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代書箱一口否決,那裡很可能有敵人的暗哨,專等着有人上鉤。“你跟我去鎮上轉轉,一步也不許離開。”代書箱又補充道。他要熟悉一下這裡的大街小巷,爲即將開始的戰鬥做準備。
小猴子對代書箱的話向來堅決執行,當下便抹乾眼淚,陪着連長走進小鎮。
午後的小鎮很安靜,日頭狠毒,照在身上火辣辣的,街上行人稀稀疏疏。偶爾有膏藥旗的軍車駛過,掀起一陣塵土。代書箱和小猴子一條街一條街的走,心裡默默記下地形,或許用得上。路上遇到了趙雲來和陸樹庭,顯然他們也在踩點。雙方當作不認識擦肩而過。
一條僻靜的小巷吸引了二人的目光,小巷很窄,剛容一輛馬車通過,但是很深,足有三五百米,彎彎曲曲看不到頭兒。最深處人頭攢動,站了不少男男女女。其中幾個女人引起了代書箱的注意,她們身上竟然穿着日本的和服。代書箱心裡一動,有日本女人在場,那裡肯定不一般。穩妥起見,他沒有親自過去瞧,而是讓小猴子把嚮導叫來,畢竟會緬語的人更容易打探消息。
嚮導這次換了一身華貴的衣服,給人的印象就是當地居民中的上層人士。酋長派此人當嚮導看來不僅是領路那麼簡單,關鍵時刻還能派上用場。嚮導大搖大擺走進巷子深處,儼然一個當地富商在逛街。
代書箱等人不敢在街上久留,回到藏身點等候消息。
一直到傍晚嚮導纔回來,總算搞清楚那地方的情況。小巷子深處原本是一處富家宅子,被日本人霸佔之後改造成了一家官營妓院,也可以叫慰安所。除了有少量日本婦女之外,更多的則是從當地蒐羅來的良家婦女。之所以選擇如此僻靜的位置,估計是不想太招搖,他們剛佔領莫地不久,不想引起民憤。
代書箱心裡一動,酋長的女兒會不會在那裡?一開始他只關注於日軍據點,現在看起來,在慰安所的機率或許更大。如此一來,事情或許要好辦些,代書箱暗想。
“小猴子。”代書箱發話。
“有。”小猴子應聲站立。
“你跟嚮導再去那地方打探打探,最好能進去,把底細摸清。或許我們要找的人就在那裡。”代書箱說道。
“連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小猴子拉起嚮導就走。
對於這二人,代書箱還是很有信心,小猴子夠機靈,而嚮導也不白給,心機深沉膽大心細。爲了營救女兒,酋長可以說下了血本,光向導身上帶的金銀就足以令人乍舌。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放在緬甸同樣適用。戰爭年代也一樣,只要肯花錢,很多不可能的事都變得容易起來。
眼見兩人離去,代書箱跟陸樹庭、趙運來、孔昭強坐在一起商議對策。
一直到半夜,小猴子和嚮導纔回來。錢果然好使,嚮導混進了慰安所。雖然沒有見到酋長的女兒,但是也得到了非常重要的消息,的確有幾個來自土著部落的少女關在裡面。當然野人山的土著部落遠不止一個,有沒有要找的人還不好說。但這足以令人振奮。小猴子以馬仔的身份也跟着混進去,順便把慰安所周圍的情況摸了個清清楚楚。
代書箱覺得有必要再打探,不搞清楚人在哪裡,貿然行動必然打草驚蛇。衆人以慰安所爲中心準備了一套營救方案,一旦確定,馬上實施。
第二天大家潛伏不動,窩在廢墟里睡覺,一是積攢精力,二則避免頻繁活動引人注意。
第三天,嚮導再次趕奔慰安所,這一次時間更長,從下午一直到半夜。總算帶來了振奮人心的消息:人果然在裡面。顯然日本人對她很重視,被安排在一個很隱蔽的房間,而且不接客。嚮導費盡周折才遠遠看到一眼,雖然只是一眼,但是百分之百肯定是酋長的女兒。
“既然如此,按預定的方案進行。”代書箱拍板。
三個小組各有分工,代書箱和小猴子負責營救,嚮導引路。爲了分擔壓力,陸樹庭和孔昭強在日軍據點騷擾,吸引敵人注意力。趙運來負責打掩護,一旦營救成功,敵人勢必瘋狂反撲,這時候趙運來就站出來在半路阻擊敵人。
“誰還有補充的?”代書箱問道,眼神落在陸樹庭身上。
陸樹庭正用鋥亮的手槍槍管在地上畫着方格,沒有迴應。
