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灩聽了楚曄的話,登時兩頰緋紅,心中亂作一團,卻又不好違逆,只得含羞上前,要替楚曄解下腰間的玉帶。
楚曄望着瀲灩低垂的羽睫,顫抖的雙手,知她害羞,不由輕嘆了一口氣,道:“你進裡間屋子更衣吧,朕讓來喜服侍就行。”
瀲灩聞言,忙退後了一步。
楚曄微微搖了搖頭,道:“朕有那麼可怕嗎,讓你這般避之唯恐不及?”
瀲灩聞言,忙福身行禮:“臣妾不敢。”
楚曄見瀲灩一臉的着急,眼中似帶着水光,不由輕笑道:“朕和你說笑,你何必當真?”楚曄說着,已經拉起了瀲灩。
瀲灩此時已沒了平日裡的聰敏,勉強擠了一個微笑。
嫣紅見瀲灩疲於應付,就笑着說道:“奴婢服侍婕妤更衣罷。”嫣紅說完,就引着瀲灩進了裡間屋子。
瀲灩一進裡間屋子,離了楚曄,不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嫣紅輕聲笑道:“婕妤的麪皮這般薄,惠姐難道沒教導婕妤……”嫣紅說到這裡,不由掩口而笑。
瀲灩紅了臉,啐道:“胡說些什麼?”
恰在這時,青杏帶着兩個宮女端着金盆等物走了進來,瀲灩和嫣紅也就縮了口。
嫣紅服侍瀲灩梳洗了,就附在瀲灩耳邊低聲說道:“一會兒陛下進來,婕妤切勿似剛纔那般了。”
瀲灩心跳如擂鼓,還是點了點頭,示意嫣紅放心。
楚曄見嫣紅帶着宮女出來了,就邁步進了裡間屋子,且不急着進門,只是倚着門看着瀲灩,就見瀲灩一臉的無措,披着烏黑的頭髮,穿着一套妃色的中衣,越顯得眉若遠山,玉骨玲瓏。
瀲灩一擡眼,就見楚曄已除去了九龍逍遙冠,只穿了一套明黃色的中衣,含笑望着自己,忙要福身施禮。
楚曄邁步進了屋子,拉起瀲灩的手,道:“寢宮之內,何須這般多禮。”
楚曄一邊說着,一邊攜着瀲灩的手走到了垂着繡帳的八步榻旁。
鎏金的蓮花狀香薰內纏繞出媚骨的龍涎香,繚繞在室內。燭光映在繡帳上,折射出柔和的光來。
楚曄擁着瀲灩,低聲在瀲灩耳邊呢喃道:“瀲灩,瀲灩……”
瀲灩下意識的想要抗拒,不由用手輕輕推拒着
楚曄覺察到了瀲灩的推拒,苦笑了一下,微微退開了一些。
瀲灩擡頭看了一眼楚曄,低喚了一聲“陛下”,隨即垂了頭。
楚曄見瀲灩的眼中滿是不願,不由有些頹然,默默注視了一會兒瀲灩,就放開了她。
瀲灩一離開楚曄溫暖的懷抱,不由越加的迷茫,只是撫弄着衣襟。
半晌,楚曄突然問道:“你是因爲心中有了臨川王,所以纔不願做朕的妃子?”楚曄終於問出了心中一直以來的疑惑,可問出這句話的後,楚曄只覺得自己的心中一緊,突然害怕聽到瀲灩的回答。
瀲灩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楚曄爲何會牽扯上臨川王?可她素來聰敏,明白自己此時如將臨川王牽扯進來,只會給自己和臨川王招來無窮的麻煩,因此垂頭答道:“陛下恕罪,臣妾愚鈍,不明白陛下這句話的意思。”
楚曄見瀲灩一臉迷茫,心中一鬆,可還是問道:“那日在碧波池邊,臨川王抱着你……”也許連楚曄自己都不知道那日在碧波池畔的所見,已經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芥蒂。
瀲灩蹙着秀眉,似乎在仔細回憶,半晌才答道:“奴婢那日在冰面上行走,不想冰面開裂,多虧殿下相救。”
楚曄望着瀲灩那如水的雙眸,眸中一片澄清,欣喜瞬時涌上楚曄的心頭:也許瀲灩正像來喜所說的,心思單純,不懂男女之情,所以纔會抗拒自己。
想到這裡,楚曄輕輕擁住瀲灩,道:“朕知道你心中害怕,朕不會逼你,朕會等到你心甘情願的那一天。”
楚曄說完,用下巴輕輕摩挲着瀲灩的秀髮,心中竟是出奇的喜悅,默默唸着“兩情相悅”四個字。
瀲灩越發的疑惑,可見楚曄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也就略放下心來,因此只是靜靜的站着,雙臂不自覺地環上楚曄的腰。
楚曄感覺到了瀲灩的舉動,越發欣喜,抱起瀲灩,輕輕的將瀲灩放在牀上。
瀲灩倚着繡枕,有些緊張的看着楚曄。
楚曄見瀲灩的水眸中滿是慌張,不由低聲笑道:“你放心,朕不會逼你。只是今日朕剛封你爲婕妤,如果朕今晚不留宿在這裡的話,只怕那些見風使舵的宮女、太監就會以爲你失寵,勢必會怠慢你。”
瀲灩聽楚曄處處爲自己着想,不由心中一暖,低聲叫了一句“陛下”。
楚曄上牀躺下,輕輕的擁着瀲灩,柔聲說道:“睡吧,這宮裡你今日也轉了大半個,也該累了。”
