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城的戰事棘手,都已經晚膳時分,岑贇還留在宮中沒能回府。
岑慕凝原本還在想用什麼辦法能多留幾日,這麼看來倒是不用擔心了。他根本就沒有精力用在她的身上。
那就是說,這是個好機會。
“啊,救命啊!救命……”
青犁聽見外頭的呼救聲,連忙拔出了佩劍:“王妃別擔心,奴婢去看看。”
冰凌警惕的走到岑慕凝身邊:“奴婢陪着小姐。”
“這聲音有些耳熟。”岑慕凝只覺得不對勁,認真一想,頓時變了臉色。“是慕媛,這是慕媛的聲音。”
她顧不了許多,趕緊起身往外走。
這個時候,青犁已經丟下了手裡的劍,幫着家奴制住了岑慕媛。
“三小姐,您就別掙扎了。”袁龍擔憂的不行:“您的身子這麼弱,還是趕緊回房歇着吧。”
“讓我來。”岑慕凝快步上前,和青犁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她。“慕媛,你別怕,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不要吃藥,那些藥太苦了,我不要吃……”岑慕媛拼命的搖頭,臉色難看的不行。
“放心,你不用吃藥了。”岑慕凝用力的攥緊了她的手腕:“你說的我都知道了,慕媛好好養身子,別的事情你不要管。”
岑慕媛與她對視一眼,又開始劇烈的掙扎:“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要吃藥,你們放開我!”
岑慕凝回過頭,正好看見隋妙一行人匆匆而來。“四姨娘,您來的正好,慕媛不肯吃藥正在鬧脾氣。這可如何是好?”
“你們還愣着做什麼。”隋妙一臉痛苦的樣子:“還不趕緊把三小姐帶回去安養。”
她身邊的婆子看上去精壯有力氣,三兩家的功夫就把岑慕媛給擡了起來,毫不費力氣的從衆人視線裡帶走。
“讓你受驚了,對不住了,慕凝。”隋妙上前一把,熱絡的拉住了她的手。
牴觸從指間一直蔓延到心口,岑慕凝猛然甩開她。
隋妙一驚,只覺得有些不對勁:“慕凝,你這是怎麼了?”
“四姨娘別見怪。”岑慕凝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蹙眉道:“方纔拉扯慕媛的時候,手指摸了她身上的穢物,怕弄髒了您的手。”
“難爲你了。”隋妙看她的手確實有點髒,少不得對身邊的秋玲道:“還不去打一盆清水給大小姐洗乾淨。”
“讓奴婢去。”冰凌上前一步,乖巧的行禮:“奴婢會在水裡加些花瓣,小姐也喜歡。”
“也好,那你就去吧。”隋妙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慕媛的身子越發的不好了。給她吃點藥,像是要害她一樣。唉,湊巧這些日子,府裡的事情又多,我真是分身乏術。若是有什麼照顧不周的地方慕凝,你可千萬別怪我。”
“怎麼會呢。”岑慕凝溫眸一笑:“父親待我疏離了,只有四姨娘還始終如初。只要四姨娘有這份心,這裡就還是慕凝的家。要忙什麼您只管去忙,我會好好照顧慕媛的。”
“那怎麼可以。”隋妙的本意是想讓她走,她卻說要照顧慕媛,這可是萬萬不行的。“你畢竟已經是瑞明王妃了……”
“殿下爲葉城的事情離府赴戰,左右我也是一個人沒什麼趣味。能在慕媛身邊照料,也算盡一點心。慕媛自幼就是和我一起長大的,感情深厚。如今她病的這樣難受,我也於心不忍。”岑慕凝說着說着,眼睛裡泛起了薄薄的霧氣:“你們都是我最在意的親人,若你們有事,我豈能獨善其身。”
“甚好。”隋妙違心的說:“到底我這些年沒白疼你。”
她在心裡微微沉了口氣,如此一來,就只能給慕媛下重藥了。也不知道慕媛那麼消瘦的身子到底能不能吃得消。難爲她了。
“我先去照料慕媛沐浴更衣,晚些時候再來和你說話。”畢竟是自己親生的女兒,隋妙有些下不去狠心。
“四姨娘不必過來了。我也要沐浴更衣,等下弄好了,自去慕媛那照料。”岑慕凝和她說的每一句話,看着他的每個眼神,都在極力掩飾對她的怨恨和厭惡。原來一個人在你面前溫柔善良,揹着你卻可以大變嘴臉,竟然還運用的如此自如。
入夜了,風有些硬。岑慕凝沐浴更衣完畢,就急急的到了慕媛的廂房。
“她睡了?”岑慕凝看着牀榻上,臉色蒼白的岑慕媛,心裡很不是滋味。母親原本是天下最慈祥和藹的人,可她的母親卻爲了守住自己的秘密,不惜對她下毒手。恐怕身體的痛楚,遠不及心裡的傷害更讓她難受。
“是啊。”隋妙輕輕點頭:“剛睡着。我想今晚也沒什麼事情,你不如早些回去睡吧。”
“四姨娘勞碌一日,必然也累壞了,我想在這裡坐坐,等下再走。”岑慕凝溫和的說。
“那……好吧。”左右是下了重藥,她沒那麼容易清醒過來。隋妙這麼想,就點了頭。
出了廂房,她趕緊喚了賀然過來:“你就在這裡好好盯着聽着,萬一慕媛醒了,想辦法支開岑慕凝。總之,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許她說出來。”
“夫人放心,奴才會做好的。”賀然利落的應下,佯裝成在三小姐院子裡侍奉的家奴,暗中窺探着究竟。
“青犁,你快去端一碗熱粥來。慕媛說胃裡燒的厲害,想喝口粥暖暖胃。”岑慕凝驚喜的聲音忽然響起,驚動了院子裡的賀然。
青犁笑着應了,緊跟着快步走出來,往小廚房的方向去。
賀然頓生詭計,想着夫人方纔的話,便悄悄的尾隨着青犁,一併王小廚房去。
“粥呢?”青犁頭一回來這裡,還不太熟悉:“是不是小廚房沒準備啊?”
