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蜜的鬼叫聲中,田胖子大着膽子將燈籠移近她的腳邊,定睛一看,他的寶貝蜜兒正一腳踩在人家的一隻手掌上呢,難怪人家要抓她了,痛的嘛。
田胖子吁了一口氣,伸手拍拍田蜜的肩膀,“蜜兒別叫,你踩着人家了。”
“啊!!!啊?哦,對不起哦。”驚魂未定的田蜜這會兒也看清楚了,原來她認爲的所謂的“鬼”,其實是個人。不,確切地說是個男孩子,就是她差點倒在上面的那堆“髒東西”。
唉,其實是個衣服很爛、身上很臭的小孩啦。
田蜜急忙收回踩在人家手掌上的腳,抓在她腳踝上的手也隨之鬆開,然後小孩坐起來,用一雙清澈乾淨的眸子看着她,咧着嘴傻笑。
嗯,牙齒很白,皮膚很黑,眼睛很亮,人是傻的,鑑定完畢。
田蜜彎下腰,居高臨下地盯着男孩,覺得他應該比自己大,那麼應該不會跟自己計較剛剛被踩的痛,不過她還是問了句:“你沒事吧?56書庫不少字”
男孩還是咧着嘴傻笑,不過他點了點頭表示沒事。田胖子見他一直盯着自家女兒不放,心裡略微有些不舒服,伸手拉起田蜜,“沒事就走吧,你娘該等急了。”
田蜜順從地跟着她爹走了。可是走了幾步,她又停下了,因爲那個男孩跟在她後面了,一股難聞的味道一直追着她,她會放心纔怪。
田蜜以爲男孩是餓了,想問她要東西吃。這種情形在以前不是沒有過,田蜜只要身上有吃的,每次看見小乞丐都會施捨一點的。現在她手上就拎着田胖子下午做出來的白糖糕,有點懷疑男孩是不是聞到白糖糕的味道所以纔跟着他們。
田蜜打開荷葉包,取出一塊白糖糕遞到男孩面前,“吃吧,我爹做的白糖糕。”這孩子個子挺高呢,她要仰起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臉,應該和葉承鈞差不多大。
男孩伸出髒兮兮的手接過白糖糕,先放到鼻尖下聞了聞那香甜的味道,然後點點頭,張嘴咬了一小口,慢慢吃了起來。
田蜜愣愣地看着人家吃東西,腦子裡竟然想起兩個字:優雅!
天呢,她一定是瘋了,一個小乞丐怎麼能和優雅扯到一起!不就是吃東西不發出聲音不露出牙齒嗎?不是貴族也能做到這一點的,就象他們田家!
田胖子又皺起了眉頭。他看出來了,這個小乞丐很不尋常,身上雖然髒得不成樣子,但行爲舉止無意中會散發出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他腳上那雙鞋子的用料也絕對不是普通百姓人家用得起的。
不過小乞丐的眼神有點問題,清澈乾淨,沒有算計,也沒有睿智,各種反應就象初生的嬰兒般純真,就象……傻子!對,這小孩就是個傻子!
唉,也許是哪個大戶家裡的小傻子吧,不是被家人拋棄了就是自己走丟了。
田胖子搖搖頭,再次催促田蜜回家。
田蜜又給了男孩一塊白糖糕,將荷葉重新包好之後就拉着她爹的手走了。有了小乞丐這個對比物,田蜜突然覺得自己就是活在蜜罐子裡的。
剛走進四胡同,田胖子停下來了,田蜜見她爹回頭看,也跟着回頭看。
啊,原來那個小乞丐還跟在他們後面!
田胖子嘴巴張了張,最後什麼也沒說,扭頭又牽着田蜜往家走。讓他跟一個傻子說什麼?說了他也不懂。不管他!也許見沒人理他就會走的……
天亮之後,因爲醉月樓還有兩天要開張,父女兩個一起出門做最後的準備工作。院門一開,兩人齊齊愣住。
只見一個渾身發臭、髒得看不出衣服原來顏色的男孩睡在他們家門口,他身子蜷縮着面向門內,又長又密的睫毛微微扇動,嘴角抽搐,似乎正在做惡夢。
田蜜捏着鼻子探身瞧了瞧,退回來道:“是昨晚那個男孩,他怎麼睡在這裡了。”
田胖子微微嘆息,伸出一隻腳尖在男孩身上輕輕推了推,“嗨嗨嗨!天亮了,該起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田胖子踩痛了,男孩發出痛苦的呻吟,身子動了動,眼睛卻沒睜開。田蜜瞧着不對,顧不得男孩身上髒,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探,被上面的高溫嚇到了,“他在發高燒!”
