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借宿

樑芝潔的手機再也聯繫不上,她的QQ再也沒有迴音,林易渺失去了她的一切消息。``

林易渺等學校放了假失魂落魄而又悄悄地回到了利音。囊中空空的他不敢回家,害怕父母問起那些錢的去處,只好在寧文勝家暫住起來。有幾家賓館曾經承諾讓他這位高考狀元免費住一年,想起自己正在操心的事,他是沒有什麼正當理由去住的了,即使住進去也會成爲一則廣告被家人找上門來。

寧文勝剛從上海交通大學放假回來,以前戴着隱形眼鏡的他現在戴起了有框眼鏡。

林易渺看着他不順眼,問他怎麼不戴隱形的?寧文勝說他發現戴這種眼鏡顯得更有風度,同學們也認爲這樣更有味道。

這樣一說林易渺才注意到寧文勝穿着休閒裝的樣子的確有些風度翩翩的儒雅氣質了,顯出男人的魅力來。林易渺想起了自己,自從上了大學再難見到樑芝潔,他就沒有怎麼在乎過穿着了。如果沒有了喜愛的雌鳥,雄鳥也就沒有了打扮的心思。

林易渺和寧文勝雖然各在一座城市上大學,但平時他們保持着聯繫。林易渺在北大過得並不如意,有的課程教授從頭到尾用英文授課,漢字隻字不提,讓他象來到外國課堂聽得雲裡霧裡,有種差生的感覺。有時他就會找寧文勝訴苦或請教。這半年林易渺把主要精力集中在練英語聽力和口語上去了,專業課雖然不算耽誤但學得並不理想,比起高中時代輕而易舉就拔尖的感覺有了天壤之別。

寧文勝恰恰對英語有着超強的悟性,雖然當年英語筆試成績總不如林易渺,但他的聽力一直就比林易渺要強,這都得益於他的父母從小讓他看英文碟子,所以他很快適應了大學的英文授課方式,在大學裡如魚得水。林易渺聽着他悠閒而快樂的大學生活,有些後悔選擇了北大這個弱肉強食的學府,也後悔讀了一個大量運用英語聽力的專業,讓他這半年的大學生活只有勞累和緊張。不過他還是暗暗地相信自己會度過這艱難的適應期,也許畢業之時纔是他的得意之時。

晚上,他倆擠在一張牀上休息,都沒有倦意。他們談完了大學談完了理想,林易渺又談起了他和樑芝潔之間的事,雖然他保留了自己和樑芝潔的最大秘密,但還是聽得寧文勝目瞪口呆。

寧文勝沒有想到林易渺真的會和樑老師走到一起,以前同學們只是當玩笑說着好玩,即使有那麼一點師生戀,也認爲畢業後自然會各奔東西,不可能再有什麼發展,哪知這不可能竟然成了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他聽着林易渺無望的傾訴勸道:“渺兒,樑老師既然都這樣離開你了,你就不要去爲難她,長痛不如短痛,痛過了也就忘記了。你們本來就不符合常理,也不會有太好的結果。”

林易渺說:“常理?什麼纔是常理?不相愛的人走在一起就是常理了?”

寧文勝說:“她比你大好多歲呢。在我眼裡,女人比我大三歲我就覺得好老了!大五歲讓我喊她阿姨都可以的。只要比我大的女人,我纔不會考慮呢,小的纔有呵護她的感覺。”

林易渺瞟了他一眼說:“你說話太損了!你怎麼也只關注表象不看實質呢?”

寧文勝不以爲然地說:“你以爲你們這種難堪的樣子就很實質了嗎?也許更適合你的不是樑老師而是別人呢,那樣的實質說不定比這還好。”

林易渺說:“勝,你沒愛過,和你說不清。”

寧文勝笑了一聲,說:“愛這東西,實質就是千變萬化。現在不愛可能今後就愛,現在是戀人可能未來就是仇人。我不太相信永恆的愛情,不然就沒那麼多分手和離婚的了。爲了這一時的所謂相愛,就無所顧忌地要改變世俗的慣性思維,還是不值得的。”

林易渺說:“你說得當然輕鬆了,你不知道思念的滋味,更體會不到失去一個人是怎樣一種煎熬。”

