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瑜臣其實是第一個面對警察,表現出了害怕情緒的犯人,這讓慕奇有些發愣。
他以爲變態應該都是以前那種,即使面對警察也依舊淡定如初,甚至毫無悔意的人,但顯然,吳瑜臣並不是這樣的人。
他似乎對進監獄這樣的事情毫無準備,而且滿臉的驚惶。
這一點也不符合他對“變態”這個詞一直以來的感受。
慕奇眼神閃爍片刻,面上似乎有些憤恨,卻也有些憐憫——弱者姿態,本來就更容易獲得其他人的同情和寬恕。
但是隻要一想到吳瑜臣做下的事情,慕奇就完全沒有半分多餘的情緒,只剩下了強烈的憤恨。
不過眼前更重要的卻是——
韓子卿生氣了。
韓子卿雖然脾氣和麪容相比比較暴躁,但真正的怒火卻很難被挑起,一般也就是拿出鞭子抽一下讓她生氣的人,甚至只是恐嚇一下對方就消氣了。
但韓子卿現在卻只是拿着教鞭,目光沉冷,靜靜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昏暗的燈光揮灑在她的身上,卻無法驅逐走她身上的黑暗,尤其是她陰冷地注視着項君歸,不說一句話,嘴角卻挑起一邊,整個人看起來邪肆又陰鬱,讓人打從心底就感受到那種沁入骨髓的冷意。
項君歸側開頭,小心地避開了韓子卿的目光。
但他卻不是退縮逃避,腳步反而向前走了幾步,直接來到韓子卿的面前,和她面對面地站着。
韓子卿冷冷地看着比自己高出了一個頭的男人,眼角眉梢的冷意根本不加掩飾,衝着對方傾瀉而下,毫不遮掩地展示着自己的怒火。
項君歸身體繃緊,卻還是伸出手攤開在了韓子卿的面前。
韓子卿冷冷一笑,眼中的不屑幾乎要滿溢出來。
她直接側開臉,想要表達出自己的不滿,眼角卻瞥到他攤開的掌心上放着的東西,瞳孔瞬間放大——
項君歸的手機。
“你這是什麼意思?”韓子卿冷笑連連,“嘲諷我的愚蠢,還是多次一舉地想要讓我給你也安裝一個追蹤器?”
項君歸面色一僵,“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還能是什麼意思?呵,你這樣的行爲和吳瑜臣的做法有任何的區別嗎?你覺得正常我可做不出來!”韓子卿心底的怒火快要壓制不住,動作上就帶了幾分急切和暴躁。
項君歸一把將韓子卿的手抓住,然後將手機放在了她的手上,眼睛裡滿是歉意,“這部手機可以監控你的手機裡面的監控器。”他聲音頓了頓,“放在你那裡保管,或者你……”
想了想,項君歸還是沒有說出讓韓子卿將手機給他把追蹤器拆下來的話。
韓子卿眯着眼睛盯着項君歸看了片刻,眉頭皺了起來。
她能猜到項君歸這樣說的原因,也知道他爲什麼不直接說將追蹤器拆下來——她根本不放心再把手機交給項君歸,他的手段讓人防不勝防,既然在她不注意的是情況下就能在手機裡面裝上追蹤器,怎麼不可能在拿到手機之後,當着她的面拆下一個追蹤器,卻又趁着她不注意的時候再裝上另一個?
甚至,項君歸再裝上點什麼東西,她即使有懷疑,也沒辦法弄出來。
因爲她對這方面根本就不懂。
更何況,拆下一個追蹤器後,正常人難免會放鬆防備,換做韓子卿則會疑神疑鬼,反而還不如就留着追蹤器——
項君歸直接將控制追蹤器的手機交到韓子卿的手上,其實在韓子卿看來,是最合適也最符合她心意的做法。
——只能說,項君歸和韓子卿相處了這麼久,多少還是摸到了韓子卿的一些性格。
但是,韓子卿卻忍不住懷疑。
她眯着眼睛看着項君歸,嘴脣緊抿。
項君歸這樣做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她看得出來,項君歸根本沒有爲自己的行爲覺得後悔。
更甚者,他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項君歸毫不退縮地迎視韓子卿的目光,眼神堅定。
但韓子卿卻偏偏從中看出了對自己的妥協和包容……見鬼的妥協和包容,好像是誰稀罕一樣!
韓子卿忍不住炸毛,心底焦躁地不知所措。
慕奇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卻只在心底嘆息一聲,然後走到面色猙獰地看着項君歸的吳瑜臣身前,直接將他銬上了手銬。
吳瑜臣不甘地瞪着項君歸,眼中的兇狠戾氣讓人心底十分不舒服。
慕奇眉峰皺起,胸口一直急需着的怒火洶涌而上,衝地他失去了幾分理智。
他一腳踹上了吳瑜臣的腿彎,語氣也一反常態地兇狠:“還不給我趕緊起來走!”
