他那地方就是外鄉人,萬一高麗眼饞咱們的財物,暗中給咱們來個黑吃黑,那到時咱們豈不是隻能忍氣吞聲?”

“……高麗距離我大宋遠嗎?”

“若是走陸地那當然是挺遠,可要是走海上的話,差不多一來一回也就是七天左右的路程。耽羅島位於高麗的南端,與高麗的全羅道僅僅隔着一道百十里的海峽,微臣將水軍設在耽羅島,一旦高麗想對咱們不利,那我就能立刻叫他知道動歪心眼的後果。”

“……別總咱,咱的,那是你張家的水軍。”趙佶有些不習慣的糾正張寶的說法道。

“官家,怎麼不能說咱,這海上貿易裡可也有官家的份子,每年微臣可是都要給官家分紅的。今年暫時沒有,航線剛剛開通,等以後張家的船隊越走越遠,官家能得到的分紅也會越來越多的。”張寶聞言據理力爭道。

“……這麼說,你還想跑得更遠些?”趙佶好奇的問道。

“官家,這海上貿易的利潤跟航線的長短那是成正比的。跑得越遠,成功以後所得的利潤也就越豐厚,眼下跑大宋到高麗這趟航線一次所獲的利潤也就在一萬貫上下,可要是將來跑大宋至南洋甚至更遠的航線,那一趟所獲的利潤就有可能達到百萬貫之巨。”

“能有那麼多?”趙佶有些不信。

“官家,物以稀爲貴啊。咱們大宋的商品對極遠之地來說是稀有商品,而極遠之地的一些商品對我大宋來說同樣也算稀有商品,這一來一回所販賣的皆是稀有商品,所得的利潤自然也就高。”

“那你爲何不馬上開始前往極遠之地的海上貿易?”

“兩個原因,一是人手不足,二是經驗不足。海上不僅僅有海盜這個人爲危害存在,更大的兇險還是海上變幻無常的氣候,前一刻還是萬里無雲,下一刻就有可能暴風驟雨。張家的船隊如今還只是個蹣跚學步的孩童,微臣想要將這個孩童鍛鍊強壯了,再去挑戰更遠的航線。高麗只是開始,微臣下一步準備去日本,然後再走南洋,一步一步來,不着急。”一說海貿張寶就來精神,豎起兩根手指跟趙佶解釋道。

張寶的解釋說的趙佶連連點頭,等張寶終於不說了,趙佶這才問道:“那你現在還有什麼困難嗎?”

“困難肯定會有,到時一個一個去克服也就是了。微臣現在就只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官家。”

“什麼問題?只管道來。”

“……那微臣可就問了。”

“問吧。”

“究竟是哪個王八蛋給官家出的餿主意?偏生要在這時建議官家讓微臣留在汴梁陪皇子皇女唸書?”

“這是恩典!”趙佶瞪眼訓斥道。

“嗯,是恩典,就是有點來的不是時候,因爲這份突如其來的恩典,微臣不得不更改原定的計劃。”張寶小聲抱怨道。

“你還打算做什麼?海貿不是正在順利進行中嗎?”

“可人手不足啊。”

“五千人難道還不夠?”

“官家,你見過大海嗎?”

張寶這個問題還真把趙佶給問愣住了,他從小到大還真沒見過大海,別說大海,就是離汴梁遠一些的地方都沒去過。當年被封爲端王,爲了消除自家哥哥對他的警惕,趙佶只能待在汴梁做個閒散王爺,爲了打發無聊的時間,趙佶在吃喝玩樂方面下足了功夫,到後來也就樣樣精通了。而等到繼位成了大宋的皇帝,趙佶也就更沒機會出宮去走走了。

“……總聽人說大海很大,小寶,大海究竟有多大?”趙佶問張寶道。

“官家,要說大海有多大,微臣還真不好說,總之官家可以想象一下,此時眼前所看到的全部都是水的景象,大海一望無垠,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邊際。”隨着張寶的假設,趙佶也跟着開始幻想,而張寶也撿些大海里的生物給趙佶一家土包子進行了一場科普。而當得知海里的鯨魚比宮殿都要大的時候,趙佶一家子不由目瞪口呆。

從皇宮裡出來的時候已經天色將晚,張寶沒有像過去那樣直接去周侗的宅子暫住一晚,而是去了張家在汴梁城裡開的食爲仙總部。眼下張鐵塔跟婉兒姑娘住在周侗的宅子裡,張寶可不願去充當電燈泡,而且去食爲仙也不單是要在那裡住一晚那麼簡單,張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安排。

這回進宮總算是把耽羅島的事情暫時糊弄了過去,寧要人知,莫要人見,在得知張鐵塔的意中人婉兒姑娘可能有問題以後,張寶便提高了警惕,更張鐵塔說耽羅島的事情其實只是試探,當然並不是試探張鐵塔,而是試探那位婉兒姑娘。

