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爲何能成爲名曲,不止因爲好聽,而是也因,音爲稀爲貴,快速的曲奏方法比《醉仙》有過之而無不及,連自己也不會輕易嘗試,當初練習也是一月一次,就算這樣,手腕也是痠痛無比,半年才堪堪會彈一年後才進行了靈曲合一纔能有意境,世間能奏此曲的人,算上自己一個也寥寥無幾,因爲一曲內高強度的彈奏,手的筋脈會斷裂,輕則不能彈琴,重則生活不能自理。沒有一個琴手敢輕易嘗試。
琴師望着譜完的琴譜發了下呆,隨後把琴譜撕的粉碎,從蒲團上起身,揹着琴找人去了。
愛琴,必定要愛屋及烏珍惜愛琴之人,顧以琴是個彈琴的好苗子,定不能毀了她,如若真是要學,也要等以後再說。他很有必要要去找丞相談談了,希望丞相不是個冷情之人。
“老爺,淺晴言琴師求見,正在側廳內等候。”
書房門外的小廝通報,顧青皺了下眉,想不通琴師尋他所謂何事,明兩人無任何交集,但還是放下手中的書,走了出去。
“帶路。”
因爲不熟悉路,琴師問遍了自己所遇到的僕人,有些許說不知道,些許說在書房,接着追問書房在哪兒時,許多人都緘口不言,還有些許下人告誡自己不要靠近那裡,琴師被弄的雲裡霧裡。
最後琴師遇上了個丫鬟,丫鬟聽完後把他引去了側廳讓他候着,上了杯茶,便告退出去了。
“丞相大人。”
“琴師尋本相所謂何事?”顧青一入側廳便開門見山問道,雖無怠慢之意,卻也疏離十足。
琴師對丞相拱手略微彎身行了個禮,斟酌着用詞道:“今日之事,在下略有耳聞。”
顧青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坐在主位上就想起身,他也沒想到過琴師會在場,若是其甚與此事來謀圖他冷聲威脅道:“琴師若是以此事來要挾,別怪本相不顧情分。”
“呃?”琴師稍微愣了下,隨即急忙澄清道:“丞相多慮了,在下並無此意。”
見顧青的臉色緩和了些許,琴師繼續道:“在下是爲了大小姐而來。”
“以琴?”顧青看了琴師一眼,意味不明,隨即道:“有話直說。”
“在下懇請丞相收回對大小姐的懲罰。”
顧青眼神眯起,淡淡問道:“爲何?難道是她求你來當說客?”
“這事兒是在下自願的,與大小姐無關,緣由,只因在下一位愛琴之人,不願一棵練琴的好苗子就此夭折罷了。所以在下懇請丞相收回成命。”
顧青沉吟了一下,隨即冷聲拒絕。“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本相爲何要聽琴師的話,若是就此收回,本相的顏面何存?”
聽聞顧青的話,琴師心裡喟嘆一聲,看來還有迴旋的餘地。隨後解釋道:“若是強行彈奏《花容》,大小姐的手筋脈斷裂,輕則不能彈琴,重則生活不能自理,大小姐喜愛琴,還有爲了琴而付出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丞相切不可爲了一時的氣話而毀了大小姐的一生啊。”
顧青心裡有了計量,隨即淡笑道:“這倒是有理。可琴師總得給本相一個臺階下吧。”
琴師一愣,隨即又行了個禮,道:“那在下就收大小姐爲徒弟,丞相大人可否願意?”
聽聞後,顧青點點頭,笑道:“這是自然,勞煩琴師了。”
琴師名噪京都,若是肯收自己的女兒爲徒,女兒若是把琴技都學到,以後也定能名噪京城而有許多公子前來求親,那時候聯姻自己的仕途也能走得更長遠。
於是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
兩日後——
“聽說,你收大小姐爲徒了?”