賀然聽了這聲音,連忙走進去:“姐姐找什麼呢,不如讓奴才來幫您。”
一聽這聲音,青犁頓時就認出是與隋妙對話的家奴,不免一笑:“太好了,三小姐醒了,興許是胃裡不舒服,話也說不出。王妃讓我來給她端一碗熱粥。”
“這小廚房裡沒準備,不如讓奴才去夫人的後廚端一碗送來。還請姐姐先回去,我隨後就到。”賀然已經有了主意。
“也好。”青犁歡喜的點了下頭:“那就勞煩你了。”
她前腳出門,隨意就躲在了一處。
賀然沒有察覺,一溜煙返回隋妙那裡,端了碗下了蒙汗藥的粥來。
進了廂房,隔着帷帳,她果然看見三小姐靠在牀上坐着,身邊是大小姐正賠着。
“粥來了。”賀然殷勤的說:“正溫着呢,這時候正好能喝。”
“端過來。”岑慕凝溫和的說:“正好慕媛餓了。”
他低着頭,將粥碗送上前去,心想趕緊吃了纔好呢,也省的麻煩。
誰料大小姐接過粥碗,他正要退下,就被人用匕首頂在了後腰。手裡的托盤咣噹一聲掉在地上。
“大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
岑慕凝當着他的面,拔下了冰凌鬢邊的銀簪子,往那粥裡攪和了一下。
銀簪子頓時就變色了,卻只是一點淡淡的烏色。
“好大的膽子啊你,敢往粥里加東西給三小姐吃。”岑慕凝語氣不悅:“我才離開相府多久啊,你們竟然如此無法無天了。”
“大小姐恕罪,奴才也不知道這粥裡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奴才只是把粥端來而已……”賀然的話還沒說完,腿彎就是一痛。
青犁一腳把他給踹老實了,他整個人跪在地上,疼的直皺眉。
“粥的事情,我不多問你,你也別狡辯。我只爲你,當初四姨夫人究竟如何使壞,讓父親疑心母親與旁人有染,甚至懷疑本小姐的出身。你若不說,我擔保你今晚就能見到閻王爺。”
賀然被這樣突如其來的陣仗嚇了一條,他仰起頭,一雙烏溜溜的眼睛難以置信的瞪着岑慕凝。“大小姐,您這是說什麼呢,奴才怎麼聽不明白……”
青犁猛然從後面伸手,手裡的絹子捂住了賀然的嘴。另一隻手上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刺進了他的臀部。“這肉厚,扎一百刀都未必會死。不過這第一刀是給你提個醒,總得見肉。”
說話的同時,匕首一橫,一塊肉就從他身上掉下來,連帶着粗布的褲子。
賀然疼懵了,要不是被捂着嘴,肯定會大叫出聲。
血腥氣,讓岑慕凝很不舒服。這時候她才撩開靠在牀上的女人的髮絲,原來這是冰凌假扮的岑慕媛。“你可看清楚了,你家三小姐沒醒。我就是不明白了,你們怎麼那麼怕她醒過來?壞人不好當吧?”
賀然拼命的搖頭,似是在求饒,又好似有很多話說。
“我沒興趣問你了。”岑慕凝覺得乏味:“你原本就沒有交代的意思,重刑之下,說的也未必是真話。好沒意思。青犁,一百刀說不定真能扎死他。第二刀就往那傷口上刺,我偏不信,這樣沒有骨頭的東西,能耐得住疼。”
“是,王妃。”青犁手起刀落,動作麻利。捂着賀然的手也沒有撒開。
賀然拼命的掙扎,好不容易纔能開口:“大小姐饒命,粥是夫人預備的,其餘的事情奴才真的不知情。”
岑慕凝微微一笑,語氣裡透着一股涼意:“錢財富貴算的了什麼?你爲了這些爲她賣命,可惜有了銀子,沒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