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陽光細碎地從葉縫間漏了出來,落在韓子卿的臉側,形成華麗的光斑,襯上她溫柔到危險的表情,顯得詭譎而有着極致的吸引力。
項君歸忍不住看呆了眼,面對這樣的韓子卿。
韓子卿回頭一瞪,卻立刻喚回了項君歸的神智。
雖說這樣的韓子卿確實迷人,但是待在她身邊這麼久了,竟然還是能對着韓子卿看到發呆,也是讓項君歸覺得挫敗。
韓子卿就從未因爲他的臉,而失神。
項君歸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五官,他記得他這張臉挺會吸引女孩子的啊?
韓子卿根本沒有發現項君歸的心理活動,她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看着小樹林四周的景色。
因爲是中午,所以小樹林裡面並沒有什麼人。
但是小樹林裡面卻並不十分安靜,許多昆蟲的叫聲此起彼伏,驚擾了午後的寂靜氛圍。
這卻並不讓人覺得煩躁,反而因此知道這是秋去冬來的信號,而對此多了幾分寬容。
不過韓子卿一點也沒有聽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眼睛上。
腳下的動作並不停止,但每當離開一處看起來十分隱秘的地方,韓子卿的臉色都會輕微地變化一瞬。
從進入小樹林後,大概走了十五分鐘之後,韓子卿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向了項君歸。
“你能不能給出一個更準確的位置?”
韓子卿的臉上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整個人的五官都往中間聚攏了一定的距離,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猙獰,並不太好接觸。
她原本無意勉強項君歸——
畢竟他能夠從兩幅已經大變樣的地圖上,找出防空洞的入口,已經是他們的意外之喜了。
——但是,這樣漫無目的尋找真的很費力。
不僅是體力,還有心力。
小樹林雖然被公安大學的人叫做“小”樹林,但這只是相對真正的樹林來說。
按照它的面積來看,它其實一點也不小,反而相當大。
佔據了整個公安大學三分之一的面積。
而公安大學的佔地面積,卻有足足一千八百畝。
很多三流大學的學校面積,都不一定有這片小樹林的面積大。
所以真要把小樹林從一端一直找到另一端,這真的是一件讓人咋舌的大工程。
就算是將警局所有警力調出,沒有一兩個星期也別想找到一個藏得很深的洞口。
況且他們現在還只有兩個人,真想要憑藉他們自己一步一步地將洞口搜出來,真的是異想天開。
項君歸抿緊嘴脣,面色晦暗。
自從跟在韓子卿身邊,他一直只是充當一個隱形人的角色。
警察查案的手段,技術,思維方式……他完全不懂,也根本插不上話。
他來到韓子卿身邊的本職工作——保護韓子卿不受傷害——也沒有太大作用。
先不說韓子卿本人極少遇到危險,就算是遇到了,她的體內還住着一個名叫朵多的兇殘貨。
她有堪與他們這些兵王比肩的槍法,有絕對冷酷的理智態度,更有絕對保護韓子卿不受傷害的決斷——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
所以他的存在在某些時候,其實會讓自己覺得多餘。
如今韓子卿好不容易有需要自己幫忙的地方了,他覺得必須要抓住這個機會。
但是想了很久,他卻只能挫敗地妥協。
那條防空洞的橫截面並不寬,而且蜿蜒曲折有很多重合的地方。
他能看出入口是在小樹林,已經是憑藉他多年的從軍經歷鍛煉出來的方向感,和看地圖的能力。
再具體,他也只能說出諸如——
“入口大約是北邊的位置,並不在南段。”這樣的答案,更確切的位置,他無能爲力。
但韓子卿卻因此露出了笑容:“這已經很不錯了,至少縮小了搜查的範圍。”
她還想要說什麼,卻發現在樹林擋住的另一邊,出現了一個身強體壯的男人。
一個陌生的,完全沒有見過的男人。
項君歸拉着韓子卿,小心地蹲在了地上,兩雙眼睛卻死死地盯着那個男人。
那男人似乎有所察覺,目光謹慎地回頭掃視一圈。
但是卻沒有任何收穫,就像他剛纔產生的那種被人盯住的感覺,只是他因爲太過疲累而產生的錯覺。
他皺緊了眉頭,覺得不太可能是錯覺。
