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號。
金慕淵出差回來的日子。
也是柳小夏重要的一天。
柳小夏在和平飯店定了桌,請我和林歡吃飯。
林歡告訴我,柳小夏搞這麼大陣仗,肯定是有好事要宣佈。
我由衷地替柳小夏開心。
卻不曾想,別人的喜事到最後,成了我的禍事。
我是到了包廂後,才發現,除了我和林歡以外,還來了羣以前高中的同學。
我和林歡以及柳小夏在高中就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人稱三個火槍手,現在大了,提起以前,只覺得羞愧萬分。
再見到以前的老同學,更覺得不論是面對面不說話還是面對面聊天都是兩個大寫的字,尷尬。
柳小夏這個主角兒還沒來,底下一羣高中同學已經開始歡呼的拼起酒來了。
說到多少年沒見,說錯了就罰酒。
說到交女朋友沒有,交了也罰酒。
說到工資存款多少,多了就罰酒。
說到工作職位多大,大了就罰酒。
又說到以前高中發生的種種,一羣人一邊笑一邊喝,吵鬧聲夾雜着歡笑聲。
林歡晚上還要值班,一直連連擺手拒絕加入他們的行列。
我是直接告訴他們我懷孕了,他們才咋呼着問我要喜糖。
我在峽市呆不下去的時候,從來沒感受過這種人聲鼎沸的時刻。
兩年前,路過我家門口的初中同學高中同學,都是腿腳生風跑着躲遠的。
現在,和平了。
但是,我和以前的一切,也斷得乾乾淨淨了。
遇難時,同林鳥都飛了,現在沒事了,我何必還要去招惹那羣鳥。
本就不是什麼好鳥。
我做不來陪着笑臉讓別人快活,讓自己心裡犯堵。
到最後,就是我和林歡兩個人各自抱着自己的手機在玩,而那一羣高中同學,大概七八個人,已經喝的醉醺醺了。
柳小夏終於在氣氛最火熱的時刻踩着八釐米的高跟鞋穿着一身火紅色晚禮服閃耀登場。
她家是做珠寶鑑定的。
一出場滿身的珠光閃得我和林歡紛紛掏出了遮陽鏡。
避免眼睛被刺瞎。
“老同學們,晚上好啊~”她化着精緻的妝容,挽着身邊西裝筆挺風流倜儻的蕭啓睿,一臉人生大贏家的氣場入了座。
“給你們介紹下,這是蕭啓睿,我男人,我們20號結婚…”
柳小夏笑容得體的給大家介紹了蕭啓睿,又朝我和林歡的方向挑眉笑了笑,“這次請大家來,無非是想拜託大家把我結婚的消息散出去,我想讓高中的所有同學都來參加。”
我們以前雖然是出了名的火槍手,卻同時也是班級的排擠對象。
在那個一切以成績爲發言權的學校,性格跋扈任性妄爲的我們就成了另類。
一個被學校驚爲傳奇,被同學排擠的異類。
我知道柳小夏的意思。
她訂婚那天請來的所有貴賓都是看了一肚子的笑話滿載而歸的,還不知道從她訂婚席上未婚夫跟着大肚女鬧出的那一場演繹了多少個版本。
這一次,不論如何,她都會找回場子。
我們三個都是一樣的本質。
以前的種種不甘。
都會化成勇氣,化成動力,迫使自己去逆襲,去超越,然後達到目標。
“臥槽!!!燃燃!你掐一下我!”林歡在桌子底下怪叫着捶腿,“柳小夏居然要閃婚!?臥槽?!”
她和蕭啓睿不過是訂婚夜那一晚發生了一夜情。
前後不過兩個月。
現在就要跟着這個和她發生一夜情關係的男人結婚。
我擔心蕭啓睿這個人不靠譜,即便他是金慕淵的兄弟,他給我的感覺一直就是不着調,除了在醫院像個醫生以外。
而林歡卻擔心柳小夏,對,她擔心自己師兄被柳小夏吃成渣渣。
“對,她是要結婚。”我平靜地陳述。
蕭啓睿隔着桌上的菜系看了我一眼。
像是有話對我說。
而他身邊的柳小夏像是感應到了我的目光,裝作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無奈地笑了。
身邊的老同學問,“蘇燃,你怎麼沒辦婚禮?”
我嘴上答着,“不想太麻煩,所以直接領的證。”
心裡卻是在想,金慕淵會給我辦一場婚禮嗎?
如果當初我說,我要一場盛世婚禮。
他,會答應嗎。
“哦,你男人是誰啊?”又有個老同學伸着脖子問,林歡坐在那,差點被他們擠翻了,她恨恨地瞪着他們說,“說了你們也不認識,峽市有名的金家一把手,金慕淵,聽過嗎?土鱉!”
當時的學習尖子,現在的it男,他們應該是不關注這些的吧。
聽到林歡的話,那幾個老同學有些怪異地看了我一眼,又問林歡,“你說的是金慕淵?”
