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愛不悟 V036 柔軟如海
本來很美好的臨行當天,被“孩子”這個字眼攪得有些索然,喬安明收拾好行李從臥室走出來,杜箬已經換好了來時的衣服。
“你要走?”
“嗯,當然,現在就走。”她還是有孩子脾氣的,雖然知道自己這脾氣發得有些毫無道理。
喬安明看出她在撒氣,可是沒出息,他不捨得她心裡憋着委屈,所以放下架子去哄。
“好了,我語氣就重了一點,還真當真?我一會兒就走了,還能跟你呆幾小時,孩子的事我回來跟你慢慢講,別生氣了,想要什麼禮物,我給你買。”
他不怎麼擅長用如此酥膩的口氣哄‘女’人,但是被‘逼’到一定份上,他再硬的石頭也得服軟。
杜箬其實哪裡是真生氣,就擺個臉子,既然喬大叔已經服軟,她當然得順着臺階往下滾。
“行了,看在你願意給我帶禮物的份上,我就饒你一次。”杜美人臉皮很厚,那“勉強接受他道歉”的架子擺得很足。
喬安明寵溺,又去刮她的鼻子。
“真不長出息,說吧,要什麼禮物?”
“隨便,你看着辦吧。”
“好,那我隨便買吧。”他低頭去整理出差要用的文件資料,杜箬又追上去吼:“不能隨便啊,你給我買禮物怎麼能夠隨便!”
“……”
所以這就是‘女’人,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爲零,發瘋發癡都完全沒章法的‘女’人。
晚上的航班,杜箬一直把喬安明送到機場,再陪他在機場吃了一頓簡餐才離開。
回武穆山的路上,小張開的車,不時從後視鏡虧窺看後座杜箬的表情。剛纔進安檢的時候,喬安明對杜箬那般戀戀不捨,雖然表情沒有表現得太過明顯,但眼神裡的柔意,是小張跟了喬安明這麼多年都沒有見過的濃重。
貼身司機這個職位,其實離老闆最近。
小張經常有很多與喬安明單獨相處的時間,所以老闆這麼多年的奮鬥疲憊堅韌都落在他的眼裡。
在小張的記憶裡,老闆很少笑,總是沉着一張臉,嚴肅而又冷靜,但是自從跟杜箬在一起,他便經常看到老闆看着短信發愣淺笑,也會聽到他跟杜箬打電話,口氣溫柔得他都不敢信。
原來愛情真有讓萬物都開‘花’的魔力,即使像喬安明這樣剋制的男人,遇到心愛的‘女’人,心思也會柔軟如海綿,甚至有時候都像個初戀而甜蜜的小夥子真好。
喬安明登機,還沒有起飛,心裡還是不放心,又掏出手機給杜箬打電話。
“喂,是我。”
“怎麼剛走又給我電話,捨不得了?”
喬安明垂了一下頭,微沉着聲音含笑:“是,你覺得捨不得就捨不得吧,想再對你說聲對不起,爲我下午的語氣。”
“又來,好了,我沒生氣了。以後不會再跟你提孩子。”杜箬雖然刻意裝出平淡口氣,但落寞的感覺還是聽得出。
喬安明愣了愣,低低“嗯”了一聲:“其實我也不是完全排斥孩子,只是不想你在這件事上受委屈。”
杜箬搖搖頭:“不懂。”
喬安明無奈笑:“你不需要懂,孩子這件事上,我知道我可能有些無禮了點,但是我不希望我們因爲這件事鬧不愉快,以後也不希望。”
“哦……”杜箬若有些明白地又點了一下頭!
喬安明掛了電話,耳邊響起空姐要求乘客關機的語音。
他臨飛前給杜箬去這個電話,本意不是爲了道歉,而是因爲不安。
前幾日任佩茵來桐城,突然提出要杜箬替喬家生孩子,他雖當時回絕得很果斷,但是心裡不免還是擔心。任佩茵連找‘女’人代孕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她還有什麼不敢做?
