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陽光明媚,王越穿好衣服,徑直走上了樓頂天台,然後就看到一身寬鬆汗衫,腳踩圓口布鞋的蘇明秋,正揹負着雙手站在樓頂的最高處,憑欄遠眺。
“七叔,事情結束了,但趙潯被我打死了。”
王越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一上來就直奔主題。雖然這裡生的事情,蘇明秋肯定已是早就知道了,甚至目睹了全部過程,但該說的話,卻還是必須要說的。
“無妨,打死了就打死了,難道我還能讓你給他償命不成?”
似乎早就知道了王越的到來,聽到王越這麼一說,蘇明秋也沒感到有任何的意外,只是回過頭來朝他笑了笑:“不過,師弟你這性子也的確是急了點兒,一言不合就生死相搏,這固然可以讓你勇猛精進,可若事事都如此這般,那時間一長,也定會叫你麻煩纏身,最終脫身不得的。”
“正因爲我討厭麻煩,所以纔會選擇殺了他。不殺他,麻煩只會更多!”
“也是這個道理啊……!”蘇明秋點點頭,又搖搖頭,有心多說兩句,但卻最終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說。
因爲他深知王越的爲人,知道他年紀雖輕,但心性卻是沉穩之極,說話辦事沒有自己的那麼多顧忌,而這也許恰恰就是讓他的拳法武功,時刻保持着突飛猛進狀態的原因之一。如果僅憑自己幾句勸說,就能讓眼前這個年輕人改變了他一直以來的處事風格,那王越也就不再是王越了。
所以蘇明秋這時候,也只是稍稍點了一下,便明智的把這個話題打住了,沒有繼續往下說。
“只是這麼一來,倒是又給七叔你添麻煩了。不過,七叔你既然一開始就不願意見這個趙潯,那想必彼此之間的關係也不會太好了。而且你可能還不知道,這個人今天來,居然是要給那個燕子做說客的!”
“這不奇怪,燕子的師傅嚴四海,家裡幾代人都是在前朝的大內做侍衛的,如今哪怕已經時過境遷,可這些人到底都是一路,私底下又怎麼可能沒有些聯繫呢?只是可惜了這個嚴四海,當年也算是一條好漢,卻不想出了國,老了老了卻教出了這麼個徒弟,如今竟是連見我一面不敢,還要躲起來找人說和,真是好笑啊。”
人雖沒在現場,但蘇明秋卻彷彿對整件事情的生過程全都瞭如指掌,就連這其中雙方都說了些什麼,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哦?前朝的大內高手?那功夫一定很厲害了?”聞言之下,王越眉毛不由一挑。隱隱的也想起來,之前蘇明秋的確也和他提過這個嚴四海一家,的確是前朝世襲罔替的大內侍衛出身。
而一朝一代的大內,就是一國政治的絕對核心所在,試想在過去皇帝住的地方,又怎麼可能不守衛森嚴。能在那地方做侍衛的,還是世襲罔替,就知道嚴四海這一家人,肯定都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了。拋開所有身份背景,人脈關係不說,至少這個姓嚴的就應該是個真正的高手!
“無極刀嚴四海,當然是個厲害角色了。嚴家的無極刀可是傳承數百年的絕技,要不然他這一家又不是旗人出身,當初也進不了大內當差。不過他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如師弟你今天這樣,居然能以一敵六。要知道趙潯身邊的這幾個人,都不是一般的高手,隨便一個放在完顏氏當權的時候,也稱得上是軍中悍將,是勇冠三軍的人物。尤其是安在淳那個老傢伙,身形詭異,修爲深厚,一手黃泥陰手的功夫,就是換了我上場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沒想到你居然連他都給打死了!怎麼樣,這個老傢伙偷襲你的時候,你有什麼感覺?”
