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老屋

此時霧氣散盡,又因爲太陽,林子裡就明亮了許多。

說也奇怪,這白雞在我手裡一點反抗也沒有,就任憑我提着,也不叫喚,要是換作我,估計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了吧。

一路上也不無聊,畢竟有二彪子這個話嘮在,一路上就叨叨的沒完沒了,他這個人,就是愛說,不管是誰與他一路,只要是個人,準有說不完的話,在別人看來,老朋友和陌生人就沒有什麼區別了。

王二彪就不像我們城裡人,城裡多半都是有所謂的“社恐”,若在外面遇着什麼陌生人或者是好久不見的老友,比怕鬼還要怕,眼神就不自主地亂瞟,或是拿手機假裝看消息做掩護給糊弄過去,完事還內心竊竊自喜。

“年輕人……”背後傳來腳步聲,有些急促,像是急着追我們。

我回頭,就瞧見一個佝僂着身子的老人,就比我矮了半截,他手裡拄着那根柺杖,花白的鬍子。

我越看這老人越覺得面熟,像是在哪裡見到過,就是一時沒想起來。

“這黑雞白雞,”老人指着我手裡的白雞,慢慢地說着,“這是葛老太的**。”

我點了點頭,之前就聽胡村他爸講過,我倒也記得,不會忘記。我盯着老人看,這纔想起,就是在漆樹林前面碰到的那個老人,他這柺杖我記得。

“這雞崽子淨瞎跑,都知道的,葛老太前幾個月死了,家裡啥也沒有,就留着這兩隻雞,她怕死了雞受罪,就讓我養着,我見着雞的時候,就覺得非同一般,不是普通的家雞,與其說是雞,不如說更像個小孩兒。”

我看了一眼白雞,又瞥瞥二彪子手裡安靜下來的黑雞。到現在我也覺得有些奇怪,要是換作別的雞,準要撲騰着翅膀鬧個沒完。

“這雞就給我罷!”老人向前走了兩步,嘆了口氣,又說,“我家就在前面不遠,我一路趕着追你們,就很走了些路,累了就到我家喝喝茶,歇息了再回,也不晚!”

我拿過二彪子手裡的黑雞,將兩隻雞就一併交給老人。

老人笑着接過雞,接着徐徐彎下身子,輕輕地把兩隻雞放到他腳跟邊擱着。那雞果然有趣,就跟個孩子一樣乖乖的站在老人旁邊,不亂叫也不亂跑,有趣極了。

“你們兩個呀!”老人笑着臉,一邊拿手撫摸着雞的腦袋,說着,“你們好淘氣,讓我找了那麼久,快,快跟我回去。”

接着老人用柺杖支撐着身子起來,衝我們笑笑,就說:“我家就在前面,就去歇歇腳吧!”

我謝過老人,就答應着。

老人的家是修建在半山腰的,那裡有一個水坑,竹子就在水坑邊緣長了些,很具有隱居舍的風範。

整個屋子是斜頂杆欄式,旁邊則是籬笆圍成的雞舍,裡面空蕩蕩的,不過現在,可能就不是的了。

老人招待過我們,告別時,就給我一個用牛皮紙包着的樹根,說是可以治癒胡村的老土藥。

我謝過老人,就要往山下走。

“等等,先慢着!”老人叫住我們,像是有話要說。

老人拄着柺杖一簸一簸地走到我跟前,小聲地對我說着:“合慶鎮工廠那事兒啊,你就別插手,免得以後受罪,別問爲什麼,背後的人物可惹不起--”

我點點頭,就覺得玄乎,之前張隊也是跟我這麼講,叫我把這案子放一放,先別插手,如今老人也這麼說。我看了看手錶,此時是下午三點五十七分,說早也不算太早了,天已經開始顯現暮色,變得陰沉了,早上還有的一點太陽,又讓風給請回去去了,整個天就陰沉着,沒啥勁兒。

我和彪子下了山。

“雞放了吧!”朱餘貞從院子中央走過來,迎接我們。

我點了點頭,道:“朱伯伯,你放心,準給您放了!對了,剛纔我遇着一個老人,別的沒給,就給我一包東西,說這玩意要是烹了給胡村哥喝,準好。”我說着笑了笑,趕緊上前把紙包塞到朱餘貞手心裡。

他捏緊了紙包,生怕讓紙包滑落,緊接着就朝屋裡喊。

“秀兒!快給胡村那小子煮了喝!”

大媽慌慌張張地從竈屋裡跑出,接過朱餘貞手裡的樹根就又跑了回去,她一刻也不容放過,“得趕緊!”

胡村喝了藥也沒多久,臉上漸漸恢復血色,相比之前的臉色蒼白,是很明顯就可以感知到的。

大概才過了兩個小時,或者說是根本不到兩個小時,朱胡村就神奇般地從外面走進來,搬了把椅子坐在我旁邊烤着火。

“你……你纔好了多久,就不老實的呆在牀上,跑這兒幹哪樣?”大媽嘴裡囔囔着,一邊切着菜準備着飯菜。

“你別管那麼多,你兒子好了就得高興,我見着他起來挺好的,不起來纔不正常呢!”朱餘貞插着嘴,笑着說。

我們也跟着笑笑。

“對了……王良,”胡村起身,身子就朝着門,嗯看樣子是要叫我出去,“王良,我跟你講些話。”

“嗐!你瞧你,大老爺們兒的,跟着城裡人才相處多久,就變的像個娘們兒似的了。”朱餘貞笑笑說道,“行,你們出去聊吧,外面冷,別待久嘍!”

朱餘貞又小聲咕嚕着。

“真拿這小子沒辦法。”

我和胡村出了門,就在堂屋裡。

胡村跟我說了聲謝謝,又問我這藥是怎麼個來歷。我說是老人給的,他卻有些一驚,道:“是哪個老人,叫什麼,又住哪裡?”

我給他指了指後山那個方向,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呀,好不容易好了,之前我們都爲你擔驚受怕的,就別管那麼多了,至於那個老人,就在後山那邊。”

“嗯?可……後山沒人家啊!”

我有些一顫,只覺得胡村可能是記錯了,反正我是親眼見到,而且二彪子也瞧見了。

“後山以前是有戶姓胡的人家,一年前那戶人家就搬到城裡了,沒人住,幾個月前我和媽去那打柴時都還看見那屋子,破敗不堪。”

“又有人住進去了也說不定。”我說着。

胡村也點點頭,看了一眼屋前的樹林,只覺得那邊烏鴉叫的悽慘,聲音籠蓋着大片土地,整個山就陷入在烏鴉悲慘的叫喊聲中。

“也許吧,反正幾個月沒去了,你待會兒就帶着我去瞅瞅,得感謝一下老人才行。”

我看了看手錶,現在是六點整,天也有些昏暗。

“你……你剛纔就去……會不會有些晚了?”我說着。

“那怕啥,來去又用不了多少時間,明天我得出去打柴,沒空,過了今天,我要忘記了咋個整?”胡村小嘴巴吧嗒吧嗒的,說的倒是很流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