喬安明不知道以後還會發生什麼事,但是他不希望杜箬受到一點傷害,一點傷害都不能。
杜箬收了手機,情緒還掛在臉上,喜樂‘交’半。以她的情商,是死都不會想明白喬安明不要孩子的真實原因的,所以她有些隱隱覺得,喬安明這樣一次次拒絕孩子這個話題,只是單純的因爲不想有牽絆。
顧瀾將那天記下的手機號碼發給了江磊,很快江磊就給了回信。
“姐,那個你讓我找人查的電話號碼,我查出來了,歸屬地是桐城,機主的名字,叫杜箬…”
“杜箬?”顧瀾將這兩個字繞在舌尖,很澀地吐了一遍,心臟有些縮緊,乾乾的疼。雖然沒有見過這個‘女’人,但就只需要知道一個名字,對她就起了無端的敵意。
她跟喬安明結婚這麼多年,從來都是獨享專寵,現在突然有個‘女’人冒出來,企圖要分寵,她怎麼可能不在意。
江磊握着手機,靜靜等待那頭顧瀾的繼續。
上次培訓會,他在酒店‘門’口看到杜箬上了喬安明的車,當時就已經有些猜出他們兩人的關係,只是沒有去深究而已,現在顧瀾突然拿着杜箬的號碼來讓他查,他當即就明白,看來可能是“東窗事發”了,可是他得裝着一無所知,畢竟顧瀾不管公司,喬安明纔是他的老闆,目前敵友不明,所以他只能處於中立位置。
“江磊,這個杜箬,是勝安的員工?”
“算是吧,武穆山中‘藥’基地的一名銷售,上次培訓會裡就有她,而且是那次培訓名單裡最年輕,也是唯一的‘女’‘性’。”
“哦…看來很受總部器重啊,是不是?”顧瀾冷森笑着,自言自語。
江磊沒有接話,顧瀾的口氣已經很明顯,看來她是知道喬安明與她的關係了。
“現在她還在基地嗎?能不能想辦法給我搞一張她的照片。”
“照片?你要她照片做什麼?”江磊裝得很像,一副很意外的樣子。
顧瀾也不遮掩,卻也沒有坦白,只是敷衍:“讓你去搞就去搞,哪兒來這麼多爲什麼!”
“好,我去人事部那裡調她的檔案,到時候發你郵箱。”
“可以,不過我讓你查杜箬的事,你別跟安明提。”
江磊頓了頓,只回了幾個字:“嗯,明白了,不提。”
很快江磊就把杜箬的檔案發到顧瀾的郵箱,她看了一遍,嘴角慢慢沉下去。
25歲,宣城人,畢業就在桐城供職,目前單身,幾個月前被調去基地……洋洋灑灑的一大篇個人信息,顧瀾要提取的也就這麼多。
角落有一張杜箬的證件照,尺寸很小,只有一個大概的面部五官輪廓,但即使只是輪廓,依舊可以看出這個‘女’孩清麗。
顧瀾握着那幾張紙走進洗手間,大面的鏡子,鏡子中是自己蒼白乾瘦的面孔。
顧瀾伸手撫‘摸’自己的臉,因爲長期服‘藥’,她的皮膚早就不是很好,再加上‘女’人到了一定年紀,青‘春’不在,容顏老去,根本沒有‘女’孩子那樣洋溢的朝氣。
才25歲啊,這麼年輕!
顧瀾掏出手機,看着屏幕上她與喬安明的合照,不禁冷澀地想,喬安明,你守了大半輩子,到這個年紀,居然還是沒有免俗。
喬安明下飛機已經是半夜,手機打開,有顧瀾的短信呼,他在行李處等着拿行李,‘抽’空給顧瀾撥了電話。
其實顧瀾那時候根本還沒有睡,怎麼睡?她的天都要塌了,她哪裡還有心思睡,可是接起電話,她還是裝出睡意朦朧的聲音說話。
“…安明?…怎麼半夜給我電話?”