“嗯,的確是厲害,如果不是他年紀大了,只那一掌,只怕我也不敢那麼冒險行事了。這個人的掌力陰柔,透勁十足,一擊之下竟然可以透過一個人的身體傷人,甚至比起那五個人的貼身硬打還要可怕一些。剛纔我上樓,之所以沒直接來找你,就是回房間調和氣血去了。”
王越看見蘇明秋問起這件事,當下也不隱瞞,就把自己現在的情況和他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楚,“怪不得這種人在出了國之後,還能活的這麼滋潤,有這種級別高手在身旁,的確是足以在任何地方打開局面了。相比之下,日不落的那些所謂的格鬥大師,真要對上這個姓安的,只怕來多少也都是個死。何況這傢伙,更厲害的還是身法,如果不是當時我警覺,那一下就真按在我後心上了。甚至就連洪家的那個周長虎也比不上他。”
“那是不一樣的,周長虎這人的功夫雖然不錯,但他到後來心思其實早就已經散了,所以纔會投身權貴,想要給自己和後人掙得一個出身。而安在淳這個老傢伙卻是從小入宮,選拔出來的皇家暗衛,年紀雖然比我還大的多,可他一輩子的童子功底子,心思純粹,所以儘管體力已經下降了許多,但功夫卻越來越精純。是以蓄力之下,突然猛地爆出來,力量比起他最巔峰的時候,都要厲害三分。你能在他偷襲的時候,悍然反殺,僅此一點就足以說明,師弟你最近的功夫果然是比起從前又有了一番可喜的變化了。”
蘇明秋見王越說起安在淳的時候,神情之中似乎還有點後怕,不由笑了笑。
“這還不都靠七叔你指點。”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王越對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進步自是心裡有數,聽到蘇明秋這麼一說,當下也不否認:“不過說起身法來,那個姓安的雖然厲害,可趙潯的老婆孫懷秀居然也不一般。現在趙潯被我殺了,這個女人被羅納德抓起來了。不知道七叔要怎麼處置她?”
“這可是你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啊!”說到孫懷秀這個女人的時候,蘇明秋的臉上忽然很罕見的流露出了幾分遲疑的神色:“師弟,你可知道,咱們這些練拳的人,在一般人眼裡雖然很神秘,但是在某些人的眼裡,咱們其實都是一些只知道好勇鬥狠的匹夫而已。究其原因就是不能爲人所用。
王越眯了下眼睛:“這個我也知道,剛纔那個趙潯還直呼我做奴才和匹夫呢。”
“事實上,師弟你現在就是個匹夫啊。”蘇明秋悠悠嘆了口氣,用手虛虛點了王越一下,“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此不足爲勇也。今天這件事,也是我考慮的不太周到,否則也不會使事情展到這一步。不過,既然是這樣了,那也無所謂!但是師弟你下次再碰到這樣的事,就不要輕易這麼做了,以一敵五,還有一個深不可測的老太監背後偷襲暗殺,實在是太危險了。畢竟你現在還年輕,經歷的少,就算功夫再高,也總不會始終這麼走運的,難免會有所疏漏。而生死搏殺,稍一不注意,就是個死啊。”
“嗯,這次是我有點託大了。”王越點點頭道:“下次再碰到這種事,我會換個方式,力求各個擊破,不會給他們輕易合圍的機會。最好射人先射馬,擒敵先擒王。”
“知道就好了。只要時刻小心,保持謹慎,以師弟你的武功,放眼天下也大可去得。”蘇明秋也笑着點了一下頭。
“孫懷秀的確不是一般人,你沒殺她是對的。因爲她有一個叫孫承恩的伯父!”
“孫承恩?這個人很了不起麼?”聽出來了蘇明秋的言語中,忽然變得凝重起來,王越神情一肅,立刻就知道了這個孫承恩應該就是之前讓蘇明秋都顯得有些遲疑的人物。
“可蘇明秋是什麼人?
能讓他都有所顧忌,遲疑的人,又是何等的角色?
“了不起,當然了不起。前朝大內侍衛營最後一任的侍衛統領,昔年全京城十萬禁軍中的第一高手,你說他了不了不起?”蘇明秋的神色明顯的沉了一下,“當初要不是他拼死保護,前朝完顏氏的那些皇子皇孫們,可就真不會有幾個人能活着跑出來,而後龍驤衛的人追查了他幾十年,可到現在也拿他沒辦法。”
“聽七叔話裡的意思,你認識這個人?”王越的感覺一向敏銳,一下子就從蘇明秋的神情中現了些許端倪。
“這個人比我大了十多歲,當年我剛出道時,他就已經是名滿天下的大高手了。一手家傳的八卦拳,號稱打遍京城無敵手,斯時人稱孫無敵。後來我在扶桑的時候,曾和他見過一面,試過一次手。”
“哦,結果怎麼樣?”王越聞言,頓時兩眼一亮。
蘇明秋當初橫掃整個扶桑的武道界,一年時間,走遍南北東西,手底下連他自己都知道打死了多少扶桑的武道高手,而也正是因爲如此,他才一度被人冠以血手人屠之名。兇威赫赫,至今不減。
“說來慚愧啊。”一時間蘇明秋像是陷入到了對往事的回憶之中,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苦笑了一聲,繼續往下說。
“我和他交手十七招,前十招我攻他守,我奈何不了他。後七招他攻我守,雖然他也沒破開我的防守,但我卻連退了七步,一招一步,不退不行。所以在這一點上講,其實我是輸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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