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是,若不是因爲你是我的學生,我早就把你抓了。
可不是隻要你是我的學生,我就絕對不會抓你。
——兩者之間有着本質上,完全不同的差別。
酒吧內的其他人早就被突然發生的這一幕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了,這究竟是什麼樣的神展開?他們原本十分忌憚,也十分仰慕的“那個人”,就這麼被他們原本根本沒有放在眼裡的女人……給直接撂倒在了地上?
這真的不是一個玩笑?
資料上不是說,“那個人”的身份是退役特種兵?就這樣還能被一個普通女人給壓制得毫無還手之力?
而酒吧的真正老闆——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酒吧樓梯處的男人——臉色卻突然大變。
顯然,他已經明白了其中關竅。
他們酒吧招待的這些特殊客人的身份,都是在網上經過極其嚴密的核實之後,纔會將資料發放給其他客人。
不管是讓他們交往的時候心裡有數,也爲了讓他們避免和真正的“猛獸”衝突,最後丟掉了自己命。
獵人變成獵物這樣的情形,是他們最忌諱,也最願意碰到的情況。
但眼前這個被壓制住的男人,明顯就和資料上的信息不符合。
曾經親自審覈了“食人魚”的網上資料的男人,臉色黑沉地像是能滴出墨來。
這不僅僅是他身上最大的敗筆。
看那個女人的穿着身手……起風酒吧很可能已經因爲那個冒牌貨的肆意愚蠢的行爲,暴露在了那個女人面前。
現在的情況就是,要麼他直接將那個女人殺了;要嘛就想辦法讓她閉嘴,不將自己知道的東西說出來。
但是兩者都很有難度——
第一種的難度在於,他根本沒辦法保證自己能將她一擊必殺,也不能保證那個女人的背後是否還有其他人,她的死亡會不會讓將整個事情鬧大,最後把原本比較簡單的事情弄得收不了場,甚至可能讓所有的客人都變成階下囚。
第二種的難度則是,他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說服那個女人爲起風酒吧的特殊性保密。
儘管他隱約知道,他們是同一類人。
真正意義上的同一類人。
但也正因爲如此,他才更明白他根本沒有可能讓那個女人放過自己一馬的可能。
男人目光兇狠地看着韓子卿和吳瑜臣半晌,然後扭身就走上了樓梯,竟是不願多看一眼,也沒有想過去努力一番。
起風酒吧即使被查封了,他不一樣還有其他聯繫那些人的方式?完全沒有必要將自己暴露在那個女人的眼前。
至於其他客人……反正跟他又沒有關係,是死是活他可一點也不在意。
韓子卿眼角瞥到那個突然出現樓梯口,又很快再次上樓的男人,嘴角沁出一抹奇異的笑容來。
但很快,她就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吳瑜臣的身上:“放心,警方很快就會趕到這裡來了。”
吳瑜臣一臉驚慌,眼中滿是驚恐:“韓教授,你就忍心看着我被槍斃嗎?我可是你的學生……”
“打住!”韓子卿皺緊了眉頭,“我以爲你在做下那些事情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被警方抓住的心理準備,畢竟能做到犯下一宗連續殺人案還永遠都逍遙法外的人,縱觀全球歷史,也只有那麼一兩個而已。”
吳瑜臣害怕地渾身發抖,韓子卿臉上的不屑之意更甚:“而我不認爲你的智商是能做到這一點的。”
在韓子卿看來,即使人類歷史上那幾例沒找到兇手的連環殺人案,也是因爲當時科技不發達的緣故。
要是那幾個沒被抓到的兇手在如今社會犯案的話,估計同樣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
所以韓子卿從來就不覺得,想要殺死特徵相同的一羣人,會一輩子都不被人發現。
韓子卿自己認識的那些“同類”,尤其是第一類,絕大部分其實都是已經有了必死的心理準備,纔會動手。
他們既然和警方挑釁,當然就不會認爲自己永遠都會贏——
當然,及時止損的人還是有可能的。
比如吳瑜臣,因爲當時年紀小,也因爲身量小無法負重成年男人的身體而不被發現,更是一早就被排除在懷疑人選之外,所以他纔會這麼多年逍遙法外,那幾宗案子也最後只能成爲懸案謎案,甚至只能當做失蹤案件處理。
但是吳瑜臣如今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本身又早就引起了韓子卿的注意,怎麼可能還會被警方忽略?
在韓子卿開來,即使她本人不插手,慕奇將他揪出來,頂多也只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怎麼可能?警方的都是蠢貨,根本不可能……”吳瑜臣驚恐地看向酒吧門口,不敢置信地看着韓子卿,“你竟然已經報警了?”