“我剛下飛機,看到你給我打了電話,怕你有事,就回了。睡了吧?要不我明天給你打吧。”
“嗯,睡着了,不過現在醒了…”顧瀾刻意打了個哈欠,從榻榻米上站起來,走至窗前,將窗簾輕輕打開,臥室樓下是主樓的‘花’園,大片暗綠‘色’的草坪隱沒在蒼白的地燈燈光下,暗暗沉沉。
“那你給我電話有事嗎?”
“也沒什麼事,就想起來今天你要去外省出差,所以給你打個電話問問。”
“嗯,要在這裡呆將近兩週時間,你自己注意身體,按時吃‘藥’,我會給你電話。”喬安明多少有些內疚,以前每次出去出差,不管遠近,不管去幾天,他都會在上飛機之前給顧瀾再掛個電話,可是這一次卻完全忘了這件事了。
可是他忘了,不代表顧瀾會忘,所以心裡像吞着一根刺,蜇得她絲絲咧咧的疼。
“安明…”她喊了一遍他的名字,語氣裡有遮不住的酸楚之意。
喬安明所坐的那般航班,行李已經到達,一羣人在傳送帶旁邊等着拿行李,喬安明卻站在人羣后面,被顧瀾那無端一聲呼喚驚到。
“怎麼了?”他問。
“沒什麼,就是太多天見不得你,會很想,呵呵…”
喬安明頭有些疼,他知道顧瀾其實很黏人,這麼多年的相依相伴,他雖然儘量做到對她完滿,但是自己明白,他對她的感情,責任多過愛情,現在有了杜箬,心裡對她又多了一份虧欠。
“沒什麼事就掛了吧,太晚了,別睡不好明天又頭疼。”
“嗯,睡了,你自己在外地照顧好自己。”顧瀾說得有些多,臨掛電話之前又突然補了一句:“對了,安明,上次我跟你提的桐城的那個心臟病患兒,手術已經做好了,轉到了桐城市醫院,前幾日她‘奶’‘奶’給我打電話,小傢伙嚷着要見我,我這幾天會‘抽’時間去看看他。你說好不好?”
喬安明已經取了自己的行李箱,拖着往航站樓出口處走。
“好,這幾天天氣不錯,你也可以趁機會出去散散心。”
“嗯,那你早點去酒店休息吧,掛了。”顧瀾說到最後似乎笑了笑,喬安明覺得她心情不錯,才安心掛了電話。
顧瀾卻依舊握着手機,聽着那端傳過來的“嘟嘟”聲。
他開始習慣先掛她的電話,他開始習慣出差之前不給她打電話,或許就在不久的將來,這個家他都會習慣不再回來。
顧瀾嘴角的笑容很快收去,將窗簾拉上,走回榻榻米。
臥室的空間很大,感覺空氣都變得過份冷,她只能站起來又去開燈,從水晶燈,地燈,櫃燈到‘牀’頭燈,全部打開,五顏六‘色’的光線照過來,顧瀾才覺得臥室裡沒有這麼空。
顧瀾那一晚終究是沒有睡好,第二日很早就醒,換好衣服準備出‘門’。
琴姨正從廚房出來,看到顧瀾往‘門’口走,趕緊追上去。
“小姐,您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醒了?您的早飯,廚房那頭還沒有做好。”
“不吃了,我去外面吃,有事。”顧瀾腳步沒有停,將絲巾圍在臉上,匆匆往‘門’口走。
琴姨聽她這樣講,也不能強求,等她反應過來,顧瀾已經走到‘門’口上了車。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居然這麼早就起‘牀’?琴姨搖了搖頭,又返回廚房叮囑傭人別做小姐的早飯。
跟江磊約在勝安大樓附近的costa。
顧瀾先到,拿着服務員送來的餐單看了一遍,基本全是咖啡,她不能喝,只能要了一杯清水。
勝安大樓周邊全是高檔寫字樓,所以早晨8點多的光井,很多白領都喜歡來這地方吃早飯,一份蛋糕或者三明治,外加一杯現磨咖啡,美好早晨的開始,所以此刻costa店堂裡,人‘潮’擁擠,根本沒有空位。
可是顧瀾居然好意思只點一杯清水就佔着一張這麼好的位子,那服務員的臉‘色’當即就有些不好,本來還掛着笑的臉微微沉下去。
顧瀾不知服務員爲何突然就不高興了,平時她很少出來吃東西,就算要出來,也都是跟喬安明一起,哪裡受過這種待遇,所以服務員臉‘色’一耷拉,顧瀾也有些怯了。
“怎麼了?我要杯清水,不可以嗎?”