因爲他在軍隊鍛鍊過好幾年的原因,對別人的跟蹤潛伏十分敏感。
但是不管他是在原地等了十多分鐘,還是快速離開後又很快回來查看,都沒有在原地找到蛛絲馬跡。
最後他只能無奈離開——
他的時間很緊迫,根本沒有辦法在原地多做停留。
而等他漸漸遠去,只剩下一個背影的時候,韓子卿和項君歸兩人立刻從灌木叢的一邊站了起來,迅速跟了上去。
兩人如今腦子都告訴運轉,成千上百的問題快速生成,有急速湮滅。
但圍繞的中心,卻只有兩個——
這個男人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因爲最近頻頻有人失蹤,學校門衛已經禁止陌生人進入,幾乎已經算得上是全校戒嚴了。
除了這一點,晚上查寢,中午查寢,早上查寢都是輕的;最讓學生痛苦的是,輕易不能離校,每堂課的教授必須點名。
還有學校裡面的巡邏警察,也從來沒有撤走過。
在這樣的情況,還能有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出現在學校內,怎麼想都覺得不科學。
但是他們卻完全沒有頭緒,只能小心跟在對方身後,儘量不讓他發現他們的存在。
中間幾次韓子卿倒是不小心踩斷了樹枝,發出了較大的聲響,但卻都被經驗豐富的項君歸迅速掩飾了過去,沒有加深前面的人的懷疑。
等到終於看到那人停下,項君歸拉住韓子卿趕緊在距離對方十多米的地方,謹慎地蹲了下來。
然後那人立刻扭頭看向了來時的路,理所當然地,沒有任何發現。
他忍不住皺緊了眉頭,但卻只能將之前的感覺當做自己的錯覺。
在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之後,他終於向前走了幾步,停在一出石桌面前。
公安大學的石桌是請人特地打造的,和其他地方的石桌石凳不同的是,公安大學的石桌石凳並不是分開的,而且全部從一整塊石頭上雕刻出來,是一個整體。
很重。
但就是這樣,他們卻親眼看見那個男人不知道按了什麼地方,然後再對着石凳輕輕一推,一個黑幽幽的洞口就出現在了原本放置着石凳石桌的位置上,幽深而可怖,就像是一張巨獸的嘴,只是微微張開一條小縫,就能輕易將人吞入腹中。
而那人,卻卻在韓子卿二人的注視下,主動踏了進去。
然後慢慢地,消失在了他們兩人的面前。
等到他的頭終於完全被洞口吞沒,一陣咔咔的聲響傳來,連城一體的石凳石桌就恢復了原狀。
韓子卿立即從一片茂密的灌木中站了起來,眼中閃爍着詭譎而興奮的光芒。
說實話,機關這樣的東西她還是第一次見,這讓她覺得很興奮。
而這個案子再一次出現了意向不到的變故,也讓她更加開心。
項君歸沉着臉,表情不太好看。
“剛纔那個人,是歐陽的幫兇?”他的語氣並不確定,急需得到韓子卿的認同,或者否認。
韓子卿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好笑地勾起嘴角:“我怎麼知道?這可是一個從未出現在我們視線範圍內的,完全陌生的人,我僅憑現在的信息根本無法判斷他在這個案子中應該是扮演者什麼樣的角色。幫兇?受害者?還是路人?”
這段時間項君歸一直是跟着韓子卿在查案的,而且韓子卿也從未隱瞞過他案件的細節,是以他知道韓子卿並不是在敷衍他。
但是這更讓他覺得心慌。
剛纔那個男人身上的氣息十分危險,並不是一個普通人。
甚至他還在對方的身上聞到了同樣鐵血殺伐的氣息,對方應該也是一個軍人,或者說曾經也是一個軍人。
因爲不管他身上那樣濃烈的血腥氣和殺伐之氣多麼濃重,以至於將原本尖銳卻直衝雲霄的氣勢掩蓋地幾乎看不見,但項君歸卻還是清晰地分辨了出來。
他馬上將這一點告訴給了韓子卿:“他應該是一個退伍軍人,但目前應該從事的是殺手或者傭兵這樣的職業。”
韓子卿扭頭看了他一眼,對此不置可否。
很快,她問起了另一個聽起來毫不相關的問題。
“現在過去多少時間了?”
項君歸卻瞬間反應過來她問的是什麼,聲音沉着冷靜地回答:“十五分鐘左右,我們跟下去對方肯定不會發現。”
韓子卿率先踏出一步,然後項君歸立刻跟了上去。
只是石桌上的及冠,卻並不是那麼容易找的。
兩人記得對方是在面對他們的那一根石凳上的某個地方按壓了一下,這纔打開了某個潛藏的機關。
他們便也緊盯着那根石凳在尋找。
但是找了很久,卻還是根本沒有找到所謂的機關開關。
韓子卿十分不滿,他們兩個人都看到他是在這根凳子上鼓搗了一會兒纔下去的,怎麼現在怎麼也找不到?
