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城抵達落日平原。
浮空城的出現對士氣的提升無與倫比哪怕它就飄在那兒,什麼也不做,已經足夠讓聽着它的故事的人們熱淚盈眶。
落日平原掀起了一場“暴動”。
這些從王國各處,秉奉着各自的信仰、仇恨、信念的人們匯聚在一起,他們一路上經歷過無數世間的醜惡,被迫賣掉子女的夫婦,活不下去選擇殺死彼此,骨骸仍然相擁的夫婦。被主人凌辱,想要刺殺但失敗剝掉了皮的女傭。把妻子獻給幫派頭目只爲能晚幾天還錢的窮人……
這時,終於有人站在他們這邊,告訴他們,你們不是生來就要受苦的。讓他們爲了自己而戰……
於是,在高聳的城牆前,在精良的騎士面前,在箭雨無情拋射下,甚至是法師們絢麗的法術下,這些幻想着能站在陽光下,不用再被貴族欺壓,可以直起腰,想着自己死了,就不會有人遭受自己遭受過的一切的人們悍不畏死的發起衝鋒,只爲給城外的自由之刃打開城門。
《瑞坎爾榮耀》的報社記者看到這羣泥腿子們涌出精銳纔會有的士氣,無數次倒下、潰散,但依然不屈不撓,重新組織起來,男人死光了輪到女人,女人死光了老人和孩童頂上。孩子們舉着他們用布匹縫的五顏六色的戰旗,踉蹌朝着士兵衝去……
最先崩潰的是騎士們。
他們和鼠人戰鬥過,那些醜陋,吱吱怪叫的老鼠除了數量沒有別的優勢也不會讓他們有絲毫同情。
他們也和亡靈作戰過。那些骨頭除了會把長劍咯出一道道豁口和讓人生病,沒什麼好害怕的。
但現在,這些不久前還和自己擦肩而過,恭敬的稱呼老爺的平民們正如鼠人般涌來。
他們在慘叫,他們在哭喊,他們迸濺的血液是炙熱的,只爲從自己身上咬下一塊肉。
當男人死光了,變成女人,變成老人和孩子,他們越來越遲緩。
什麼讓他們變成這副模樣,信念嗎?
那如果他們是正義的……我們呢?
開始有騎士扔掉武器,然後像是瘟疫般,越來越多的騎士扔掉武器。
“你們在做什麼?他們是敵人,繼續戰鬥!”
噹啷——
騎士隊長回過頭,發現自己的副手兼好友也扔掉了武器,雙目滲血地盯着自己,如野獸般低吼:“他們不是敵人,是我們真正要保護的人。”
騎士隊長愣在那裡,重新掃過戰場,看見四周的屍體和牙都掉光的老人、沒牙的孩子撲上來的場景。
寒風吹來,他眼中的血色褪去。
“打開城門!”
“打開城門!”
“打開城門!”
他只喊了一句,剩下的是早就無法承受壓力的騎士和士兵們的喊聲。
副手看見士兵丟掉武器,跑到城門前推門,如釋重負的回過頭,然後看見隊長撤掉頭盔,拔劍自刎的一幕。
“格雷隊長!”
副官驚呼着撲了上去。
“咯咯……”跌倒的騎士隊長脖頸往外涌着血流。“我不能……失去我的信仰……忠誠!
“咯……必須有人爲這場……錯誤的屠殺……負責……”
騎士隊長的雙眼失去光彩,副手擡起頭,看見自由之刃們披着城門外的光亮衝了進來。
歡呼聲在四周響起,恍惚間,他看見自己和格雷年少時偷溜進叔叔的臥室的對着擦的錚亮的騎士鎧甲,學着大人的模樣起誓:
“我們將恪守職責,以忠誠爲信念,守護人民!”
……
拿到戰報的奧爾梅多久久無言。
光看霜雪城送來的戰報,沒有傷亡就說明是場大捷。
但緊隨其後一行刺眼的“平民傷亡七千餘人”讓她沉默。
其實本不用這樣,自由之刃只要圍困幾天,貴族就會想要談判……這招在南邊屢試不爽。
犧牲本沒有必要……但怎麼能對落水之人不顧一切抱住救命稻草而做出苛責呢?
“安南現在在哪?”奧爾梅多問。
“應該快到了。”
英格麗特話音剛落,窗外天邊浮現一道藍點。
安南迴到他忠誠的自由城。
不過回到城主府後,送來的戰報讓他沒了好心情。
安南深吸口氣:“知道了……清點死亡人數,以自由之刃戰士的標準爲他們的家人發放撫卹,傷者也送去療養院。”
“維塔利格在哪?”
該維塔利格登場了。只要他站出來,現在堅定高舉反抗自由之刃大旗的貴族都會36……180度逆轉態度。
“正在決鬥場。”
“我現在過去……對了,霜雪城的貴族全抓起來,徹查。”
“明白。”
安南來到決鬥場,看見饒有興趣觀看球賽的維塔利格。
“你喜歡足球?”
“覺得很新穎,不過我還是更喜歡決鬥。”維塔利格不愧流淌着蒙特利爾黃金家族的血。
“戰爭結束後你想去做什麼?”安南問道。
“會結束嗎?”
“你可以相信我的承諾。”
對待敵人的最大敬意就是趕盡殺絕。不過維塔利格不是。
維塔利格說道:“我可以相信你,但戰爭不會就此停歇的。”
安南意識到他說的其實是鼠人和惡魔。
這兩個物種就像野草,除非你挖出它們的根,否則不管清理多少回,過不了多久就又會長出一大截。
安南很同情他,雖然把王國丟在這裡受苦算是自作自受,還能得到其他被傷害的北境人的諒解,但犯錯的是克洛和其爪牙,沒理由讓另一羣完全無關的人承受。
從這點看安南確實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
“自由城到時候會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資源。”安南保證道。
“有北境之王這句話就夠了。”維塔利格微微躬身。
“北境之王?至高十三王纔有意思。”
“我期待這一天到來。”
“我開玩笑的。”
“我是認真的……你知道伊爾溫老師怎麼評價你嗎?”
“他說了什麼?”
維塔利格張嘴欲言,但是又搖起了頭:“老師不讓我說。”
安南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
他說要是我說出來,你會像只驕傲的花孔雀一樣撅着屁股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