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豪小區重新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平心而論,整個小區的環境還是很不錯的,一條蜿蜒的人工小溪流貫穿整個小區,隨處可見的花園、假山,在落日的餘暉下,居然有那麼點詩情畫意。
廖化坐在石凳子上,大檐帽早就扔在了地上,衣服釦子也解散了大半,提着一瓶五塊錢的二鍋頭,正跟張威兩人喝的不亦樂乎。
“小廖,你、你別怪我啊,我這人,優點不多缺點不少,最大的毛病就是膽小,”老蔫張威的舌頭有點大了,喘着粗氣,自顧自地點上一根菸,“今兒要不是你,老哥我恐怕以後就看不到孫子了,呵呵!”
廖化沒接腔,提着二鍋頭哐噹一聲碰了下,把剩下的一點酒一飲而盡。
“你來的時間短,對咱們這小區情況還不是很瞭解,”老蔫伸着脖子把酒嚥下肚,捏了顆花生米丟進嘴裡,絮絮叨叨地打開了話匣子,“這裡住的可不僅僅是有錢人,還有不少是有權人,以別人的名義,在這兒買的房。”
“到了晚上你就看出來了。一棟樓,一半以上的客廳臥室都沒有燈光。啥意思?根本就沒人!”
“亮着燈的那幾十間房子,有將近十幾間都是女人……嘿嘿,咱也就是懶得說出來,啥不知道?”
“還有幾間其實是小賭場——你聽聽就好,可別亂傳,但凡晚上開着寶馬奔馳來的人,八成都是去那小賭場的,”
“總之,咱這兒什麼人都有,就是沒有窮人;你我的飯碗說穿了,就是他們給的。小廖,你還年輕,腦子靈、心眼多、眼神好,要我說啊,還是去讀個大學吧,這個活過渡一下可以,不是長久之計啊……”
或許老蔫很久都沒這麼跟人說過話了,不知不覺間就趴在石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
可廖化卻睡不着,他索性躺在地上,雙手枕在腦後,兩眼只瞪着天上的星星發呆。
自從父母在煤礦上遇到意外去世之後,他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正是爲了離開那傷心地,他纔在大學畢業之後遠離故土,來到了大西南的雲北省打工。作爲一名曾經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二代,苦還是能吃的。
廖化在最艱難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乾脆還回去種地得了。可他往老家打了電話才知道,家裡那十幾畝地,已經被父親的兄弟姐妹們給賣了。二爹僅僅是匯給了他十萬的徵地補償款。
用腳丫子想都知道,那筆款子絕對不止十萬。
但廖化不打算跟他們再計較什麼。他已經失去了最親的親人,不想連這些親人再失去。哪怕自從外出打工將近一年的時間,老家從未主動打給他一個電話,問候幾分鐘。
十萬塊錢是最後的保命錢,廖化狠了狠心,存了個死期。
就在難以爲繼的時候,某個公司不知道爲什麼挑中了他,約了個時間面試,在仔仔細細地進行了幾番詢問之後,最後一個關鍵的問題問了出來:你能接受長時間的出差嗎?
能啊!怎麼不能!我就是爲了賺錢的,長時間出差完全沒有問題!廖化抑制住了心底的狂喜。
這個時候對方纔說,本公司在緬北有個項目,需要人在那邊長期駐守,如果你願意的話,什麼話費補貼住房補貼……各種補貼統統都有,生活完全不用擔心。
廖化連連點頭。終於混出頭了!
不過等到他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才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就算是出國了?不對呀,到處都是中文漢字,大街上人們說的都是漢語、雲北話,甚至連手機號碼都顯示的是雲北移動!
“以後你就在這裡工作。”之前那笑眯眯的公司“人力資源部經理”樂呵呵地走了上來,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灰色的西裝,換成了淺綠色的軍裝。
到了這個時候,廖化才晃過神來,他先是一呆,然後破口大罵起來。幾個髒字剛剛飈出口,就感覺到嘴裡被伸進一根冰冷的玩意。
“老實點,既來之則安之吧!想回去是不可能的,不過好好幹,還是能出頭的。”所謂“人力資源部經理”依舊笑意盎然,慢吞吞地把槍收回去,“小夥子,爲了華夏幣努力奮鬥吧!只要你願意,我們果敢就是你的天堂!”最後,把壓滿了實彈的手槍硬塞在他手裡,還用力拍了拍他肩膀。
廖化的確不會打他黑槍,因爲身爲一個合格的僞軍迷,廖化連保險怎麼開都不知道。
三年的時間彈指一揮間,爲了生存、爲了活的更好,廖化跟着一羣天南地北的老兵痞們,埋伏過近在咫尺的佤邦軍、配合過祖國滲透來的特種兵,陰過大搖大擺的白頭鷹兵,揍過傻不愣登的泰國兵……
長期東奔西跑辛苦勞累的生活,使他變得又黑又瘦,可是肌肉間充斥着一股精幹到極點的力量;兩眼看上去頹廢昏暗,偶爾閃過不爲人知的精光;整個精神雖然很有些疲懶,隱隱卻又有些血腥氣。
剛剛跑路到祖國的時候,任誰看到一身破爛衣服的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認爲是農民工。曾經受過的高等教育的痕跡,早就煙消雲散了。可箇中的苦澀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老大彭家聲被緬北**軍收拾了,跑的無影無蹤。
撣邦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大樹一倒,他們這些小兵蛋子立馬作鳥獸散。在東躲西藏了好幾個月後,他才總算是以農村務工人員的身份輾轉回到了內地。
其實他並不知道,就在穿越邊境線的時候,白兔國的某個邊防基地裡,幾個武裝兔正聚精會神地看着大屏幕,通過無人機的實時監控正盯着他。一個小武裝兔恭敬地問道:“首長,要不要……?”