“好了,就這麼定下。”一切安排完畢,代書箱和隊友們又反覆斟酌了好幾遍,預想了各種意外,又設計了種種應對方案。最後又把撤退路線研究了好幾遍。
一切準備就緒,剩下的就是好好休息,明天晚上行動。
第二天,天氣有些陰沉,悶熱的天氣有所緩解,非常適宜休息。不過誰也睡不着,大戰在即,沒有人能做到心止如水。
中午,嚮導買來了乾糧和野味,大戰之前飽餐戰飯,剩下的帶在身上。萬一被敵人追得緊,不知道要在大山裡藏幾天。
難熬的白天終於過去,到了晚上天更爲陰沉,絲絲涼風吹過,衆人竟然感覺到一許涼意。不需要再做交代,每個人的分工已瞭然於心。大家默默分頭行動。
代書箱和小猴子在嚮導的帶領下直奔慰安所,這一次三個人都走進去。老鴇見有客人來,其中還有一個來過,闊綽的出手令她印象深刻,當即很熱情地接待。慰安所一般只接待日本人,嚮導之所以能進去,完全是用錢砸進去的。
嚮導還是以當地土豪的身份出現,代書箱和小猴子則充當保鏢的角色。老鴇看了兩人幾眼,面露不悅,但是終歸沒說什麼,畢竟嚮導花了大把的銀子。
老鴇給嚮導安排了一間房,很快有一個日本女人進去。能讓日本女人作陪,顯然沒少花銀子。代書箱和小猴子在門口左右站立,繼續充當保鏢角色。兩人的眼睛不時瞄向旁邊的角門,要營救的人就在那裡面。他們正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間點。
不時有日本兵進進出出,其中不乏中校級的軍官,甚至有少尉、中尉級別的人物進入。這些人無一例外都進了角門,顯然那裡是接待高層人物的地方。那裡也是代書箱要去的地方,他暗想,到時候是不是能順便弄死幾個日軍軍官。
時間流逝,轉眼到了晚上十一點。外面下起濛濛細雨,悶雷滾滾,似在醞釀一場暴風雨。轟,轟,兩聲悶響響徹天際。不是天雷聲,是手雷聲。隨即槍聲大作。顯然陸樹庭和孔昭強那邊開始行動。
密密的槍聲瞬間掩蓋了雨聲和雷聲,但是並未掩蓋人們的恐慌。慰安所頓時騷亂起來,很多士兵和軍官急匆匆往外跑,時間緊迫,很多人都沒有穿戴整齊。有的提着褲子、有的一邊跑一邊繫上衣釦子、有的穿着一隻靴子、有的光着膀子、有的手裡拎着腰帶,急匆匆往外跑。總部有變,沒有人敢耽擱。
代書箱冷眼旁觀,這正是他想要的。據嚮導探明的情況,每天這裡都會有近百日本兵過夜,對營救構成了不小的麻煩。現在這些人都往外跑,給代書箱的行動提供了方便。他跨步走進角門,迎面是一條走廊,潔白的牆壁在燈光下泛着慘白的光。兩邊都是房門,日式傳統的推拉門,顯然日本人在裝修上下了一番功夫。
走廊裡一個穿軍官制服的傢伙急匆匆往外走,跟代書箱撞個正着。這傢伙憤怒得象一頭獅子,衝着代書箱就是一記耳光。手臂掄到一半突然萎了下去,他猛然覺得胸口一陣刺痛,下意識低頭看看,一柄尖刀赫然插在胸口上,溫熱的血液嘩嘩往外淌。
代書箱很麻利地把尖刀拔出來,同時側過身子,避免血柱噴在身上,然後輕輕一推。對方很聽話,軟軟的攤在地板上再也不動。代書箱繼續往前走,旁邊一扇房門突然打開,又一個日本軍官探出身子,他看到代書箱的那一刻滿臉震怒,這條走廊不允許支那人出入,想不到會有如此膽大妄爲的傢伙!
“八嘎!”日本軍官一聲低吼。他剛吼完,代書箱的刀也到了,一刀封喉,沒有一絲拖泥帶水。這個房間是9號,按嚮導的信息,酋長的女兒應該在11號。
代書箱一腳踹開11號房間的門,槍口隨即瞄了進去。昏黃的燈光下兩條軀體躺在牀上,外面亂成一鍋粥,牀上的人卻象沒事一樣,這令代書箱很驚訝。不過驚訝並未阻擋殺機,他扣動扳機,子彈準確地穿過男人的眉心。
女人一聲驚叫,蜷縮在牀上瑟瑟發抖。鮮血飛濺在白皙的軀體上,層次分明,除了血腥,竟然還略顯妖異。代書箱盯着牀上的女人,感覺不太對勁兒。酋長的女兒只有十七八歲,牀上的人估計有二十五六歲。而且眼神也不對,她的眼神很深邃,遠不像涉世未深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