想到很多嚴密的機關開關並不是只在一個地方,而是隨時都在移動的,她的目光便落在了其他幾根凳子上。
項君歸注意到她的視線,也覺得確實存在這樣的可能。
兩人不過對視一眼,便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一個眨眼,便開始分頭尋找。
但是遺憾的是,即使將四張凳子翻來覆去地找了一邊,卻還是沒有發現一點奇怪的地方。
再看桌子,還是沒有。
韓子卿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是被騙了,臉色黑得幾乎能滴出墨來。
但是很快,她便匆忙拉着項君歸的手跑回了他們之前藏身的地方,小心地藏好兩人的身形。
項君歸覺得韓子卿做的事情一定會有自己的用意,也順從地被韓子卿拉回了躲藏的地方,但他臉上的疑惑卻彷如實質。
韓子卿深處一隻手直接捂住他的嘴,目光卻緊緊地盯着石臺的方向。
果然,十分鐘後,石臺石凳便緩緩被人推開,那個男人帶血的身影猛然撞進了兩人的眼簾。
他很快從洞口爬了出來,然後迅速查看了一下四周,確認了沒人後纔對着洞口伸出了右手:“出來吧,沒人在。”
一顆腦袋先出現在洞口,只有一個頭頂;然後是他的臉——
韓子卿和項君歸甚至沒有震驚一下,因爲歐陽出現在這裡,他們真的早有預料。
他的出現,甚至還比不上這個陌生男人的出現帶來的震動大。
歐陽很快就從洞窟被那個男人拉了出來。
然後歐陽立刻就揮開了對方的手。
那個男人只是聳聳肩,然後撇了撇嘴,對此沒有任何惱怒的情緒。
從對方公事公辦的態度來看,他和歐陽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親屬關係,更不像是朋友。
所以兩人之間維繫的關係,應該就是僱傭關係。
但不知道他是想僱傭這個男人做什麼——
殺人?將受害人引到/抓到歐陽的面前?或者是其他的事情?
“真的沒有看見什麼人?也沒有人跟蹤你?”歐陽看着男人的表情,極不信任。
若不是因爲韓子卿查得嚴,也查得快,他也不必冒險將這個男人請到自己身邊。
那男人卻面露不滿:“歐先生,你可以罵我,可以說我,甚至打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紅鑽也能力。一般的特種兵都不是對我的手,你卻在這裡污衊我,我要是將這條消息傳回去,你以後就別想要再從我們組織找人幫你做任務了。”
想了想他再補充了一句,“多少錢也不可能!”
歐陽也知道這樣不對,但長久以來的上位者生涯還是讓他對着一個陌生男人無法說出道歉的話來。
那男人的眼底浮現出兇殘的神情,卻很快被他壓下。
歐陽有些尷尬,他並不想讓兩人之間的合作出現齟齬:“並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他聲音忍不住停頓,然後帶上一絲沮喪頹廢,“只是我更相信韓子卿的能力,還有她身邊那個看不透的男人,都是一個定時炸彈,我不能拿我的計劃去賭一個萬一。”
這世上,常有人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這樣的說法,原本只是讓人更謹慎小心,但在歐陽眼裡,韓子卿就是那個萬一——他怕!他很怕!他非常怕!
就像是當初的那個天才同學,也是讓他心驚膽戰,整夜無法入眠。
但那個男人卻只是冷笑,眼底的不屑都快要滿溢出來:“一個女人而已,有什麼值得你這麼害怕的?你完全可以放心,我既然說了沒人跟蹤我,周圍也沒人看見我們剛纔的行爲,那就一定是沒人看見。”
“再說,我進來之前也有防備,如果真有人看見了我進入密室的一幕,我們這麼快出來肯定早就將她抓起來了。”
也許是因爲對方說得太過篤定,歐陽終於放下了一顆懸着的心臟。
兩人很快就離開了原地。
但是項君歸卻按住了韓子卿,不許她立刻起身。
過了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歐陽二人再次出現在了原地。
那男人一臉挑釁家得瑟地看着歐陽:“看吧,我說錯了嗎?沒人就是沒人,真不知道你是在擔心什麼?”
不就是,一個女人而已嗎?
韓子卿眯起了雙眼,果然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人,行爲舉止遠比影視劇還要謹慎小心。
等到確定他們真的不會再回來了,韓子卿才慢悠悠地站了起來,眼神晦暗不明。
她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會中計,差點就陷入那個男人隨手設下的一個圈套爬不出來了。
沒錯,那個男人在推開石凳之前的動作,其實只是爲了引起韓子卿二人的誤會,等他們深陷找不到開關的迷宮後,他們快速回來,肯定會發現他們兩個人。
很簡單,卻很有效的一個小計策,韓子卿也差點在上面着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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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計編輯會打死我【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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