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智神僧聽說有武當弟子來此與圓真議事,便趕過來瞧一瞧。
此時他心中頗有一些被愚弄的汗顏之感,出門尋找張翠山兒子的師叔渡劫返回後,他第一時間迎上去想要一問究竟,然而渡劫師叔卻什麼也未說,只是沉着臉返回營帳裡,想來結果並不樂觀。
而前不久,又傳來魔君率衆返回光明頂之事。空智神僧突然醒悟過來,此事定然又是魔君捏造出來,動搖各派人心士氣。否則,若那張無忌真的在西域,以渡劫師叔深厚武功,怎麼會鎩羽而歸沒個結果?而以魔君凡事做盡不留餘地的脾性,又怎會輕輕放過此事!
有了這個認識,空智神僧又感後怕,又感慶幸。怕的是魔君狡詐如狐,卑鄙伎倆層出不窮。而慶幸的則是天佑少林,有圓真師侄這強力臂助引來丐幫等這一強援。雖然以空智神僧在武林中的聲望地位,往常也是瞧不上那些無甚道義的江湖幫派,但丐幫有天下第一大幫之稱,哪怕近年來有式微,但也無人敢小覷。尤其眼下雙方皆是爲了攻打光明頂來,能多任何一份助力,都是極好的。
有了這個念頭,空智神僧也想與圓真師侄深談一次,瞧瞧可否讓丐幫等江湖幫派主攻光明頂,而以六派高手集中起來,全力誅殺魔教中武功高強的魔頭。
這般想着,空智神僧疾步走過來,將近圓真宿地時,卻看到一個年輕人揹着個大包裹從帳篷裡走出來。愣了一愣,他便猜到這年輕人或許就是宋遠橋派來議事的武當弟子,便走過去沉聲道:“宋大俠派你來,可有什麼要緊事情?”
趙禹見來人是空智神僧,眸子一轉,便走上前,說道:“宋師伯有沒有事要找空智神僧商議,我卻不知。不過我自己倒有一件事,要與神僧計較一番。空智神僧你難道不識得我了?”
空智聽到這話,疑惑地仔細打量起趙禹來,片刻後搖頭道:“請恕貧僧眼拙,未知施主是?”
趙禹搶上一步,冷笑道:“我是來索命的遊魂!大師不記得我,但你趕上武當山去逼死我爹孃的颯爽英姿,我卻畢身難忘!”
“你、你是張翠山的孽種!”空智神僧臉色幡然鉅變,手臂一振已經揮出爪來要擒下趙禹,同時暴喝道:“你好大的膽量,竟敢來我少林挑釁,今日叫你來得去不得!我圓真師侄呢?”
趙禹矮身避開空智神僧這一爪,卻笑道:“天地之間,自有公道。若非圓真大師相助,這一生我休想有機會報仇!現下丐幫聽我號令,今日就將你們各派這些沽名釣譽之輩盡數剿殺在西域!”
空智神僧聽到這話,神情又是一變,就連招式都緩了一緩,怒喝道:“你胡說什麼!圓真是我少林弟子,空見師兄之徒,怎會和你這個天鷹教妖女的孽種勾結!”
趙禹又笑道:“你們這些人頭豬腦的和尚,皆被圓真大師騙過了!他其實是我義父金毛獅王謝遜的師父,混元霹靂手成昆,怎會與你們這羣沽名釣譽之輩沆瀣一氣!”
接連聽到駭人聽聞之事,空智神僧心中一團亂麻,招式進退之間都失了方寸。而此時,也有大批少林武僧聞訊衝過來,眼見就要將趙禹圍堵起來。
趙禹不再戀戰,窺住空智神僧一個破綻,屈指成爪驀地拿住他的腰眼,真氣驟然一吐,冷笑道:“你既然做了和尚,那就六根斷絕,我這虎爪絕戶手用在你身上,正是相得益彰!”
空智神僧被扣住腰眼,勁力直接搗爛他腎精命水,痛得四肢抽搐不定,口鼻裡噴出大蓬血水!
而後趙禹更雙臂一振,甩手將空智神僧的身軀丟出,砸向已經撲身而來的渡劫老僧。他身形疾閃,抽出劍來在少林衆僧中廝殺一通,劍光如匹練,勢不可擋,衆皆披靡!殺潰了衆僧後,他才奮然一躍,落在了營帳後的山壁上,同時甩出劍去,擊退縱身躍來的空性神僧,同時氣沉丹田,朗聲道:“你們這羣禿驢,拜得佛祖,就要信因果報應!天理循環,我張無忌若不殺絕少林賊禿,誓不爲人!你們洗乾淨脖子,等着罷!”