瀲灩竟覺得出奇的安心,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珠淚靜靜的滴落,滴落在鎏金的燭臺上,直到燭芯在滴落的珠淚中掙扎着,射出最後的光芒,屋內終於陷入了一片黑暗。
次日一早,瀲灩覺得耳邊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忙睜開雙眼,就見楚曄已經起身。
楚曄一見瀲灩睜開雙眸,不由笑道:“你醒了。”
瀲灩忙要坐起身,楚曄按住她道:“朕要上早朝去,你再躺一會兒罷。”
瀲灩搖頭道:“臣妾委實躺不住了。”瀲灩說着,已經坐起了身。
楚曄道:“你披件大衣裳罷,彆着了涼。”
瀲灩見說,就取過放在一旁的一件銀紅色灰鼠皮襖,披在了身上,下了牀。
來喜和嫣紅聽見裡間屋子有動靜,知道楚曄和瀲灩已經起了身,忙帶着小太監進來服侍。
小太監服侍楚曄梳洗,瀲灩和來喜在一旁替楚曄準備上朝的朝服。
瀲灩見楚曄梳洗完了,忙拿過朝服。
楚曄道:“讓來喜服侍朕穿吧。”
瀲灩笑着搖了搖頭,拿着朝服走到楚曄身後,楚曄只得任由瀲灩替自己穿上朝服。
瀲灩替楚曄穿好了朝服,就低頭替楚曄系玉帶。
淡淡的髮香縈繞在楚曄鼻間,楚曄心中一暖,伸手替瀲灩將耳邊的碎髮掖到耳後。
這一刻,兩人之間涌動着脈脈溫情。
來喜見了,眼中已滿是笑意。嫣紅在一旁見了,不由抿緊了嘴脣,神色有些莫測。
一時,楚曄帶着來喜去上早朝去了。
瀲灩端坐在妝臺前,嫣紅站在瀲灩身後,替瀲灩梳頭。
瀲灩從鏡中看出嫣紅似乎有話要和自己說,就問道:“嫣紅,有什麼事?”
嫣紅咬了咬嘴脣:“奴婢只想提醒婕妤,莫忘了衛婕妤的前車之鑑。”
瀲灩聞言,心中也是一震:今早自己與楚曄之間似乎太過親密了,在那一刻自己似乎已經忘記了仇恨,忘記了自己入宮的目的,只是沉溺在那溫柔中。
可瀲灩卻不肯對嫣紅袒露自己的心思,只是淡淡的說道:“我那樣做,不過是不想讓楚曄疑心罷了。”
嫣紅聞言,笑道:“婕妤能這樣是最好的了,奴婢不過是白說說罷了。”
瀲灩斂去了自己複雜的心思,吩咐道:“你快去傳早膳吧,我一會兒還要去各宮請安。”
嫣紅答應了,忙出來吩咐小太監擺膳。
瀲灩用過了早膳,就帶着錢華和嫣紅出了麟趾宮。
瀲灩剛走了約有一箭地,就聽有人在背後喚道:“韋婕妤——”
瀲灩立住腳,扭頭就看見崔貴嬪帶着幾個宮人朝自己行來。因麟趾宮和景暉宮兩處緊挨着,瀲灩知她也是去請安,忙讓到路旁,躬身行禮:“臣妾請貴嬪娘娘安。”
崔貴嬪笑道:“婕妤不必多禮。”說着,崔貴嬪已挽着瀲灩的手,拉起了瀲灩,又道:“婕妤這是去請安罷。”
瀲灩忙答道:“是。”
崔貴嬪笑道:“那正好,我和婕妤同路,也是去各宮請安。一路上有個人陪着說說話,倒不寂寞。”
瀲灩不好推拒,忙答了一個“是”。
崔貴嬪最初聞知瀲灩受封婕妤,心中難免有些不安,以爲自己在後宮之中又多一強敵。待到昨日瀲灩來給自己行禮,因見瀲灩唯唯諾諾,以爲瀲灩不過是溫馴賢良,得了楚曄的歡心,所以得以封妃。加上韋家雖然因爲韋太后在朝中逐漸掌權,可在崔貴嬪這樣出身閥閱世家的女子眼中,韋家不過是新貴,成不了什麼氣候,因此也就存了輕視之意,不將瀲灩放在心上。
兩人一路上不過閒談數語,多數是崔貴嬪在說,瀲灩不過小心應答而已。
轉眼已到了坤儀宮,崔貴嬪讓小太監進去通稟。
過了一會兒,卻是坤儀宮趙子宣出來回話。原來太皇太后自上次着涼之後,一直未見起色,如今病勢越發沉重,大長公主和高皇后都去永信宮問安去了。
崔貴嬪因不願見高皇后,因此就拉着瀲灩去壽康宮給韋太后請安。不想到了壽康宮,才知道韋太后也去了永信宮。
崔貴嬪無奈,只得拉着瀲灩又去了永信宮。到了永信宮,卻見韋太后、大長公主和高皇后從裡面出來,原來是太皇太后已經歇下了。
瀲灩因見韋太后、大長公主和高皇后神色各異,知道她們皆有心事,問了好,也就回麟趾宮去了。
待瀲灩回到麟趾宮,就見楚曄的帝輦停在外面,知道楚曄來了,忙快步上了臺階。
來喜見了瀲灩,迎着瀲灩行了一個禮,道:“婕妤回來了。”
瀲灩微笑着點了點頭,邁步進了屋子,就見楚曄坐在書案後,拿着一本奏摺看着。瀲灩忙要上前行禮,奏明接駕來遲之故。
楚曄一見瀲灩進來,不由笑道:“朕給你帶了一件東西來。”
瀲灩順着楚曄的目光看去,就見桌上擺了一張瑤琴。
一見那張瑤琴,瀲灩如遭電擊,琴上那熟悉的浮雕,琴頭那道熟悉的裂痕……
瀲灩的心中瞬時轉過千百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