側苑,兩人正坐在涼亭內,白幔掛起,被風吹拂,微微揚起,露出兩人的面容。
正是知書與琴師。
桌上擺着一把琴,還擺着一壺茶和兩樣茶點。
知書給琴師倒了杯茶,舉止優雅大方,想起昨日傳出之事,有些好奇,便詢問道:“聽聞琴師獨來獨往,忽而傳出這樣的事兒,是有些許訝然的。”
琴師不答話,淨了手,手覆在琴上,壓出了第一個音
“噔——”
知書望去,微微睜大了眼,只見琴師的手快到看不清速度,而一串靈動的琴音飛瀉而出,讓她訝然的,正是這首曲子,前世也還是去上林苑時聽過一次的——《花容》。
一曲畢,琴師吐出一口濁氣,痠軟的手在桌下輕輕的晃了晃,然後互相揉開糾結一起的筋脈,太久不彈了,有些生疏,且今日怕是否不宜動琴了。思及此處,琴師而後對知書說道:“此曲雖好聽,卻讓彈奏者的筋脈會有損傷,而丞相大人給大小姐的懲罰又是在月底時彈出這首《花容》,大小姐也是癡琴之人,無奈我只能出此下策。”
“溪揚師父倒是個良善的。”知書笑道:“那《花容》天下可彈出來的人寥寥可數,溪揚師父又是其中一個,此曲損傷筋脈知書還是略有耳聞的。”
說着便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來,遞給琴師關心道:“溪揚師父現下怕是手痠軟無力,這活絡經血的藥是知書給自家兒小姐備的,還望溪揚師父不要嫌棄。”
“呵呵,那就多謝知書姑娘的美意了。”琴師欣喜接過,小心的放入懷中。
琴師不能彈琴,知書看着琴興起道:“能不能讓知書起奏一曲?”
琴師提議道:“當然可以,不知知書姑娘可彈一曲《醉仙》?在下以洞簫伴曲。”
知書聽到琴師的提議有些微愣,想起前世兩人也這樣合作過,便點點頭道:“也好。”
琴師掏出了兩日前就製作好了的洞簫,心裡有些澀然,這樣,滿足一下自己的心思,也該滿足了。
知書和琴師換了個位置,淨手,手覆於琴絃之上,而後微微一動,奏出了醉人之音,《醉仙》
待到琴音淡壓而弱之時,琴師吹起了洞簫。
空靈的蕭聲與彷彿漫不經心的琴音交纏,出現了一番風味。
《醉仙》,單奏是一首醉人之曲的琴音,可入在琴音之內穿插洞簫,一曲時間略微有些延長,卻又是另一番靡靡之音,婉轉略是悽淚的情歌了。
當初創作這首曲子時,本也是一曲單奏,後來聽了師父經常唸叨的兩句,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而後纔在《醉仙》那曲單而醇烈的烈酒之中注入一絲冷冽的清酒,而兩酒混合。也是別有一番風味的醉意,讓沉睡百年的神仙,睡上千年也不得爲之。
一曲終了,琴師還意猶未盡,知書也還沉浸在剛纔再一次的震撼中。
此時的知書面若霞飛,意識還是在剛纔的琴音酒海里遨遊,完全是醉意朦朧。
琴師看着雙頰如紅桃知書。竟也是有些癡了。
好酒,好久沒醉過了,此時一醉,怕再醒來時又是百年了吧。
知書回過神來。喃喃道“卻未想到還是如此震撼。”
琴師把目光從知書臉上移回手中放下的洞簫,欣喜若狂道:“知書,你真是我的知音啊!”
“溪揚師父過獎了。”知書面上雖這麼說。心裡也是開心的,今世還能被琴師引爲知音。這是自己所料不及的。之前的陰霾一掃而空。
“知書姐姐?知書姐姐?”
“啊!原來你在這兒,大夫人讓我尋你去一趟呢!”
提筆沾新墨,忘卻舊容顏
殘燭淚燼空,倦意深幾重
凝霜夜,月似怯,花如雪
聽誰說又永遠,道再見
不如一醉千年
———《醉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