就如張寶對趙佶所說的,防人之心不可無。張寶要做的事情那是要殺頭的大事,多加一些小心沒壞處。陳大海、孫志遠作爲張寶留在汴梁的耳目,不僅僅是在替張寶注意着汴梁城中的一舉一動,對於張家內部的風吹草動,同樣也在暗中關注着。

作爲一個上輩子在社會那個大染缸裡打拼了幾乎半輩子的人,張寶並不會去輕易相信人。而人心這東西是最令人難以捉摸的東西,經不起試探,張寶也不願到頭來混成一個“孤家寡人”。他奉行對等原則,收穫與給予必須對等,他不願無償的付出,也不期待不勞而獲。

像張鐵塔一家這種張家老人或者是周侗、高寵這類已經跟張寶綁在一起的利益共同體,張寶不會去懷疑,他所要防備的,就是如婉兒姑娘這種突然出現接近張寶身邊親近人的這類人。

一見鍾情?這種美好的愛情故事在張寶看來只存在於童話故事中。這世上即沒有沒來由的愛,同樣也沒有沒來由的恨。凡事總是有個因果關係,張鐵塔與婉兒姑娘的愛情故事,讓張寶幾乎不能的產生了懷疑。張鐵塔是張寶的發小,張寶比任何人都清楚張鐵塔的優缺點。而婉兒姑娘出身青樓,常言道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這話說的雖然難聽,但卻不可否認其中所蘊含的道理。

老鴇愛鈔,姑娘愛俏,人在青樓,老鴇一般都是曾經的青樓紅牌,只是“年老色衰”,這纔不得不轉職,對於男人的見解,老鴇自是比青樓裡的姑娘要了解透徹。而青樓裡的姑娘正處於被人追捧的階段,可供她挑選的對象也就多,難免就會讓她對未來心存幻想,對於長相俊俏的白麪小生也就更加偏愛一些。

婉兒姑娘芳齡十六,正是小姑娘愛幻想的年紀,怎麼她就不愛美濁世佳公子,偏偏對張鐵塔這個膚色黝黑,五大三粗的莽漢青睞有加?要說報答救命之恩,好像也不是隻有以身相許這一個選擇吧?

事出反常必爲妖!早在張寶返回汴梁以前,負責汴梁情報工作的陳大海與孫志遠就對婉兒姑娘的出現產生了懷疑,也暗中派人進行過調查,只是這事牽涉到了張鐵塔,二人才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等張寶回來親自定奪。

而張寶在回到汴梁以後也沒有急着處置那位有着重大嫌疑的婉兒姑娘,一方面是不想傷害到張鐵塔,這是個憨直的漢子,與婉兒姑娘的這段感情可說是張鐵塔的初戀,張寶不想讓張鐵塔受傷過深;其次便是婉兒姑娘的來路暫時還沒弄清楚,若她是朝廷的皇城司派來的人,那就說明朝廷已經對張寶開始有了防範之心,有些計劃張寶就不得不進行更改,眼下還不是能跟朝廷撕破臉皮的時候,張家還需要依靠大宋的養分來不斷壯大自身。

這也是爲何張寶聽從趙佶的安排進宮做個陪讀的同時又不失時機的把耽羅島的事情告訴趙佶的原因。張寶此時要在趙佶面前努力扮好一個貪財小子的角色,凡事皆有因果,只要有一個原因,那就容易解釋自己的動機。

趙佶對張寶的懷疑目前還只是處在初級階段,由於他人的密告,他纔會張寶產生懷疑,但從本心出發,他並不相信張寶是個心存大逆不道念頭的人。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讓張寶進宮陪讀與其說是恩典,倒不如說是趙佶對張寶的一次試探。如果張寶想方設法的去拒絕,那反倒會加深趙佶對張寶的懷疑。但張寶答應了,雖然表現的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但結果卻讓趙佶滿意,對於張寶的那絲懷疑也就煙消雲散。不過趙佶爲人還算厚道,沒有把告張寶黑狀的人說出來,哪怕張寶旁敲側擊了半天,他也沒說。

雖然還不清楚是誰暗中使壞,但已經可以確定,婉兒姑娘是個奸細的事實。是殺,是留,也就在張寶一念之間。

對於奸細,殺了一了百了,可問題是這裡面有個張鐵塔,而張寶也不想讓張鐵塔受到傷害,他找陳大海與孫志遠的目的,就是想要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東主,其實殺不殺那個婉兒已經不重要,你不是已經準備讓大爺去耽羅島協助聞先生了嗎?到時那婉兒一同上島,只要我們注意防範來自外界的接應,那個婉兒也就只能乖乖跟大爺在島上生娃了。”孫志遠撓撓頭,提醒張寶道。

“沒錯,咱們要防範的,其實就是盯着那個婉兒,看她在離開汴梁時會和什麼人接觸,從而順藤摸瓜,找到背後指使她的人。只要她出了海,那她就是想出幺蛾子也沒處給她耍。”陳大海也接口道。

“有道理,那你們就盯緊那個婉兒,別讓她跑了。敢來算計我張家的人,那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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