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城市裡如果想打聽一個人的住處還是非常容易的,陸向北和顧軍先是載着閆寶書回了一趟廠礦大院,旁敲側擊的從一些工友口中得到了確切地址,爲了不引起對方的懷疑,三個人輪番上陣,堅稱是高百川的遠房表弟。
得知高百川的住處後,三個人離開了廠礦大院,從大門口順着左邊一路往前,直到繞過了新建的這些連體房才得以看見一些上了年頭的平房,這都是在廠礦大院建成以前就存在了的。
“哎你們說,高百川這犢子在單位也算不錯了,爲啥到現在都沒分到房子啊?”陸向北一邊蹬車一邊問道。
顧軍不瞭解只能搖頭,閆寶書則是大膽的揣測了一番,“現在分房都是要論資排輩的,高百川一個單身漢咋可能說分就分啊,他應該跟咱們情況都差不多,跟爸媽一起住唄。”
陸向北點頭,“說的也對。”陸向北看着眼前這一片片的平房,不知不覺間就聯想到了閆寶書所住的鐵道西,如出一轍的破舊,如果不是自己知道,他還以爲自己身臨鐵道西了呢。
說話間,三個人已經進入了平房地帶,他們把自行車找了個隱秘且方便逃跑的地方藏好,而後就是按照別人說的那樣,數着門口找到了高百川的家。破舊單扇木門,門上的彈簧因爲年久而佈滿了鐵鏽,從木門的縫隙透過去可以看見的是屋裡微弱的燈光,還有人影的閃動……
“應該是這家吧?”閆寶書往後退了兩步,又從把房頭的位置挨個數了一邊,“好像沒錯。”
陸向北和顧軍誰都沒接閆寶書的話,反而繞到另一邊直接翻上了牆頭。閆寶書這頭剛說完話就看不見他們了,等反應過來時,陸向北已經從牆頭上衝他招手,小聲的說:“哎寶書,應該是這家沒錯了。”
閆寶書急忙走了過去,踩着牆根底下的兩個土包翻上了牆頭,待三個腦袋瓜子並排露出時,陸向北指着院子裡堆放在窗戶跟底下建築工具說:“那都是高百川平時工作時用得到的,咱們保證沒找錯人家。”
閆寶書點頭輕聲說:“嗯,那咱們就等着吧,等高百川回來。”閆寶書此時已經和陸向北以及顧軍站在了“同一陣營”裡,既然都親眼目的了高百川腳踩兩條船,揍他一頓倒是有點便宜他了。
“哎哎哎,你們看那兒……”顧軍眼尖,看見了無門倉房裡竟然卷放着一個大麻袋,“你們等我一下啊。”顧軍下了牆頭,在閆寶書和陸向北的注視下回到了高百川家的大門口,只見他輕輕的一推門,門上的彈簧立刻發出了一聲“慘叫”。這一聲直接把牆頭上的兩個人嚇出了一身汗,也多虧顧軍是個有心眼的,在彈簧持續拉長的聲音中用手一把握了上去。
閆寶書和陸向北如釋重負,陸向北衝着門口的顧軍咬牙切齒的低聲說:“你小子到底想幹嘛啊。”
顧軍做了個鬼臉,硬是握着彈簧把門推開,關門時仍舊如此,待他成功進入了高百川家的院落之後,他邁着詭異的步伐到了倉房,從裡面拿了麻袋扔給了牆頭上的兩個人,就在顧軍預備撤退的時候,屋裡突然傳來了腳步聲,顧軍嚇的直接鑽進了倉房裡,藉着黑暗的掩護躲了起來。
屋裡走出來的是一個駝背的身影,而後聽他說:“老大的親事就靠百川了,剩下的還得我自個兒去張羅張羅。”說完,這個人駝背的人背過手去,一杆賊老長的菸袋顯露出來,他邁着不算穩健的步伐出了院子,而後院子裡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
“顧軍……顧軍……”陸向北跟牆頭上小聲的喊着,可他依舊沒有看到顧軍從倉房裡出來。陸向北急的夠嗆,轉過頭和抱着麻袋的閆寶書說:”他是不是嚇死在裡頭了,不行……我得進去瞅瞅。”
“別……”閆寶書攔住了陸向北,“咱們在等等。”
陸向北略有不安,大概過了五六分鐘,顧軍終於從倉房裡竄了出來,他小心翼翼的拉開門,還是先前的樣子,一手握着彈簧一手把門拉開一條足夠讓自己鑽過去的縫隙……顧軍成功地從高百川家的院子裡跑了出來,等他回到牆頭這邊時,陸向北氣的直想用腳踹他,“你小子能不能行,這要是被發現了,咱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按照顧軍平時的德行一定會嬉皮笑臉的和陸向北開上一句玩笑,然而他此時並沒有這麼做,反倒是板着一張臉,裡外都透着一股子陌生的嚴肅。
閆寶書和陸向北對視了一眼,詢問道:“你這是咋了?”