田胖子一把將田蜜拖進院子裡,瞪她道:“什麼都敢上手摸,萬一他是疫症怎麼辦!快去洗手!”
“你倆怎麼還沒走呀。”雲氏聽到動靜從廚房裡出來,見田蜜正在井邊洗手,田胖子蹲在門口不知道幹什麼,頓時覺得不對勁,“老爺,你蹲那幹嘛呢?”
田胖子盯着呻吟不止的男孩,揪着下巴做糾結狀,“我在想怎麼把他弄走。”
“他?誰是他。”
雲氏詫異地走到門口,看*?到地上的男孩立刻掩嘴驚呼:“天哪,這乞丐怎麼睡在這裡!老爺你快趕他走呀。”
田胖子苦笑,我要能趕他走我還要頭疼嗎?“他病了,昏迷了,叫不起來,你叫我怎麼趕。”
一聽說那乞丐是病的,雲氏又退了好幾步,遠遠地指着,聲音都顫抖起來,“不會……不會是疫症吧?56書庫不少字”
田蜜一聽,翻起了白眼。疫症疫症,天下哪那麼多疫症,我看他就是個感冒發燒。昨晚還好好的,估計是睡在我們家門口被秋風吹涼的。
一家三口蹲在院子裡望着門口,商量來商量去,不知道該拿那生病的乞丐怎麼辦。想去衙門報案吧,人家衙差纔不管這種小事,搞不好要挨一頓臭罵,還得自己把人弄走。
而田胖子想得最多,他知道小乞丐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要是這孩子在自家門口出了事,將來人家家裡找來了,要出大麻煩的!
最後,田蜜一拍巴掌,說道:“既然想不出辦法,那就留下他吧。反正爹爹也說他是個傻子,咱們把他弄乾淨,請個郎中來給他診病,把他治好之後就叫他籤賣身契,以後他就是我的人了!”
“這不好吧。”雲氏弱弱地反對。平白得到奴僕是挺不錯的,她就是擔心這傻子治不好,浪費了藥錢,還沾了晦氣。
田胖子又是另一種感受,他盯住寶貝女兒的眼睛,“蜜兒喜歡他?”
田蜜一愣,隨即笑了,酒窩深深,格外可愛,“是呀,我覺得他挺好玩的。好像不怎麼愛說話……總之,我覺得我跟他有緣。您看,他怎麼誰都不跟,單單跟我回家了呢?”
田胖子和雲氏互相看看,交流着田蜜看不懂的信息,最後,田胖子同意把人留下。
雲氏燒了一鍋熱水,田胖子把男孩抱起送進那間充當雜物房的廂房裡,花了半個時辰才把男孩刷洗乾淨。
陽光滿窗,將廂房照得亮堂堂的,田家一家三口圍在一張簡陋的木牀邊,盯着牀上的男孩發呆。
高鼻樑、紅薄脣,光潔的額頭細滑的肌膚,全身上下比例協調又結實,再加上昨晚對那雙乾淨的眼睛的印象……田蜜吸吸鼻子,佩服自己隨便撿個小孩都是超級好看的。
“時候不早了,咱們該走了。”田胖子拖起女兒出門,囑咐雲氏看好門戶,等下他路過藥鋪的時候會叫大夫上門來診病。又說該吃什麼藥就給他吃,一切以治好病爲重。雲氏都一一答應了。
於是田蜜又覺得自己特幸福,有這樣一對通情達理又樂善好施的父母。美中不足的是雲氏的肚子好幾年都不見鼓,現在家裡條件這樣好,多養幾個小蘿蔔頭就更圓滿了。
等男孩病好了,家裡就會熱鬧一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