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雲淵墨黑的眸仁彷彿深潭,凝視着蘇岑,讓她腦海裡糾結了一整天的煩惱,頓時煙消雲散了。蘇岑烏漆漆的眸仁落入他的眸底,才輕嘆一聲:“你不怕被人發現啊?”雖然知道他身手好,可到底是男女有別,萬一被人瞧見了,難免會落人口實。
先前爲了堵幽幽衆口,她纔想到了從陵雲淵性格“詭譎難處”來做文章,雖然對他略有影響,可她也清楚,他對這些並不會在意。
可她遠遠低估了兩人之間的問題。
目前擺在她面前的,豈非又只是皇子與宮婢之間的身份差距?現在明顯就是種族不同,摔!
種族不同,如何談戀愛??
陵雲淵擡起手,指腹摩挲着她臉頰上凝脂般的肌膚:“不會有人發現的。”
就算是發現了,他也會想辦法處理了。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堂堂七皇子獨寵一個婢女,落入陵帝的耳中,總歸是有影響的,更何況,他那父皇本就對他沒有幾分真心。對他放鬆警惕,也不過是因爲他沒有靈力,加上能力出衆。
如今加上三皇叔的事,恐怕對他早就起了心思。
因此,他纔會這麼急,讓蘇七專門去了趟漁村,把那人給請了過來。
只是沒想到一進門,卻瞧見一向懶散的人竟愁眉苦臉地耷拉着腦袋,陵雲淵眸色深了深:“怎麼了?有人給你氣受了?”
蘇岑搖頭:“沒有。”
陵雲淵眸色愈發的深了:“那是怎麼了?”
蘇岑咬了下脣,不知道要不要與他講,可……她偷偷瞄了陵雲淵一眼,烏漆漆的眸仁流轉間,帶着一抹小心翼翼:“阿淵啊,你就不覺得我很奇怪麼?”
陵雲淵挑眉:“奇怪什麼?”
蘇岑擡起手,長長比劃了一下:“我的原形啊。”畢竟,由蛇變人,就算是膽子再大,也要有個承受的範圍吧?可從始至終,阿淵似乎都沒有怕過。這也是她這麼多年沒太在意過的事情。
可讓她產生擔憂,也就從察覺到陵雲淵的心思開始。因爲在意了,纔會更多的胡思亂想吧。
陵雲淵愣了下,隨即忍不住輕笑出聲,低沉的笑聲響徹在耳畔,帶動他的胸膛鼓鼓震動,震得蘇岑耳朵尖紅了紅。
故作怒道:“你笑什麼?”
“沒什麼,沒想到你怎麼纔想起來問這個問題。”陵雲淵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兩人捱得極近,琉璃燈下泛出的暈黃的光暈打在兩人身上,在牀榻前的地面上,映出兩道影子,交錯在一起,因爲角度的問題,頭挨着頭,莫名的溫馨。
蘇岑的心莫名輕鬆了下來:“你怎麼就不怕呢……”
“有什麼好怕的。”只要是她,他怎麼都不會怕的,經歷過人心最險惡的境地,她眼底的純淨與真誠,纔是徹底讓他擺脫噩夢的起源。他在冷宮裡的九年,遠比她想象中經歷的黑暗還要多,他沒有說,只是不想讓她知道他隱藏在心底深處的黑暗。
蘇岑想想也是,當年還是小孩的他都不怕,這時候更不可能會多想什麼。
只是,她的手指無意識地交纏在一起:“……可,你就不怕,不怕如果我到時候生出一條蛇麼?或者,一枚蛋?”蘇岑偷瞄了陵雲淵一眼,發現他先是一愣,隨即眼底的笑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瀲灩而起,帶動整張臉都生動了起來。
側過臉,溢着笑意的眸底帶着深邃的光:“原來,你已經想到這麼長遠了啊……”
蘇岑難得看到這樣的陵雲淵,就彷彿一塊冰塊突然融化掉,惹得她差點看呆了,反應過來,哼了哼,瞪他:“渣男!”
陵雲淵很無辜:“怎麼?”
蘇岑氣呼呼的鼓着腮幫子:“你竟然都沒考慮過,你是不是從沒打算娶我?嚶嚶嚶,你冷酷你無情你殘忍!”
陵雲淵無奈,知道她這是已經不擔心了,開始玩鬧了,抓住了她的手:“你現在點頭,我明天就去稟告陵帝?”
蘇岑傻眼了:“……”什麼叫不作死就不會死?
說好的配合呢?他不是應該把自己攬在懷裡,小心安撫: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還面臨很多亟待解決的問題,等問題解決了,我定當把你迎娶回來巴拉巴拉巴拉的。
蘇岑默:“話本不對,重來。”
陵雲淵無奈地嘆息一聲,直接俯下身去,噙住了喋喋不休的人,按在了牀榻上……
蘇岑翌日醒來時,照例是一個人,想了想昨天竟然因爲未知的事擔憂了一整天,就覺得不可思議。自己什麼時候這麼感性矯情了?不過,動不動就被壓倒強吻什麼的,自己難道不應該稍微反抗一下嗎?