“可以,只是現在是用餐高峰期,所以小姐,若您要等人,可能不方便讓您坐在這裡,我們店在‘門’口有安排沙發,您介不介意坐到沙發上去?”
杜箬本來有些膽怯,聽服務員這麼講,臉‘色’也一‘陰’,再看了一圈周圍,冷冷問:“爲什麼他們可以坐在位子上,我就要坐到沙發上?”
國際連鎖的咖啡店,服務員的素質也有些保障,所以儘管杜箬的口氣很不好,服務員還是願意耐心地解釋:
“是這樣的,因爲他們都點了餐的,現在店裡已經沒有空位置,‘門’口還有一些排隊的客人,所以您要是隻是等人,在沙發上等也是一樣,您覺得呢?”
這樣直白的解釋,顧瀾算是聽明白了。看吧,她果然是生活白癡,離開喬安明,她只能受到這種待遇。
顧瀾‘陰’沉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重新從服務員手裡‘抽’過餐單,手指在上面隨意點了點:“我要這個,這個……再來一個這個……”
服務員被顧瀾突然的舉動驚到,臉上訕訕笑着,很快就躬身開單,道歉:“對不起,您稍等……”
那日的天氣很好,大片陽光照進店裡,周圍全是喝着咖啡打着電話忙碌對付早餐的人影,這些人的時間安排得很滿,可能要去趕一場會議,可能要去見一個客戶,反正就是,接下來的8小時,絕對忙碌充實。
但是自己呢?顧瀾將眼光收起,盯着面前的原木桌面,空空想,一般這種時候,她應該還在‘牀’上睡覺,然後一杯溫‘奶’,開始日復一日無聊的8小時。
以前她覺得自己的生活還有所期待,至少生活裡還有一個喬安明,那是她的全部,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唯一她擁有的東西都要離她而去,她這樣一想,臉又‘陰’下來。
江磊來得有些晚,他的藉口是,路上太堵車,他闖了兩個紅燈才趕到。
顧瀾當然知道他這話沒多少可信度,卻也沒多說什麼,待江磊點完咖啡纔開口說話。
“我今天叫你出來,是有事讓你幫忙。”
“姐你看你這話說得,我是你弟弟,你要我辦事還不就一句話的功夫嘛!”江磊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咖啡,抿一口,又問:“到底什麼事?還要把我叫出來,搞得很嚴重似的。”
顧瀾卻突然苦澀一笑,這還不算嚴重嗎?這件事對她來講,已經算天崩地裂了。
“也沒什麼大事,就想讓你幫我查一個人。”顧瀾也說得慢條斯理,因爲太要面子,所以斷然不會把自己的慌張和心酸放到臉上。
江磊“嗯”了一聲,問:“你要我幫你查誰?”
“杜箬,就是昨晚你給我發的照片上那個人。我要你查得詳細一點,她的背景,家境,經歷,還有她現在在武穆山基地每天的行程,而且必須要快,最好明天給我。”顧瀾說完,身體往前傾了傾,又補充:“我今天讓你查她的事,不準跟任何人提一個字!”
