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忠看蘇岑突然就不動了,忍不住提醒道:“林侍衛?”
蘇岑反應過來,擡步快走幾步,到了一側,靜靜站着,當一個空氣。陵雲淵本來是給小殿下穿到一半的,看到蘇岑,停下了動作,道:“林侍衛,你過來幫玄兒繼續穿。”
蘇岑擡頭,對上小殿下烏溜溜的大眼,又飛速低下,應了聲,“是。”上前,就要接過陵雲淵手裡的小衣服,小殿下一下子上前抱住了陵雲淵的腰,撲到陵雲淵的懷裡,淚汪汪的,“阿爹,你不疼玄兒了麼?嗚嗚嗚……”小殿下沒想到陵雲淵會把照顧他的任務交給了一個侍衛,頓時就不願意了。
蘇岑手裡還拿着小殿下的衣服,呆愣的睨着小殿下撒嬌賣萌,只是小殿下賣着賣着,突然鼻息動了動,轉過頭,巴巴的大眼烏漆漆地望進蘇岑的眸底,先是一愣,隨即,豆丁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嗖”的一下就亮了起來。
嗷嗚一聲,就邁着兩個小短腿兒站起身,朝着蘇岑伸出兩隻小胖手,“姐姐抱!”
蘇岑渾身一僵,整個人都不好了。
飛快地看了陵雲淵一眼,正對上他“疑惑”的目光,蘇岑心驚膽戰,想上前捂住小殿下的嘴,可到底沒動手,只低咳一聲,尷尬道:“小殿下,屬下是侍衛,不是‘姐姐’。”
小殿下已經邁着兩個小短腿兒過來了,扯着蘇岑的腰帶,自己慢慢往上爬,蘇岑怕把他給摔着了,就託着他的小屁股,把小傢伙給抱了起來,摟在懷裡,大眼對小眼。小殿下想到她剛纔說的,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就聯想到先前她的話,咯咯咯笑了笑,“侍衛鍋鍋。 ”
蘇岑鬆了一口氣,倒是沒想到這小傢伙只見過自己一面,竟然還能認出來,更何況如今她臉上還易了容。
不過對着面前這張漂亮的小臉,蘇岑生不起任何異樣的情緒。
聲音壓低了,“屬下幫你穿衣服好不好?”
小殿下這次答應的特別痛快:“好!”完全是把自家阿爹給丟在了一邊給忘了。
陵雲淵臉上沒什麼情緒,只是在聽到“姐姐”那個稱呼時,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不過想到玄兒這麼喜歡她,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小殿下蹭在蘇岑身上就不肯下來了,一直纏着蘇岑幫他穿衣洗漱,全程像是一隻小無尾熊,巴巴掛在蘇岑的脖子上,恨不得一直不撒手。即使是用早膳的時候,小殿下也不肯鬆手,蘇岑一把他放下來,他就耷拉着小腦袋,哼唧,“侍衛鍋鍋,玄兒要你餵飯嘛,不要阿爹喂……”
陵雲淵:“……”他默默看了一眼簡直手腳並用扒在蘇岑身上的小傢伙,道:“林侍衛,你幫他用早膳,你順便也吃些吧。”
薛忠全程只當自己是聾子,他什麼都沒又聽到,什麼都沒有看到。
不過腦海裡卻無時無刻不迴盪着小殿下在寢殿時的那句“姐姐”,他心眼多,頓時覺得自己找到了關鍵所在。果然啊,他就說嘛,那麼細的腰肢,怎麼可能是男子?細細一品味,覺得這“林侍衛”與皇上之間,定有一段不能說的秘密。
薛忠對着蘇岑時,更是笑出了一臉褶子,“林侍衛就是啊,皇上都這麼說了,小殿下也這麼喜歡你,這是多大的榮耀啊,你快座吧,奴才這就給你添副碗筷。”
蘇岑低頭看着懷裡毛茸茸的小腦袋,正眨着烏溜溜的眼巴巴瞅着她,蘇岑應了聲,坐在了一旁。
蘇岑一直把小殿下又哄睡着了,才得意脫身。
她把錦被蓋在小殿下身上,直起身,輕輕吐出一口氣。不過,望着小殿下略白的小臉,眸色閃過疑惑,剛吃飽了就睡,她總覺得這小殿下的身體……
陵雲淵站在蘇岑身後,視線一直落在小殿下身上,“他從生下來身子骨就不好,所以,林侍衛多陪陪他好了。”
蘇岑垂眼,“是,屬下遵旨。”果然身體不好嗎,蘇岑的心尖因爲小殿下發白的小臉隱隱作痛,這麼小的孩子……
陵雲淵等小殿下確定睡熟了,才招來暗衛在殿外守着,這才往御書房前去。蘇岑作爲貼身侍衛,自然陵雲淵去哪兒她就去哪兒,也跟着走進了御書房,站在一旁,當雕塑。
文武大臣進來時,看到蘇岑先是一愣,陵雲淵面無表情掀開一本奏摺,“無妨,說吧。”
