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雲淵迅速翻身下了牀榻,手臂快速撈起一件外袍穿上,銳利的目光死死盯着秦珊榕,低吼出聲:“你怎麼會在這裡?!”
秦珊榕本來就沒睡着,聽到陵雲淵的聲音,這才揉着眼睛睜開,眼底都是一片迷茫,視線隨即落在陵雲淵身上,一張臉“嬌滴滴”的紅了下來,坐起身,擁着被子,滑落一大半肌膚,露出她肩頭與脖頸上的紅痕青紫:“淵公子,你……我本來就一直在這裡啊。”
陵雲淵的臉白得嚇人,死死盯着她,慢慢搖了搖腦袋,可本來堅信的東西,在此刻卻混沌一片,全部土崩瓦解:“不對……這不對……”
秦珊榕垂下的嘴角帶着一抹得意,擡起頭時,卻水光潤潤:“淵公子你在說什麼不對?我昨夜本來是聽蘇姑娘說你喝醉了酒,所以想給你送夜宵來的,只是看你似乎不舒服,就想問問你怎麼了?誰知道你翻身把我壓在了身下,可後來又情緒大變的把我推開了,還劃傷了自己的手臂……你不信自己瞅瞅。”
秦珊榕說到這裡的時候,眉眼半垂,似乎很是擔憂。
陵雲淵低頭,果然在手臂一側看到了一道凝結的傷口,他狠狠揉了揉眉心,昨夜的一些記憶恢復了過來,可後來……他明明……明明……
陵雲淵腦海裡亂成一團,秦珊榕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轉,立刻眼圈紅了,啪嗒掉下來兩滴淚水來:“後來我嚇壞了,就跑出去了,可走了一會兒,還是擔心淵公子你,就又來了一趟,只是……沒想到,我剛靠近,你就……就……還問了人家很多奇奇怪怪的話……”她故意小心翼翼擡起頭:“淵公子,你是不是把奴家當成別人了?”
陵雲淵腦海裡有什麼轟然炸成了一團,薄脣慘淡毫無血色,視線一掃,目光落在地上破碎的七彩流雲雙繡裙上,猛地向後倒退了兩步。
一雙血眸瞠目欲裂,猛地轉過身,一拳頭狠狠砸在了牆壁上。
頓時牆壁陷進去一個深深的拳頭印。
秦珊榕嚇了一跳,這時是真的有些害怕了,生怕陵雲淵想起什麼,可那黑衣女子也說了,那藥裡面有致幻的成分,她說什麼,只要死活不承認自己昨晚的不是自己,那麼一切就全靠他想象了。
再說了,那女子現在可是在端公子那裡,他們兩人昨晚都中了毒,這會兒她又出現在端公子的房間裡,到時候,他火氣一上來,就更想不通了。
等他冷靜下來的時候,恐怕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
秦珊榕得意一笑,只是聲音還帶着恐懼顫抖:“淵公子,你沒事吧?”
“滾啊!”陵雲淵頭深深垂着,整個人落敗頹廢,腦海裡紛紛擾擾的畫面,難道……真的只是自己認錯了人?他昨晚上很顯然是着了道了,他沒有碰過別的,只碰了三皇叔送過來的酒,如果他喝了酒出事,那麼三皇叔他……
秦珊榕怕自己被憤怒之下的陵雲淵給掐死了,連忙下牀胡亂套上衣服,就匆匆跑走了。
嚇死人了,這淵公子脾氣還真是暴躁!
陵雲淵腦海裡亂成一團,他根本難以想象如果……如果……他覺得自己一定會被逼瘋的!
陵雲淵快速套上衣服,就迅速拉開了門,走到隔壁,猛地推開門,只是房間裡清冷一片,顯然昨夜房間裡的主人並沒有回來過。陵雲淵的一張臉難看至極,拳頭上的血滴落下來,在地面上墜落朵朵殘花。
他發了瘋一般突然往陵慕端的苑子跑去……
蘇岑只覺得迷迷糊糊睡了一覺,睜開眼時,頭上的昏眩似乎輕了不少。她睜開眼,意識似乎還有些不甚清醒,房間的門響了一聲,蘇岑擡頭去看,就看到逆着光站着一個人,她眨了眨眼,想看清楚,等來人關上了門踏進來,蘇岑纔看清楚是陵慕端。
蘇岑眼底有失望一閃而過,也不知道阿淵這會兒醒了沒有?
她擁着被子坐起身,朝陵慕端道:“端王,現在什麼時辰了?”
陵慕端走近:“天剛亮沒多久。”把藥同時端給了蘇岑,蘇岑應了聲,伸手就要把藥碗端過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剛起身身上沒力氣,亦或者,接的時候沒接好,藥碗猛地晃動了幾下,差點全部扣在了蘇岑身上。
陵慕端連忙伸手去接,卻也有不少灑在了蘇岑的身上,蘇岑猛地坐起身,卻因爲身體的不適又重重摔了回去。
蘇岑皺眉,自己什麼時候這麼虛弱了?