顧瀾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裡含着冷意,完全不是平時羸弱溫順的樣子。
江磊都驚了驚,看來妒忌和恨意,果然可以改變一個‘女’人的本質。可是他壓根不知道,或許顧瀾骨子裡就有狠的根子,只是人生一直平順,她被喬安明寵得太好,所以那顆狠的根一直被埋在土裡,現在有了杜箬,顧瀾內心的狠和恨都一點點被髮掘出來,最終發芽長枝,成爲一棵大樹。
江磊的效率很快,第二日果然把杜箬的信息全部傳給了顧瀾。
顧瀾看了一遍,很詳細,從她的背景家境,教育學歷,一直到她父母的工作都列得清清楚楚。
看來這個杜箬在遇到喬安明之前應該過得很苦,有個長年臥病的弟弟,還離了婚,被前夫拋棄。
顧瀾‘陰’冷一笑,喬安明,枉你‘精’明半世,到頭來卻甘願去做一個小丫頭的救世主,這‘女’孩,擺明了是看中你的錢而已。
顧瀾又給江磊去電話。
“你剛纔傳給我的資料,可信度有多少?”
“百分百吧,找了專業人員去查的”江磊一直都很盡職地在辦顧瀾‘交’代的事,卻沒有對這件事背後的原因表現出太大興趣。因爲畢竟他受僱於喬安明,喬安明纔是勝安的主子,他現在做的事是在幫顧瀾揭喬安明的老底,所以江磊多少帶着一些惶恐,一旦哪天喬安明發現,肯定會追究他的責任,所以江磊只能保持中立位置。
“爲什麼你不問我,爲什麼要你去查這個‘女’孩子?”顧瀾對江磊如此不“八卦”的態度倒有些猜忌。
“呵…這有什麼多問的,是你的‘私’事,我能夠幫你盡點力就可以了,只是姐,別怪我多嘴,喬總這麼多年,對你一直‘挺’好,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而更容易些。”
顧瀾沒有回答他的話,很快就掛了電話。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許這是很多婚變案例裡最保險的應對方式,可這不符合顧瀾的‘性’子,她所佔着的東西,只能屬於她自己,別人沾手,她絕對不會同意。
從小都是獨寵,“分享”這個詞,根本不可能存在於她顧瀾的世界裡。
週五,又開始下雨,桐城在季節變換的時候總感覺都浸泡在雨水裡,只是今天雨勢不大,淅淅瀝瀝。
按照杜箬的習慣,每個週五的下午她便會坐車從武穆山回市區。
顧瀾是算好了時間的,從桐城市醫院探望那個心臟病患兒出來之時,剛好是晚上7點左右,按照江磊替她查的杜箬的生活作息,這個鐘點,她應該快要從武穆山趕到市區。
顧瀾站在醫院大廳給喬安明去了一個電話,只是普通‘交’代一聲她已經探望過那個孩子,準備在醫院‘門’口找家餐廳吃頓晚飯,然後就坐家裡司機的車回崇州。
喬安明深信不疑,還叮囑顧瀾回去的路上一路小心。
掛了電話,顧瀾並沒有往醫院停車場走,而是從醫院住院部大樓的側‘門’出去,打了車,直接去了杜箬租住的居民區。
杜箬坐汽車站的公車回出租屋,一路上都在跟鄭小冉打電話。
前幾日鄭小冉似乎有給她發過短信,但是當時她跟喬安明在一起,所以沒有回,在回市區的大巴上想起來這件事,杜箬纔想到要給鄭小冉回電話。
“小冉,你前幾天夜裡給我短信,有事?”