寧文勝說:“你憑什麼說我就沒愛過?我高二就愛過一個高一的,畢業後分開不是也就算了,痛苦不過就那麼一陣,我現在想都不想她了呢。”

林易渺愣了一下,笑了一聲說:“好呀,這個你也瞞着我!做得還隱秘的……你那不是愛,最多隻是喜歡。你不能和我相比,我現在想起她心裡就一陣陣發痛,害怕她離開。你不會有這種難捨的感受……即使那天我把她惹惱了,他把我趕出來關在門外,我也絲毫不恨他,也不覺得自己丟臉,我只是一個勁地想見她、抱她、親她、疼她、陪她。你沒有這些體會,你沒愛過,失去一個人就象丟了一本書那麼簡單。”

“哼,你愛過,你愛過!那是因爲你得到的愛太少,得到一粒白糖就以爲得到了一罐蜂蜜。”寧文勝不滿他的不屑諷刺道,然後又好奇地問:“說實話,你那麼愛法,得到她的人沒有呢?得到了吧?”

林易渺不願讓他把樑芝潔想到壞處去,矢口否認說:“沒有。畢業以後再說吧。”

寧文勝說:“你還真會剋制啊——愛了這麼久也沒有行動,是不是愛啊?如果是我,先弄到手再說,免得被別人搶先了。”

林易渺突然想起高二時校刊中的“身體門”來,大喊道:“校刊那次‘我把身體給了他’是不是給了你?老實交待!”

寧文勝的臉紅起來,說:“你亂說!那絕不是我!我當時還是癩蛤蟆,有那麼傻的女人喜歡我嗎?”

林易渺察覺了他的慌張,笑起來:“看你做賊心虛了,肯定是你了!不用你說我就知道了。原來直接讓我下臺的是你!”

寧文勝急了,說:“那個人絕不是我!做就做了,沒做就沒做,我纔不會象你這樣做了也不會承認,假裝正經呢!”

林易渺的臉也燙起來,那樣的事的確是不好追問的。想起聖誕夜那天樑芝潔說她已經屬於別人,想起現在的她同樣正屬於別人,心裡有些痛楚,說道:“別說這個了,我現在還愁下步該怎麼辦?我現在幾乎身無分文了,家裡沒有多少錢,又不給我拿錢,他們不會理解我的處境,下學期怎麼辦我還焦着呢。這段時間我還得想辦法在城裡掙點生活費才行……嗯,春節快到了,我得進點貨去賣,聽說有的城市流行放孔明燈,我們不防試試,你到時給我提供一點週轉資金可以吧。”

寧文勝說:“這點錢沒問題,好說。今後如果有困難,找我就是。有你的狀元名聲在,我估計人家不遠千里都會來照顧你生意。”

林易渺說:“如果那樣就好了,我爸也就相信我找家裡要錢是在做生意了,就不會認爲我在騙他們的錢做壞事了。”

寧文勝說:“不過孔明燈要講究天氣哦,只怕天公不作美,貨有積壓就是大麻煩了。”

林易渺說:“天氣不怕,初一到十五再壞的天氣總有天晴的時候。還是你夠朋友,現在你成了我的支柱了。”

寧文勝說:“別那麼生分,這些事對我來說不是難事。想當年我的數學那麼差,要不是你的指點和幫助,讓我醍醐灌頂,我沒有今天了。當然了,關鍵還是要感謝你的心上人,把我安排成你的同桌了。”

“誰讓你當時長得那麼醜呢?只能和我相配了。”林易渺想起寧文勝當年滿臉青春痘的醜陋樣子哈哈笑起來,那時他不能嘲笑一聲,現在寧文勝已經一表人才,越笑話他當年,他就越有成就感。他不得不佩服樑芝潔在學生的組合方面有獨到的一面,她似乎很擅長讓學生相互取長補短,說不出她有什麼絕招,反正她能夠讓同桌之間通常相處得很舒服,學習相互促進。但是呢,這些在北京應聘時都沒派上用場。他苦笑了一下,岔開話題說道:“好羨慕你的家庭,父母那麼恩愛,家庭那麼溫馨,經濟條件又有那麼好,你又那麼爭氣……我如果有這樣的家庭,我可以好好地愛她,讓她沒有擔憂地愛我、等我,我也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苦學四年出來娶她。”