韓子卿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黝黑深沉的眼睛雖然還是笑着,卻沒有半分笑意。
意外出現在酒吧門口的男人嚇得酒吧內的其他人驚慌失措,幾乎要剋制不住地向外逃跑——
但是長久和警方打交道的本能,還是讓他們勉強按捺住了心中的慌張。
而門口的男人身後突然出現一個氣勢驚人,渾身撒發着兇悍氣息的男人。
他對上韓子卿的目光,卻抿緊了嘴脣,臉上卻沒有半分歉意:“我只是擔心你……”
項君歸聲音有些顫抖,但在韓子卿強勢的逼視下,很快就住了嘴。
他最初真的只是擔心而已——
項君歸在最初被派來保護韓子卿,卻發現自己和韓子卿的性格十分不和之後,就想辦法在韓子卿的手機上留下了一枚定位追蹤器。
平時不使用的時候,那個追蹤器就像是普通的手機零件,根本不會讓被追蹤的對象——甚至是頂級黑客——發現任何的不妥。
所以韓子卿從未察覺到手機裡面被他放了東西。
項君歸本人實力出衆,韓子卿也不差,所以直到任務完成,那枚追蹤器竟然沒有使用過,當然除了項君歸也就沒有其他人知道追蹤器的存在了。
後來項君歸離開,但那個時候他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又因爲韓子卿工作的特殊性而十分擔心她,也就沒有將追蹤器取下來。
畢竟只要不用,那個追蹤器根本就不會影響到韓子卿的正常生活。
但只要韓子卿出事,那枚追蹤器就會發揮很大的作用了。
沒人知道,沒人察覺,當然就有很強的隱蔽性,發揮的作用也是常人無法想象的大。
但當初他卻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會用來跟蹤韓子卿……
項君歸眼中雖沒有後悔,卻多了幾分尷尬和歉意。
但他也是無奈之下,纔會違背自己初衷選擇這樣做。
之前韓墨青的出現,讓韓子卿表現出了非同尋常的態度,朵多更是因此出現。
案子完結之後,韓子卿更是多次出現不符合她性格的一面——
雖然正常情侶之間,這樣的情態可能只是兩人之間的情趣。
但別忘了,韓子卿兩人之間其實還沒有真正確定名分,況且兩人也都不是那種有閒情逸致玩情趣的。
雖然項君歸在心底多次爲韓子卿開脫,但是,當韓子卿突然沒有任何預兆地獨身一人逛街到半夜,第二天就出現了好幾位“失蹤人口”(警方基本已經認定,失蹤對象遇害),不光是慕奇等人,就是項君歸自己心裡也有一些懷疑。
然後今天他去找韓子卿,卻發現她又再次上街……
項君歸不得不多想,也不得不懷疑韓子卿突如其來的購物衝動背後隱藏的原因。
但帶着慕奇前來,卻根本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到韓子卿教門口敲門,發現韓子卿並不在家之後,就立刻打開了韓子卿手機上的追蹤器,然後就發現了韓子卿所在的地址,直接就朝着韓子卿的方向趕了過去。
但是他卻沒想到,因爲自己和韓子卿之間的特殊關係,慕奇早就盯上了他——
不是懷疑,只是認爲他應該知道韓子卿的一些事情。
在項君歸突然選擇不查案,然後回家之後,慕奇就忍不住跟了上去。
當然,他知道自己的跟蹤一定會被項君歸發現,所以一早就在韓子卿家樓下等着,然後趁着項君歸上樓的機會,在項君歸的車上放了一個追蹤器。
若是在平時,這個追蹤器肯定會被項君歸發現。
但當時項君歸被自己的心中的懷疑驚住了,心神紊亂,便沒有注意到半途出現的追蹤器。
然後在起風酒吧之前,慕奇就將項君歸攔住了,兩人只能一起進來。
面對生氣的韓子卿和驚恐的吳瑜臣,項君歸的目光十分複雜,但是慕奇的眼中卻閃過了幾道不明顯的陰鬱。
他在門外站了有一會兒了,自然聽到了韓子卿和吳瑜臣之間的所有對話。
——因爲酒吧裡面的人全都是“同類”,吳瑜臣從未想過遮掩,說話也毫無顧忌。
韓子卿則是從不擔心,也不認爲自己說的東西有什麼驚世駭俗的地方,所以也沒有隱瞞。
然後,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慕奇全都聽到了——
包括酒吧裡面的這些人,全都是韓子卿的“同類”。
慕奇的眼睛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