“沒有,沒有……”那頭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無力,杜箬也只以爲是因爲她最近老是去外地出任務,太累導致‘精’神不濟。
“是不是太累了?聽上去‘精’神很不好啊。”
“嗯,可能吧…”鄭小冉躺在‘牀’上,乾乾睜着眼睛望天‘花’板。
“那你自己注意休息啊,別總是搶着去外地出任務,你打算當年度勞模呢?”杜箬又調侃了幾句,已經走進巷子,正準備掛電話,卻看到有個男人從巷口的另一頭慌張跑過來,‘胸’口壓着一個‘女’式手提包,神情慌張,而身後緊追着一個‘女’人,腳步已經拖不動,只能嘴裡沙啞喊着:“別跑,小偷……我的包!”
靠!這是半路打劫啊!杜箬當即英雄主義就氾濫,直接對着電話那頭的鄭小冉道了一句:“我先掛了,這裡有事!”然後將傘很快收起,待那‘毛’賊從她面前跑過去的時候,杜箬當即舉着手裡的傘柄就敲過去,那男人沒料到路邊會有人突然冒出來管閒事,跑的腳步一時沒穩,又被杜箬的傘柄敲了一下,當場就摔了個狗吃屎,壓在‘胸’口的包也掉到了水淌裡。
正要爬過去撿,卻被杜箬搶了先。
那‘毛’賊見杜箬表情彪悍,兩人的位置又在接近馬路的巷口,只能自認倒黴,爬起來就往馬路對面跑。杜箬還想去追,身後的‘女’人卻有氣無力跑過來,喊了聲:“別追了,當心出事。”
杜箬這才停住腳步,只是嘴裡還要碎碎嘀咕:“靠,這樣就放他走,會不會太便宜他了?”
只是身旁‘女’人的喘息聲音有些異常,粗重急促,杜箬這才注意,回頭,才發現那‘女’人的臉‘色’已經很蒼白,一隻手捂着‘胸’口,話也斷斷續續:“包…拿回來就好了…別…節外生枝。”
杜箬似乎又罵了一句,纔將手裡的包送到‘女’人手裡。
“掉水淌裡都溼了,挨千刀的東西!”杜箬輕輕嘀咕一句。
‘女’人接過包,看了杜箬一眼,壓住急促呼吸,道謝一句:“謝謝!”
“不謝,舉手之勞嘛!”杜傻子還不忘大笑一聲,將地上的傘撿起來,發現‘女’人的呼吸還是很急促,又多嘴問:“你沒事吧?臉‘色’很不好。”
“沒事……可能剛纔追小偷的時候,跑得…跑得太急了。”
“哦…”杜箬也沒有深問,只是好心提醒:“看你穿成這樣,也不像是住這裡的人吧,趕緊走吧,這一片魚龍‘混’雜,你一看就羸弱好欺負,‘毛’賊最喜歡對你這種人下手。”
‘女’人點了點頭,從包裡掏出一張紙遞給杜箬。
“你幹嘛?”
“給我留個聯繫方式吧,你…幫我搶回包,我得謝謝你…”
“別介,這纔多大點事啊,搞得我見義勇爲似的。”杜傻子憨憨笑着,但是‘女’人堅持,杜箬只能在她遞過來的紙上留了個聯繫方式,很快打開傘,大咧咧地走進雨裡,連腳步都覺得格外穩,彷彿自己後腦勺頂着一個光環,配句情景對白就是:“做好事不留名,超級贊!”
可是身後的‘女’人很快將筆和紙收進包裡,眼‘色’放‘陰’,一直站在雨裡。
喬安明,這就是你背叛我而去沾染的‘女’人?雖然有幾分姿‘色’,卻也沒見得哪裡好。
顧瀾‘陰’笑一聲,從包裡掏出‘藥’,空口乾嚥進去,但心臟依舊疼得彷彿要窒息,不知是因爲剛纔追小偷的疾跑導致,還是因爲見到了杜箬,這個企圖與她分享一片天的‘女’人,剛纔就在自己面前,對自己笑,還替自己搶回包!真是冤孽!