幾人對視一眼,可皇上都說沒關係了,他們也沒意見,開始把早朝時沒探討詳細的事情,一一又推敲了一番,等差不多了,薛忠在外面稟告,說戶部侍郎崔大人求見。
陵雲淵聽到“崔大人”三個字,眉心跳了跳,手指微屈,在御案上敲了敲,這崔大人雖然麻煩,不過,陵雲淵還是讓他進來了。
崔大人進來時,手裡捏着一個摺子,很厚,足足幾十頁,眉開眼笑的,到了御案前,行了禮,這才笑着稟告道:“皇上,這是臣覺得這次選秀合適的名單,皇上要不要過目一下,到時候還要篩選一些,臣想先讓皇上你瞧瞧,皇上如果有喜歡的,也是可以加進去的。”
蘇岑本來站在陵雲淵身後,眼觀眼鼻觀鼻的,突然聽到“選秀”兩個,整個頭皮都炸開了,緊張地盯着陵雲淵的後背,心思極深。先前她還想過通過選秀進宮來,可如今進了宮,再聽到這兩個字,就覺得心裡的酸泡泡一層層地往外冒,可偏偏,聽着那崔大人一個個說這個貴女,這個大家小姐的,她垂在身側的手,慢慢緊了緊,整個人也就變得蔫蔫的。
陵雲淵適時打斷了崔大人的滔滔不絕,“行了,這事還有三個月,你自己看着辦吧。”
崔大人張嘴還想說什麼,薛忠立刻躥上去,“崔大人啊,皇上這些時日爲江都的女子失蹤案,已經夠勞心傷神的了,你就別再給皇上添堵了,這事兒崔大人你自己看着來不就好了。”皇上都已經說了,進了宮那些都是要當宮女的,選了誰不選了誰,那還不都一樣?
崔大人想想也是,這才行了禮,就退下了。
薛忠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瞧着蘇岑蔫蔫的小表情,覺得自己猜的鐵定是八九不離十了,笑皺了一張臉,“皇上啊,奴才想起來還有些事,就先退下了,皇上您有事,可以吩咐林侍衛來喊奴才一聲。”
陵雲淵漫不經心地點了頭,薛忠趕緊退下了,把御書房留給皇上與林侍衛。
他出去之後,趴在御書房門上聽了聽,不過什麼都沒有聽到,直起身,就發現良奕正奇怪地盯着他看,瞪了良奕一眼,剛想說兩句,不過再一想這林侍衛似乎是這良奕帶進來的,頓時,就表情一轉,對着良奕笑了笑。
良奕像是見了鬼一樣,後脊背都毛森森的,薛公公今個兒吃錯藥了?
蘇岑一擡眼就能看到陵雲淵,可心裡那股澀意還沒消退,站在那裡默默垂眼,遮住了眼底的黯淡。陵雲淵的眼睛落在奏摺上,心思卻全部都在身後的人身上,自然沒有錯過她此刻情緒的起伏,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麼,墨黑的瞳仁晦暗莫名。
站起身,手在腰間撫了撫,蘇岑擡頭就看到這,忍不住問道:“皇上,可是不舒服?”
陵雲淵回頭看他,視線落在她的手上,“坐着時間久了,肩膀與腰有些不妥。”
蘇岑瞧他不時扭了扭脖頸,話脫口而出,“屬下幫你揉揉吧?”
陵雲淵的動作停下來,瞧着她飛快又低下來的腦袋,眼底瑞光一掠,眸仁極亮,聲音依然淡淡的,沒什麼起伏,“好啊,沒想到朕倒是慧眼識珠,找到了一個多能的侍衛。”
蘇岑在心裡把自己罵了個遍,自己沒事兒多什麼嘴啊,不過想到昨夜俯首御案前半夜的陵雲淵,到底是心疼這自己一手養大的狼崽子,走過去,垂眼,“皇上你轉過身去,屬下幫你按按肩膀。”
陵雲淵依言坐下,背對着蘇岑,感覺到她的呼吸很輕地落在脖頸上,然後擡起的手,放在了陵雲淵的肩膀上,只是剛捏了一下,陵雲淵瞳仁深了幾分,身體也僵硬了下來。
蘇岑擡眼,“可是力道重了?”
陵雲淵搖頭,“繼續吧。”蘇岑再捏時,陵雲淵的身體已經放鬆了下來,並沒有任何異樣。蘇岑只捏了一會兒,薛忠在御書房外道:“皇上,韓統領來了。”
陵雲淵眼底閃過遺憾,擡擡手,蘇岑退下,他站起身,鬆了鬆肩膀,道:“跟朕出去。”
蘇岑倒是沒多想,跟着陵雲淵到了御書房外,只是當看到御書房前的空地上,一身戎裝手裡提着刀的韓百川,倒是愣了下。韓百川比蘇岑記憶中老了些,雙鬢間已經有了白髮,更加提醒了蘇岑,時間已經過了七年之久。
蘇岑站在門邊,就看到陵雲淵一個縱身,拔地而起,到了韓百川的面前,立刻有侍衛遞過來一把劍,陵雲淵與韓百川開始過起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