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燈籠

他也是倔,硬是拉着我要去,我拗不過朱胡村,只好草草吃完飯了就往山裡去。

真不知道胡村小子怎麼想的,偏偏選這個時候,此時林子裡黑漆漆的一片,看着就令人心驚膽戰,胡村小子倒像什麼事,反而一臉平靜,一路上還哼起歌來。

“你發什麼抖?”胡村見我緊緊貼着自己的後背,有些滑稽,就拿我取笑,接着將煤油燈提高故意嚇我,道,“又沒死鬼,你就別慫,要知道,這林子我以前我經常來,而且是晚上。”

“就你大膽,”我又指着林子深處,見一小孩般大小的黑影飛快地閃過,如飛奔的箭,快得讓你來不及反應,這黑影一直竄下山下的方向。

“胡村哥,你……你瞧……”

胡村看過去,卻不以爲然,只是笑笑,事後還逗我說道:“不是我說,你們城裡人,就膽小,咱村裡的大山,野貓野狗什麼的,都常見,怕啥?”等我再看去,只是在空中微微晃動的樹枝……

我哼了一聲,不搭理朱胡村,我見過的人中這麼膽大的也就胡村了,若換做我和張京,平日在街道走着,啥樹葉的滾動都要將我們嚇得夠嗆,更別提在這種環境下碰見啥了。

“半天都沒看見啥屋子,你不會忽悠我的吧!”胡村有些急了,提着燈四處張望。

“纔沒呢,胡村哥,就在那前面,喏,就是那了,你往那邊走就行!”

胡村看了我手指指的方向,就提着燈過去。

微弱的燈光一直穿過林子,到我們眼中。

我直起身子,拍着胸口說:“胡村哥,你瞧,我可沒騙你!”

胡村向前走了幾步,拿着燈打量着周圍。

“嘖!”

我湊近,問着胡村。

“王良,你看……就是這裡,三個月前我來過,不過那個時候還是一堆廢墟,那……那這戶人傢什麼時候搬來的?”

“你管別人這麼多?進去得了。”我拉着胡村就往屋子那邊跑去,一上去就在人家門上敲了敲。

“咚咚咚”沒什麼迴應……

我再次敲了敲門,稍稍加大了力度,只聽見裡面極其安靜,依舊是沒什麼動靜,安靜得讓我內心晃動。

“王良,你說……你說他不會出去了吧!”胡村在我身後小聲嘀咕着,我回頭看看他,又準備敲第三次。

“你找哪位。”門半開着,昏暗之中出現一個人臉,一半被黑暗所籠罩。

“您好……”我笑了笑,見着是老人,別提有多歡喜,“夜裡造訪,還請原諒。”

老人將打開門,迎接我們進屋,房間裡昏暗得可怕,一路上我小心的摸索,一直到那間有光的屋子。整個屋子就點了一支蠟燭--一支短小得不能再短的蠟燭。

淡黃色的火光充斥着整個屋子,物品的影子被照射到木牆上,參差不齊。

“平常沒來過什麼人,屋子就亂了些,沒怎麼收拾,你們……你們就隨便坐罷!”老人從門口進來,手裡拄着柺杖,隨便收拾了一下就向牆角走去,背對着我們,好像忙活着些什麼。

他雙手握着茶水,極不流暢地向我們一簸一簸地走來,而一邊,水就不斷地從杯子裡晃出,掉落在地上。

“效果還行嘛……”

老人把杯子小心地遞到我們手上,不緊不慢地說着,把茶水送到之後,又簸着身子走到椅子邊坐下,在他面前,擺着一章牛皮紙,旁邊有一墨硯,上面擱置着一隻毛筆,因爲屋內昏暗,其他的就看不見了。

“還多虧您這藥,他好了就硬拉着我來感謝您。”

胡村也跟着笑笑,撓着後腦勺,問起了老人的事,老人只是笑笑沒說什麼。

老人將墨筆輕輕放回原處,又端起碗喝了一口,故意發出享受的聲音。“我啊,這多大歲數,也忘了,活了也那麼久了,至於你們,還年輕,不想你們多受罪,老一輩的我們多苦點也沒事,等有機會了,得讓你去見劉大師,你的身上,事還多……”

蠟燭的燈光微微晃動,一時之間,居然燃得只剩下了丁點,燭腳周圍漸漸凝固的燭水,映射着閃動的火苗……

老人起身,走到牆角的壁櫥邊,又取了支蠟燭,把那支殆盡的蠟燭換了下來,又回到椅子上坐着。老人是兩個月前搬到這的,說是這裡安靜,適合居住。

…………

一陣寒暄,只覺得現在有些晚了,怕胡村他媽着急,就要和老人辭別,老人一路送我們到山腳。

“下次如果還來山裡,就一定要來找我,我告訴你些事情。”老人最後說了句,就轉頭回去,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我和胡村也沒再多待。

夜裡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伴隨着呼呼大風。

胡村猴急似的往家裡奔,根本顧不上搖晃的燈籠,或者說是在他相隔五米左右的我。

燈猛然落在地上,發出悽切的慘叫,伴隨着風聲,消失在在這黑夜之際。

“哎喲!”

我趕緊上前查看,見胡村倒在地上,一手抓着枯草,一手則捂着膝蓋,嘴裡喊疼,他旁邊,則是一身穿休閒裝的女孩,這裝扮,絕不像是安山村村民的孩子,十有八九是城裡來的。

“這女孩咋回事?”我將胡村從地上拉起來,撿起地上的燈,看清小女孩的臉,又趕緊轉回腦袋,給胡村拍去什麼粘着的泥土,還好,燈沒大損壞,只是磕破了一層紙皮。

那是一個看上去十一二歲的女孩,扎着雙麻花辮,辮子頂端裝飾着紅花。

令我有些驚訝的是小女孩沒有大聲哭嚎,反而自己站起來,拍拍褲腿的泥土,一臉平靜。

“哥哥,瞧我這麼不仔細,可沒把你撞疼吧!”小女孩關心地問起胡村,努力給他拍去身上粘着的的枯葉。

“沒大問題,可是你……”胡村拍去衣袖上最後一點枯葉,就蹲下來,和小女孩對視。

“對了,你咋一人在這,剛剛在山上的那個就是你吧。”我想起之前的事情。

我看得出來,小女孩微微上揚的嘴角漸漸消失。

小女孩嘟囔着嘴,搓搓手,小孩子氣地回答道:“那當然,我來……你還問,當然是找奶奶唄……奶奶,”小女孩支支吾吾地說着,臉上的笑容隨之淡去,“俺爸和城裡的劉老大前天晚上約架,俺爸就被打傷進了院,估計要待半個月呢!俺在城裡又沒依靠,就想來鄉下找奶奶。”

“你奶奶……?”

小女孩天真的點點頭。

“我叫葛胡兒。”小女孩露出笑容,眼睛就眯成一條縫,那嘴角鑲嵌着倆酒窩就露出來,如蜻蜓點水,輕泛水漪,淡淡的,好看極了。

我記得,安山村只有一戶人家姓葛,家裡有一老婆子,記得沒錯的話老婆子今年已經八十多了。她的兩個兒子和我爺爺曾經有過交往,我記得--大兒子叫葛昂,小兒子叫葛秋分。不幸的是,五年前的陵城路公交車車禍出了事故,裡面的乘客之中就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