顧軍摸着下巴,老謀深算的說:“高百川這犢子偷廠裡的東西。”
“啊?”閆寶書和陸向北沒想到顧軍突然會這麼說,連忙問道:“你發現什麼了是不是?”
顧軍點點頭,“我在他家倉房裡發現六七捆鋼筋,全都是新的,一點鐵鏽都沒有的那種。”
閆寶書聽了顧軍的話後在心裡琢磨了一番,六七捆鋼筋是什麼概念,如果放在現代社會,就這點東西賣廢鐵最多也就是百十來塊錢,但眼下這個年代可不是,六七捆鋼筋絕對算的上大數目了。
陸向北真是佩服高百川的膽量,“你說他偷這東西幹嘛啊,難道要從西河溝那嘎達賣出去?”
閆寶書對此也是匪夷所思,“他要這些東西幹嘛,咱們無從得知,但就他偷廠裡的東西……”閆寶書話說一半,突然想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顧軍,你是咋發現的啊?別是人家擺在明面上的讓你給瞅見了吧。”對於這種情況,閆寶書就不能把高百川家裡出現了鋼筋定義爲偷了,或許是土建隊裡的安排,特意把這些鋼筋安置在他家的呢……不管這種理由成立不成立,試問有幾個做了壞事的人會把髒物擺到明面上的啊,“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的”可不適用於眼下這種情況。
陸向北一點就透,瞬間明白了閆寶書的顧慮,跟着詢問道:“你是咋發現的。”
顧軍嘖了一聲,“咋可能是在明面上發現的啊,我就差掘地三尺了懂嗎。”顧軍現在的話也是說一半留一半,他在倉房的柈子垛裡發現了埋在地底下的幾捆鋼筋,至於確切數目不過是他順口胡謅的,興許多興許少,除此之外,顧軍在刨開土的同時,在一捆鋼筋的旁邊還發現了一盒小盒子,他好奇的打開一看,裡面竟然裝着一把巴掌大的小瓷碗。顧軍興奮異常,摸黑的欣賞了一下,隨後想都沒想就揣進了自己的懷裡。
顧軍對陸向北和閆寶書隱瞞小瓷碗的事情,只說了高百川偷藏鋼筋一事。
閆寶書相信顧軍的話,但對於他爲什麼要去刨土,又是怎麼引起他好奇心的還是存在一定的疑惑,不過還不等閆寶書詢問,顧軍已經從牆頭上跳了下去,“我去望風,你們兩個也準備一下,等高百川一回來咱們就給他罩嘍。”說完,顧軍一轉身朝把方頭的位置跑了過去。
閆寶書趴在牆頭上深思,陸向北看了他一眼後問道:“想啥呢?”
閆寶書眉頭緊蹙,“我總覺着顧軍怪怪的。”
“哪裡怪啊?”
閆寶書也說不清,“算了,咱們先下去,別一會兒高百川回來了。”
兩個人從牆頭上跳下,而後就藉着陰暗的掩護藏了起來,他們躲藏的位置正好可以和顧軍相呼應,這邊擺手那邊立刻就能做準備,於是三個人就這樣又是等了將近四十多分鐘,終於在晚上的八點多高百川回來了。
顧軍發現了高百川,立刻朝另一半擺手示意,陸向北帶着高度緊張的閆寶書拿着麻袋從角落裡走了出來,臨動手前,陸向北安撫閆寶書說:“別緊張,有兄弟在呢。”
閆寶書是有點緊張,畢竟這是他頭回幹這種事。
陸向北的話起到了作用,閆寶書長吁一口粗氣,漸漸地平靜了下來。高百川此時已經推着自行車到了家門口,就在他準備推門進院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緊接着聞到一股土卡拉的味道,他下意識的想要掙扎想要嘶吼,結果卻是被人從麻袋的外頭捂了嘴。
三個半大小夥子,除了閆寶書稍顯瘦弱之外,陸向北和顧軍此時都已經發育的相當不錯了,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更何況高百川還不是諸葛亮呢。於是,高百川徹底動彈不得,被他們三個人拉到了陰暗的角落裡。
陸向北和顧軍都是打架的能手,拳腳相加的同時都是用了十足的力道,此時高百川已經可以吼叫了,殺豬似的罵道:“你們他嗎的是誰啊,爲啥要打俺……啊……救命……救命啊。”
顧軍被高百川的喊的異常氣憤,蹲在地上胡亂的抹了一通,當他抓到一塊石頭準備朝高百川身上砸過去時,閆寶書手疾眼快的攔了下來,他死死抱住了顧軍,湊到他耳邊小聲的說:“不值得,別把自己交代進去。”
顧軍也是氣性上腦,在被閆寶書攔下之後他多少也冷靜了。
陸向北一人要對付高百川還是有點吃力,高百川也正是趁着這個時候,猛地撞開了陸向北,罩在腦袋上麻袋都顧不上摘了,拔腿撒丫子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喊,“殺人了。”
“趕緊跑。”陸向北根本不做思考,下意識地抓住閆寶書的手就跑,與此同時還不忘跟身旁的顧軍說上一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