不過也顧不得多想,身上被澆了藥湯,難受至極。
陵慕端連忙把藥碗放到一邊,就拿來帕子遞給蘇岑,蘇岑擦了擦,卻依然有大片的印子在上面,陵慕端歉意道:“蘇姑娘,是我莽撞了……”
“不管端王的事,是我沒拿穩。”蘇岑擡頭笑笑,讓陵慕端安心。
陵慕端睨着她眼底明亮的笑意,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攥緊了,隨即鬆開:“幸虧我多要了一套衣服,蘇姑娘把溼衣服換下來吧,本來就病着,不然就更難受了。”
蘇岑想了想,也是,自己擦了半天也沒擦乾淨。
點頭:“好,麻煩端王了。”
陵慕端搖搖頭,轉身就去拿衣服,只是轉身的瞬間,一雙溫潤的眸仁裡的笑意淡了去,裡面有微光輕輕微晃,被窗櫺透進來的日光一晃,莫名有些看不真切。
等陵慕端把衣服拿過來,就說要重新去熱藥,蘇岑應了聲,看到陵慕端出去。
才鬆了一口氣。
然後躲在錦被裡脫下了溼衣服,剛要伸手去拿新的,房間的門突然猛地被推開了,蘇岑臉色一變,猛地往上一擋,把被子拉到了脖子以下。
可饒是她動作再快,還是讓來人看到她肩膀上的青紫紅痕。
對方逆着光站着,蘇岑以爲還是陵慕端,忍不住擡眼:“你怎麼又回來了?”只是當對方緩緩走進來時,蘇岑纔看清楚是陵雲淵。
蘇岑微微一愣,隨即睜大了眼,睨着陵雲淵那張臉,昨夜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裡,她一張臉驀地紅了下來,不自然地往被子裡縮了縮,嗷,她要說什麼?早上好?你怎麼這麼快就醒了?你藥解了嗎?
蘇岑皺着眉糾結着怎麼開口,總覺得經過昨夜,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是不是應該改一改啊?
而蘇岑羞赧不自然的神色落入陵雲淵的眼底,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結果。
尤其是門打開時,她露出的肌膚外的痕跡……
陵雲淵的胸膛劇烈的起伏着,臉色白得嚇人,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着,一雙眼血紅暴怒,他死死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才能防止自己不小心發瘋傷了她。手上凝固的傷口再次崩裂,他再也忍受不了,猛地轉身,野獸一般衝了出去。
蘇岑原本還在糾結,只是一直看陵雲淵不說話,剛想擡起頭問什麼,卻只看到陵雲淵衝出去的背影。
蘇岑疑惑地怔了怔:怎麼了?
隨即想到剛纔陵雲淵的臉色,似乎是想質問什麼,還是說……蘇岑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一張臉唰的白了下來。
他……是不是後悔了?
陵雲淵衝出去的時候,剛好遇到端着藥進來的陵慕端,陵慕端手裡的藥碗差點掀翻。
他的神情微晃地落在陵雲淵瞠目緊繃的面容上,愣住:“淵、淵兒?”
陵雲淵喘着粗氣,許久沒說出一句話來。
陵慕端垂下眼,遮住了眼底晦暗莫名的神情,輕聲道:“你見過蘇姑娘了?”
陵雲淵的拳頭握得咯吱作響,血滴得愈發的快,很快在地面上形成一小團血花。陵慕端一直垂着眼,半晌,才道:“對不起……”
陵雲淵張着嘴,喉嚨裡發出極低的吼聲,可半天,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他對不起他什麼?說他搶了他的人?還是說自己不是故意的?陵雲淵身體猛地一晃,高大的身影快速消失的無影無蹤。
陵慕端端着藥碗站在苑子裡很久,才慢慢擡起頭,仰起頭看了一眼天際,才擡步重新往房間裡走去,一雙溫潤的黑眸,黑得深不見底。
陵慕端推開門的時候,蘇岑猛地擡起頭,只是當看到是陵慕端時,眼底的光一點點散盡了。
頹敗地垂下眼,眼底的傷心顯而易見。
陵慕端走過去,把藥碗放在了一旁,纔在蘇岑面前坐了下來,猶豫道:“蘇姑娘,我剛纔……在苑子裡看到淵兒了。”
蘇岑扣在被子上的指尖緊了緊:“嗯。”
陵慕端深吸一口氣:“他是不是生我的氣了,他看起來很不高興,只剩下一枚藥丸,沒有給他……我與他解釋了一下,他似乎還在生氣。”
蘇岑的臉更白了,輕輕搖頭:“不是解藥的事。”
他剛纔那神情,哪裡是因爲藥?
蘇岑的頭更疼了,她是不是會意錯了?當初那一吻,其實根本只是她誤會了而已,誤會了他對她有別的情意,而其實,他對她根本沒有別的心思?
所以纔會在昨夜之後,這般的反應?
蘇岑慘然一笑,揉着眉心,擡起手時,眼角一滴淚珠滾落而下……
到底還是難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