顧瀾來杜箬住的地方,本沒有打算與她認識,只是心裡窒息,想來看看她的真實樣子,可是天意不饒人,居然安排如此狗血場景!
真可笑,命中註定要成爲敵對面的兩個人,居然以如此友善的方式認識。
顧瀾從包裡掏出傘,打開,慢慢往馬路上走。
杜箬當晚給喬安明打電話,還特得意地跟他說了這麼一段。
“誒…我今天見義勇爲來着,在巷口遇到‘毛’賊搶一‘女’人的包,我替她把包搶了回來,是不是特英勇?”
“你替別人搶包?”
“是啊,別太誇我,我只是做力所能及的事。”杜箬的情緒還沉浸在助人爲樂的快活裡,喬安明卻在那頭髮飆了。
“誇你?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要是對方不罷休,你不是要跟着出事?以後不準再多管閒事!”
“這哪兒是多管閒事啊,你都沒見那‘女’人的樣子,瘦瘦弱弱的,瞬間‘激’發我的保護‘欲’!”
“我明白道義上你做得沒錯,但是這樣真的太危險,以後不許了,別讓我替你擔心!”喬安明收回了一點沉怒的口氣,又覺得不放心,補充:“不行,你現在住的那地方太複雜,周圍環境不好,你一個人‘女’孩子很不方便,等我回去就給你重新換個地方!”
“我不要,我覺得我這裡很好!”杜箬一口拒絕,雖然知道以她目前與喬安明的關係,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他所賜予的物質待遇,但是她不要,因爲心裡有那該死的骨氣,總覺得自己即使做了小三兒的事,也不該有小三兒的本質,所以她拒絕喬安明的物質給於,雖然毫無道理,但至少自己心裡踏實些。
可是杜傻子當時不知,自己數小時前所幫的那個‘女’人,是喬安明的妻子,導致她此後很多苦難的禍首!
顧瀾因爲淋了雨,回到崇州,當晚就生病,先是感冒咳嗽,之後是高燒不退,琴姨在‘牀’邊守了一夜,秦醫生也來過,給顧瀾掛了點滴,但體溫依舊居高不下。
其實感冒發燒對於正常人而言不算大病,只是對顧瀾不同。
她從小體質弱,又有心臟病,所以一旦感冒,心肺負擔加重,很容易就演變成心肌炎,再加上高燒不退,感冒不愈,病情加重下去,之後便是心臟衰竭,所以普通人的一場小病,對顧瀾來講,幾乎可以隨時滅頂。
琴姨當晚就要打電話給喬安明,被顧瀾攔住。以前自己發病,她都希望喬安明在身邊,至少自己心裡有底氣,可是這次不知爲何,就是無端地不想讓他知道。
數小時之前自己剛見過杜箬,那樣一個健康的‘女’人,能跑能跳,還能替她從小偷手裡搶回包,而數小時之後自己就臥‘牀’不起,感覺連講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很沒用啊,顧瀾窩在‘牀’上嘆氣,第一次從骨子裡憎恨自己這副慘軀。
可是琴姨不會了解這些,天快亮的時候還是偷偷給喬安明去了電話。
“姑爺…姑爺…您還是趕緊回來吧…小姐她…病了。”
當時喬安明還沒有醒,被琴姨帶點哭聲的聲音一嚇,立馬從‘牀’上爬起來。
“怎麼回事,琴姨,你慢慢說,顧瀾怎麼了?”