說罷,他翻轉身,施展出壁虎遊牆功,快速地往山峰之上攀爬去。
少林衆僧中,武功最高便屬渡劫老僧。然而他此時正忙不迭接下兀自嘔血不止的空智神僧,正着緊催動內力護住空智神僧心脈,哪有餘力去追趕。
空性神僧武功雖剛猛深厚,輕功卻非所長,只能眼睜睜瞧着趙禹消失在陡峭山壁上,目眥欲裂。
經由趙禹這一通殺戮,少林僧人折損了二十餘人,加上一個仍自重傷不醒的空智神僧。一時間,營地中血跡斑斑,愁雲慘淡。
武當五俠隨後趕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少林衆僧皆無頭蒼蠅一般,往來奔走搬運屍體,救治傷者,更無人有暇理會他們。
宋遠橋幾人對望一眼,眸中皆閃過驚詫之色,只當少林另有強敵來犯,卻根本未想到竟是他們的“師侄”一己之力鬧出這一番動盪。
無人招呼,宋遠橋幾人便長驅直入,徑直進了營地裡,往中央空智神僧的宿營走去。
遠遠瞧見空性神僧正叫嚷着指揮僧衆打理營地,宋遠橋加快了腳步走上去,說道:“空性大師,未知何人來犯少林?宋大攜幾位師弟,願助一臂之力,克退強敵。”
空性神僧見到武當派諸人,怒火頓時衝上腦門,咬牙切齒道:“好個武當派!好個假仁假義的武當五俠!你們惺惺作態,難道就掩飾得住這一番血海深仇?”
說着,他更催動內勁,運起少林龍爪手,縱身抓向宋遠橋的頭顱。
聽到這話,宋遠橋心中已經隱隱生出不妙之感,益發不想與空性神僧糾纏廝鬥,因此腳步一頓,便護着諸位師弟倒退出來,同時急聲道:“大師不要激動,此處到底發生何事,宋大等根本不知。這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
空性神僧一擊不中,越發惱怒,大喝道:“誤會?你們武當派口口聲聲說張無忌那孽種死了,原來是存的這樣險惡心思!趁我少林不備,殺上門來,傷我衆多弟子,你們還有臉來狡辯!張三丰這少林棄徒,教出這些大奸大惡的徒弟,原是滅我少林之心不死!今日咱們就不死不休!”
武當五俠聽到空性神僧激憤之言,心中已然震撼莫名,他們萬萬沒想到數年不見,張無忌竟已經有了這樣高強的武功和膽色,孤身殺上少林來。待聽到空性口不擇言辱及師尊,他們卻不能閉口不言,性子最莽撞的莫聲谷已經大喝道:“禿驢,你講些什麼屁話!我師尊不曾在你少林剃度,也未拜師,算得什麼少林棄徒。你惡語傷人,武當派卻不懼你!”
張三丰幼年時在少林的經歷,並非秘不可聞,這些陳年舊賬,計較起來本就沒有什麼意義。只是少林衆僧向來覺得若非張三丰偷學了少林武功,也不會創下武當派偌大名聲,因此眼見到武當派在江湖上聲望地位越發煊赫,心中多少都存一些怨氣。這番大變之後,空性神僧情緒激盪,哪還記得留什麼臉面,當下便破口大罵道:“若非你們師徒做慣了欺世盜名的勾當,武當派憑什麼與少林比肩!你不懼我,我何嘗又懼你,今日就替天下剷除你們這一羣衣冠禽獸!”
一邊喝罵着一邊打殺上來,竟不給武當諸俠半點解釋機會。而其餘少林僧人也皆同仇敵愾,或空手或持棍棒,氣勢洶洶將武當五俠圍堵起來。
宋遠橋見這劍拔弩張的形勢未必能夠善了,心中已經相信了幾分此事乃張無忌所爲,驀地一嘆,衝上去替下莫聲谷招架住空性神僧,一邊應對一邊苦口婆心道:“大師,我們師徒對少林皆發自肺腑的尊敬。此間事我們師兄弟半點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能否詳細道來,咱們再仔細計較?”
空性神僧武功比之宋遠橋,還是差了稍許,久攻不下,心中愈増羞惱,哪肯聽他辯解,招式搶攻越發湍急。宋遠橋壓力陡增,也沒了餘力再開口辯解。
五俠中最富機智的張松溪見其餘衆僧也按捺不住將要動手,眼眸一轉大喝道:“我們此來半分惡意也無,只爲追拿張無忌那欺師滅祖的叛徒!”
“四哥,你說什麼!無忌他……”
殷梨亭臉色一變,正待要辯解,卻被身邊的俞蓮舟猛地扯了一把,悻悻收聲。
止住了殷梨亭的話,俞蓮舟上前一步朗聲道:“不錯,張無忌背叛武當,罪大惡極,我們此來,只是想請少林諸位大師相助一臂之力,擒拿這武當棄徒。你們若有他的行蹤,還望直言相告。”
聽到這話,正與宋遠橋廝鬥的空性神僧才收住招式,疑惑道:“你們所言屬實?”
宋遠橋趁機退下來,點點頭一臉沉痛道:“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可隱瞞。門戶生變,累及少林,我等實在慚愧!”
殷梨亭聽到衆位師兄異口同聲將張無忌斥爲叛徒,臉上陡顯不忍之色,還要再開口,卻被張松溪握住手臂,低聲道:“六弟,事從權宜,慎言啊!是否無忌所爲,還待商榷,且先穩住這些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