“蘇姑娘,你醒了嗎?”就在蘇岑還在糾結時,房間外傳來夏蘭的聲音。
蘇岑連忙應了聲,就以最快的速度起牀洗漱,打開房門,就看到夏蘭站在門口,臉上並未半分不耐,彷彿早已習慣了。蘇岑掩脣打了個哈欠:“夏蘭,出了什麼事麼?”
夏蘭認真回答:“昨夜服侍殿下的兩位宮婢方纔醒了,也是被嚇到了,想要見姑娘。”
蘇岑擺擺手:“不用見了,就按照昨個兒與雲竹兩人說辭一樣就行。不過,是時候讓蘇七隱晦的在暮雲殿傳播消息就好了,什麼也不要說,讓她們自己猜就好。”畢竟,未知的恐懼纔是最可怕的。
夏蘭點點頭:“是,我稍後就去。”
蘇岑這才伸了個懶腰,相信再過兩日,差不多她們該集體來請辭了。以後,也就不會有人再說三道四了,這可是她們自己不願意守在寢殿的,可不是她一個人霸佔了七皇子呀。解決了一個心頭大患,蘇岑心情極好,也順便把昨天的事給拋在了腦後。
果然,不過兩日,等第三****再把二十五個人召集起來的時候,二十五個宮婢,除了秦珊榕之外,全部都跪在了地上:“蘇姑娘,奴婢……不想再去寢殿伺候七皇子了,懇求蘇姑娘繞過奴婢吧。”
蘇岑站在臺階上,表示自己很無辜:“可這不是你們千方百計請求的嗎?我記得,你們可是一直都覺得,我一個人服侍七皇子,排擠了你們,沒有給你們機會,我這不是再給你們機會麼,你們怎麼就不願意了呢?”
二十幾個人的臉白生生的,想到待過寢殿的幾位宮婢回來之後就病了,然後面容驚恐,死活不肯說原因,然後現在整個暮雲殿都在傳七殿下睡着了之後,恐怕很危險,指不定就危在旦夕什麼的,她們默默吞了吞口水。
雖然她們很想飛上枝頭,可命都沒了,還飛什麼飛?
她們互相看了一眼:“蘇姑娘,我們也是聽別人說的,所以,纔會動了歪念頭……以後再也不敢了!”
蘇岑挑挑眉:“哦?誰說的?”
她們一咬牙,都紛紛指向了也是皺着眉頭不解的秦珊榕:“是……是她。”
蘇岑眉眼一擡,就轉到了秦珊榕身上,瞳仁幽幽一眯:“原來……是秦姑娘啊。”
秦珊榕突然被點名,心裡咯噔一下:“你們胡說!我纔沒有說這些話……”
二十幾個人爲了自保,哪裡容許她推辭:“明明就是你們跟我們說的,說蘇姑娘一個人霸佔着七皇子,不給我們機會,蘇姑娘長成這樣,還這麼受七皇子的寵信,還不就是因爲呆的久了,很可能已經自薦枕蓆什麼的……”
蘇岑眼底的光冷了下來:“哦?我長成什麼樣了?自薦枕蓆?”
秦珊榕心裡一慌,她編排蘇岑是一回事,可真的讓蘇岑知道自己這麼說她,萬一與七皇子吹吹枕邊風,她可就完了。可現在這麼多人都指證她,她除了否認之外,根本找不到其他的辦法:“肯、肯定是你們說錯了。”
蘇岑冷笑一聲,看向管事嬤嬤:“嬤嬤啊,對於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處置呢?”
管事嬤嬤老神在在地瞥了秦珊榕一眼,還記得那天她罵自己的事:“輕者,掌嘴二十;重者,杖斃。”
蘇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瞄了一眼臉色慘白入紙的秦珊榕:“那秦姑娘你覺得,你這是輕者呢,還是重者呢?”
秦珊榕張口就想罵,可想到這幾日教的規矩與那些規矩後的懲罰,硬生生把到口的話憋了回去,“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錯了,請姑娘責罰。”
蘇岑眯了眯眼:入宮幾日,倒是學聰明瞭。
不過當初能想到用那種辦法讓陵雲淵把她帶來京都,想必本來也就不蠢,沉了沉心思,也沒打算真的要了她的命,她還要靠她引出黑袍人呢。揮揮手:“那就教給管事嬤嬤好了,你看着辦。”
管事嬤嬤上前兩步,盯着秦珊榕,哼了聲:“張嘴三十,餓上三天,看她以後還敢多嘴!”
蘇岑懶得看秦珊榕被打,款步走出了偏殿,這會兒已經快到了晚膳的時辰了。不過,陵雲淵也沒說什麼時候回來,前兩****爲了躲陵雲淵,都是天一黑就貓進了偏殿的房間裡,這會兒能重新回去寢殿了,就把蘇十一喊了出來,詢問陵雲淵回來的時辰。
蘇十一眼底有光閃了閃,猶豫片許,才道:“那個……蘇姑娘,殿下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