寧文勝呵呵地笑起來:“看你,真的是困入情網了,還沒開始呢,就在說娶呀嫁呀!如果可能,我寧願一輩子不結婚,就那麼戀啊玩啊,兩個人的事,不關她父母兄妹舅子老表的事,多爽!那纔是真正的相愛呢,不帶外部雜念。”

林易渺說:“不,自從我媽去世之後,我就無家可歸了,現在不正是這樣嗎?有家都難回。我做夢都想有個家,有個自己的家,可以在那裡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不看別人的臉色,也不用討別人開心。我想成家,和心愛的人住在一起快快樂樂地生活。真的,我就想有個家,不管你怎麼笑話我。”

寧文勝感嘆道:“你和我不一樣。如果你有我這樣的家庭,就會和我差不多了。開心的事多得自己都愛不過來呢,哪會去苦苦愛一個樑老師,只要見勢不妙就會知趣地收場。你缺少關懷,有戀姐情結,得到一點關心就象捏着救命稻草一樣死不放手了。我這個大男人,只想呵護小妹妹,不想被大姐姐來呵護,那感覺就是怪味了。”

林易渺默不着聲,隨後舒了口氣說:“也許吧,我媽去世後,她是對我最好的人,我就是離不開她了。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命,誰讓我走到這條命運軌道上來了呢?”

寧文勝說:“渺兒,現在都走得這麼艱難了,換個軌道走走看,給自己也給樑老師一個機會。”

林易渺說:“她不愛她的男友,她是愛我的,爲什麼我們要換個軌道?她答應過我,要等我。她會等我的……不過,她那樣決絕地離開,好傷我的心。現在我好怕她動搖了,她會等我那麼多年嗎?”

“人家都明說不會等你了,還在空想。真拿你沒法!可別走火入魔了啊!”寧文勝爲他擔憂地說,然後又說道,“我懷疑到你畢業那時,你會愛上別人了,象陳世美那樣。或者樑老師在那時會愛上其他人。感情在時間面前最說不清,不然就沒那麼多斷腸的愛情故事了。”

林易渺說:“在你們心中,愛一個人好象隨時就可以變,就象換一件衣服。但她在我心裡紮了根,想拔都拔不出來,其它女子我一點不感興趣。如果能拔掉她,我在高三那年就把她拔掉了,不至於還堅持到現在。好多時候,我真希望象你們這樣,不愛任何人,不想任何人,只是專心讀書、開心生活、自由行走,但是我早就做不到了。當年要不是爲了讓她注意我、記住我,我不會那麼努力地學,努力學也不會有那麼好的效果。我相信愛情可以創造奇蹟的,我一定要創造奇蹟,讓你們眼中的不可能變成可能,不成功變爲成功。”

寧文勝佩服地嘖嘖兩聲,說:“你的心思可真不少!看你愛得這樣痛苦而充實都讓我羨慕了。不愛任何人當然自由了,但是也不好,象我這樣現在還不知道去愛誰的人也是挺空虛的,有時在學校熱鬧一番後就覺得心裡空蕩得慌,我就想找一個人來愛呢。”

“勝,如果我象你那樣多好,愛一個人也只停在喜歡的高度,有條件就進一步,沒條件就退一步,不會爲情所困,不會象我這樣在乎一個好的結局。唉——,愛一個人近不能近,遠不能遠,她的決定我不相信,我的決心她不相信,真的好難受,好難受!”林易渺想了想又說,“勝,有酒嗎?我想喝酒了。”

寧文勝說:“酒色酒色,別爲了色貪上酒啊!不許你喝!你在我家裡,我得替樑老師負責。”

林易渺說:“想醉了,好讓自己渾鈍。”

寧文勝說:“人們說女人是爲情而活,你怎麼象女人了?你可別這樣兒女情長的。天涯何處無芳草,樑老師不一定就是最適合你的那一棵。本來是甜蜜的事,弄得這麼痛苦有什麼意思呢?你們真是太不合適了,看着你這樣,我都感覺累。渺兒,還是放手吧,退一步,海闊天空。”

林易渺噓了一口長氣,說:“你真是沒愛過,給你說這麼多象是對牛彈琴。不對你彈了,我休息了,明天我要去找她。無論她在哪裡,我一定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