“算啦,這小兔崽子,只是個打工仔而已,”首長兔神色有些疲憊,揉了揉太陽穴,“他們也只是打份工而已,掀不起大浪。倒是那個姓彭的,販賣毒品也就罷了,居然走私軍火給西突突,饒他不得!”
其實廖化自己也覺得自己就是農民工。包工頭子破產了,工人們不回家,總不能“飯後散步”吧?
以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廖化盯着天上閃閃發亮的星星,忽然腦子裡也閃過一顆流星:老子好歹也是大學生出身啊,那畢業證學位證啥的可是貨真價實的!逃過邊境的時候,啥都丟了,就這些寶貝玩意兒留着呢!
至於工作經驗嘛……咳咳,還是保密的好、保密的好!
老蔫早就鼾聲大作了,廖化無奈地搖了搖頭,替他輕輕披上了外套。老蔫張威這人有着典型小市民的狡猾,可心眼並不壞,廖化每次看到他,總會想起當初朝夕相處的連長。兩人的身材相似、年齡也相似。
廖化壓根就沒感覺到醉意,只是沒有睡意而已,在活動了下腿腳之後,慢跑在花園間的鵝卵石小路上。
他已經習慣了揹着五六沖,穿着滿是汗味的迷彩服,和朝夕相處的弟兄們一起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並以此爲樂。
從此後就要在都市的鋼鐵叢林中生存了,廖化胸中涌動着莫名的激動,腎上腺素急速分泌,那股子與天鬥與地斗的激情令他差點呼嘯起來:
無數次與死神的擦肩而過,老子連死都不怕了,還怕活麼!
無意間的一仰臉,卻發現C棟樓的三樓陽臺上還亮着燈,仔細一瞅,居然是上午看見的、困在電梯裡裡的那個年輕女生,只見她穿着可愛的貼身內衣,晾完衣服後,輕盈地跳了幾步芭蕾。
那眉宇間的專注,還有起手挺胸時的優雅,都令廖化不自然地屏住了呼吸,一眨不眨地盯得愣了神。
好美!
若是單論相貌身材,女生或許並不見得太吸引人,但當舞蹈起芭蕾時,那渾身上下卻透射出天使般的氣質。
小區外的不遠處傳來了小車車輪的沙沙聲,廖化聽力極好,連忙回過神準備回值班室去開電閘門——物業公司怕業主們投訴,下午就急急忙忙地先裝了部簡單的電閘門,打算明天再裝伸縮電動門。
不過對危險的直覺,卻使他頓了一頓,並沒有直接回值班室,而是躲在小區院牆後,探出頭望着不遠處。
幾輛商務車車速很快,車燈也沒開,廖化一個激靈,不再去管什麼電閘門,趕緊跑到張威身邊,把他給搖醒:“老蔫別睡了,老蔫!快起來!人家打上門了!”
“嗯……嗯?誰、誰打上門?”張威睡眼惺忪地擡起頭,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我年紀大了,讓我再睡會兒,你先頂一回嘛。”
他話音未落,嘩啦一聲,電閘門被攔腰撞斷,廖化再顧不得什麼了,強行扶起張威就往小區後面跑去。踉踉蹌蹌的張威也終於酒醒了點,反應過來可能有人報復了,手足無措地跟着廖化跑起來。
“把這破值班室砸了!其他人給我找,那倆保安晚上十一點下班,這會兒還不到十點,肯定就在附近!找到了別打死,先扔上車!”
隔着多遠,都能聽到上午那卡宴男的怒吼聲。
陳貴清快氣瘋了。跟着老闆混了這麼多年,頭一次被個保安玩的團團轉、頭一次被幾個幹下賤活的人耍了。他那牌照的確是套牌,不過卻是老闆親手辦的。
老闆知道後大發雷霆,在耗費了無數人情和金錢擺平了此事後,把他大罵一通並且狠狠打了幾巴掌,聲稱不再需要他開車了。這讓陳貴清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面子丟了不說,連老闆的信任都丟了!小保安,老子非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