韓子卿聽到慕奇的聲音,眼中意味不明,目光雖然落在他的身上,卻像是透過他在看着什麼一樣,嘴角的弧度也詭異地讓人有些發毛。
“吳瑜臣,知道我爲什麼從不拿正眼看你嗎?”韓子卿聲音淡淡,臉上的笑容卻帶着一絲嘲諷。
吳瑜臣神情一怔,然後頹喪地低頭,“不是因爲我不夠聰明嗎?”
“當然不是,”韓子卿幽冷的目光對着他的眼睛,“我不拿正眼看你的原因是,你真的太懦弱了,懦弱到我一看就知道你最多隻能做到什麼樣的程度……”
韓子卿吃吃地笑了起來,但這樣的笑聲卻在安靜到死寂的酒吧內,讓人覺得汗毛倒立。
有人忍不住推了推身旁的同伴,卻被自己的同伴瞪了一眼,然後就安分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你爲什麼不對項君歸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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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瑜臣泛着死灰的眸子轉了幾下,然後沉寂下來:“因爲他太強了,我對上他根本沒有勝算,而且很容易就會被發現……”
“不!”韓子卿斬釘截鐵地說。
吳瑜臣身體一震,眼中滑過一縷慌亂。
韓子卿繼續說道,“因爲你害怕一切和吳瑜卿有過牽扯的人!如果你真的是擔心被項君歸發現,大可以選擇其他的方式將他引入你的陷阱,即使不能殺死他,多少也能舒緩你心中的鬱氣,可你卻害怕地根本不敢和他有所接觸……你說,你這樣永遠活在吳瑜卿陰影當中的人,有什麼值得我放在心上的?”
吳瑜臣先是心如死灰地擡頭,一雙佈滿了絕望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韓子卿。
最後他卻笑了起來,“那教授,我都殺了這麼多人了,難道還不值得你多看我一眼嗎?”
韓子卿嗤笑一聲,“要是你及時罷手,我多少還會高看你一眼。但你最後是怎樣做的?竟然蠢得跟蹤我?還殺了那麼多和我接觸過的人?你的智商是被狗吃了嗎?”
“我也想罷手……”吳瑜臣突然開口,“但是忍不住啊,誰讓孫瑩那麼賤,讓我覺得礙眼?”
慕奇雙眼瞪得像牛一樣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吳瑜臣,聲線也突兀地拔高,“孫瑩也是你殺的?她和你有什麼仇?”
吳瑜臣呵呵直笑:“爲什麼要有仇才能殺人?”
慕奇瞬間閉上了嘴。
他破過那麼多的案子,當然知道殺人不一定要有仇,他剛纔的問話就像是在說一個笑話。
剛纔他卻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不是因爲不知道,而是因爲他心底還抱有一絲絲微弱的希望,想要從吳瑜臣這裡得到肯定。
畢竟吳瑜臣還那麼小……
韓子卿見怪不怪地看了慕奇一眼,然後對上了吳瑜臣,“你都已經破罐子破摔了,怎麼不乾脆殺了慕警官?喔,還有莫警官……噗,”韓子卿失笑出聲,“算起來,你殺的那些人,都是普通人啊,一個特殊職業的受害者都沒有,你膽子是不是也太小了?”
“要我是你,真想殺了跟我接觸很久,給我留下印象的人……”
“那就應該直接跑到警局去啊,那裡的人都是我的同事,也常常打交道,尤其是我們案件組的人……”
“你看你殺的這些人,雖然都在我的心底留下了一些印象,但是基本上他們長什麼樣我都記不住了,這樣的人怎麼比得上我的那些同事?他們纔是真正在我的心底留下印象的人啊,你找的這些人怎麼看都是你欺軟怕硬挑選過後的結果吧?”
韓子卿覺得可笑,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吳瑜臣這樣的“變態”,說實話,這樣的人在她遇到過的那些罪犯當中,真的是獨一份的奇葩。
膽子那麼小,還留有一些正常人的三觀——比如害怕警察,害怕坐牢——簡直就像是一個未完成的半成品。
想到吳瑜卿父母突然的意外,韓子卿卻又覺得很正常了。
吳瑜臣卻像是被戳破了表面僞裝的氣球,完全頹喪下來,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回到了韓子卿最初印象中的那個被欺辱的膽小懦弱少年。
身材纖細瘦弱,渾身發抖,用一雙卑微乞求的目光看着周圍的每一個人。
韓子卿沉下臉,還真是把她當做精神支柱,所以當她親手毀掉這根吳瑜臣幻想出來的支柱後,他連吳瑜卿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跡都一一洗去了?
這樣的情形雖然意外,卻並沒有讓韓子卿覺得開心。
被一個自己看不上的人當做精神支柱,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她開心的。
慕奇抓着吳瑜臣的領子往門口帶,走到韓子卿身旁的時候,腳步停了一下,就在韓子卿以爲他會說點什麼的時候,他直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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