林歡翻了個白眼,“不然呢?四眼仔,你以爲是你名字?!扯幾把蛋,做你的白日夢去!”
那個叫四眼仔的立馬臉紅脖子粗地把眼鏡摘了下來,“我,我就是確認一下,有沒有聽錯…”
聽錯?
我看着他問,“你認識金慕淵?”
四眼仔立馬搖頭擺手,“不認識,不認識,就是聽過,聽說過。”
旁邊幾個有些喝醉了的同學念着金慕淵三個字,砸巴了幾下說,“總覺得在哪聽過啊,有點耳熟…”
金慕淵三個字在峽市,應該很多人都聽過,他們幾個耳熟也很正常。
我也就沒在意。
服務員把菜上齊了後,柳小夏挨個敬酒。
她從前向來不做這種在她看來低人一等又多餘的事,今天應該是高興了吧。
臉上的腮紅都快被滿臉的紅光給衝開了。
她一個挨一個地敬酒,蕭啓睿也不攔着她,只陪着她站着,身材相貌滿分,言談舉止滿分,溫柔體貼滿分,兩個人站在一起般配的耀眼。
蕭啓睿話也不多說,只是那一句。
“20號那天別忘了來。”
包裡的請柬就順手塞了一把遞過去,少說20多張。
等柳小夏轉到我和林歡時,她已經醉眼迷離了,手上的杯子都拿不住了,卻還是高興的咧着嘴直笑。
她說,“燃燃,歡歡,我最高興的就是遇到你們倆。”
她說,“我們說好要當一輩子的好姐妹!”
她說,“現在我要結婚了,你們都給我當伴娘!不,燃燃已經領了證,那就歡歡你必須給我當伴娘!”
她說,“我,我,以前,那時候,真的,最灰暗的時候,遇到了你們,我覺得,命運對我太公平了…”
她說,“沒有你們倆,我柳小夏就是個屁!”
她說了很多很多。
最後把自己都說哭了。
林歡是刀子嘴豆腐心,別說看到好姐妹在她面前哭,就是一條狗死在她面前,她也能哭成狗。
所以,整個包廂裡的人都停了聲音,靜靜地看着兩個漂亮的女人互相抱着哭。
林歡一邊拍打着柳小夏的背一邊罵她,“死丫頭,搞那麼煽情幹嘛!小心我到你婚禮上哭給你看!”
柳小夏抽抽噎噎的。
我輕輕拍着她倆的背,酸脹的情緒已經在體內四竄洶涌。
我不能哭。
孕婦最受不住這種場面,可我卻深深壓住了。
我知道。
如果我在這個場合哭出來。
那就再也收不住了。
柳小夏臉上的妝都花了,蕭啓睿動作溫柔地幫她擦着,她就傻呵呵地朝他笑。
林歡用紙巾胡亂地抹了把臉。
我就起身拉着她們兩個說,“去洗手間洗個臉吧。”
走出包廂的時候蕭啓睿又看了我一眼,我點點頭。
他應該是要告訴我金慕淵的消息吧。
林歡沒有喝酒,我和她一起架着柳小夏去了洗手間。
路上柳小夏還臉不紅心不跳地跟我們說,“今天晚上我要睡他,結了婚以後,我就可以天天睡他!”
林歡趁機問,“我師兄技術咋樣?”
柳小夏大着舌頭說,“什,什麼技術?你說在牀上?呵呵…”
她自說自樂,還踉蹌着要拍林歡的腦袋,“色女!你,打聽,這個,幹嘛?!”
林歡一副吃屎的表情看着我。
意思就是柳小夏沒醉,不然肯定告訴我們。
我也這麼想。
等到進了洗手間,看她吐得快把腸子也從喉口裡吐出來時,我們才相信她真的是醉了。
孕婦聽到嘔吐的聲音也能產生共鳴——我也去一邊吐了。
兩個女人抱着洗手檯吐個不停。
林歡微微怔愣了一會。
就一會。
她下一秒衝到我旁邊,也學着我開始吐了起來。
我,“……”
“蕭,蕭啓睿。”柳小夏口齒不清地叫着,“他,太變態了,他,對我,好過分…”
林歡停止了演技,挑眉看着我,意思是柳小夏終於醉了。
我拍拍柳小夏的肩膀,轉頭跟林歡說,“你先幫她清理下,我要出去透透氣。”
林歡奸笑着應了。
我腳還沒出洗手間,就聽到她捏着嗓子問柳小夏,“來,告訴我,他尺寸多大?每次多久時間?”
我差點摔在洗手間門口。
這種問題柳小夏應該不會回答的吧。
我剛要擡步走出去,就聽柳小夏說,“大概,嗯,這麼大吧…”
“噗——”林歡忍不住噴笑出聲。
我轉身就看到柳小夏抱着洗手檯的水龍頭在比劃着……
我捂住眼睛,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