“小姐白天去了桐城,可能是回來的時候淋了雨,夜裡就開始發燒咳嗽,秦醫生兩瓶子點滴掛下去了,可是小姐的燒還是不退…小姐是讓我瞞着您的,可是我看她臉‘色’差成那樣,沒主意了…怕真出事,所以姑爺,您再忙,也‘抽’時間回來一趟吧…”
……
喬安明掛了琴姨的電話,再也睡不着,只能披了衣服爬起來給秦醫生打電話。
秦醫生畢竟專業,又當了顧瀾這麼多年家庭醫生,情況比這次嚴重得多的都見過,所以口氣當然不及琴姨那樣焦慮。
其實也沒有琴姨講得那麼嚴重,只是顧瀾因爲心臟病的原因,抵抗力弱,只要燒能夠退掉,療養幾日應該就沒什麼問題。
喬安明改了第二日上午最早的航班飛崇州,其實出差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快達成的協議因爲顧瀾生病而臨時擱淺,他這樣飛回去,導致之後一個月的所有行程全部必須改動,可是沒有辦法,他必須回去。
小張已經在機場等着接機,喬安明一上車就開始打電話給彭於初,讓他把他所有的行程都往後挪,之後面‘色’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呼吸。
小張看得出老闆的面‘色’很不好,找準機會安慰:“喬總,太太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早晨我出來接您的時候,秦醫生已經到了…”
“嗯。”喬安明微微點了點頭,閉起雙目養神。
這樣沒有計劃的改行程,連夜飛回來,身心具疲,況且這樣的大動干戈已經不是第一次,喬安明沒來由的就覺得有些膩。
小張直接把車子開到主樓樓下,喬安明連行李都沒有拿便往樓裡走。
剛進客廳便見秦醫生從樓梯走下來,看到喬安明,她也是一驚:“喬先生,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出差嗎?”
“琴姨夜裡給我打了電話,我不放心。顧瀾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問題?”
“其實你不用太緊張,我覺得琴姨是有些小題大做了,我剛給顧瀾掛完退燒點滴,應該下午就能燒退了,既然你回來了,就上去陪陪她吧,剛纔她還唸叨你呢。”
秦醫生從樓上走下來,帶着一點笑,將眼鏡往鼻樑上推了推。
十幾年前就開始擔任喬家的家庭醫生,那時候她纔剛過35歲,卻已經是當時心臟方面的權威,在醫‘藥’界聲明很旺,照理不會願意來屈尊擔任家庭醫生。可是喬安明必須點名要她,派彭於初去請過一次,當場就被秦醫生拒絕,喬安明不死心,自己親自帶着禮登‘門’去請,一次不行兩次,最後秦醫生被喬安明感動,便籤了合同。
沒想這家庭醫生一當就是十多年,看着喬安明在醫‘藥’界越走越高,但對顧瀾這份心意卻十年如一日。
“喬先生,我當醫生這麼多年,見慣了太多不和睦的家庭,像你這樣,對太太這麼用心的,真的很少見。”
秦醫生話不多,很少夸人,今天卻因爲感觸太深而多言了幾句。
喬安明卻不敢接下去。
若這話擱在認識杜箬之前說,他滿可以欣然接受這樣的誇讚,因爲他一直覺得自己做得夠多夠好,無愧於天地,可是現在呢?
喬安明搖了搖頭,只是回答:“秦醫生你過獎了,我叫小張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開車過來的,你上去吧,要是顧瀾下午燒還是不退,你再給我打電話。”
“好。”喬安明目送秦醫生離開,一轉身就看到琴姨從樓上走下來,看到喬安明,眼眶裡都感覺要滲淚水了。
“姑爺,您總算回來了,嚇死我了…小姐到現在燒還沒退…”
“嗯,我問過秦醫生了,不會有事,你昨夜陪了顧瀾一晚上,也去休息吧,我上去陪她。”
“那您回來我就放心了,我休不休息倒無所謂,只是小姐嘴上說讓我別給您打電話,心裡想得很,睡前還盯着手機看您的照片呢…”琴姨說着倒真的開始抹眼淚。
喬安明心裡感覺有些悶,顧瀾沒有多大事,她哭什麼?
“好了,我上去看她吧,你去休息一下。”說完便往樓上走,不再理會站在原地的琴姨。
臥室的‘門’虛掩,喬安明推‘門’進去,整個房間都很安靜,窗簾厚重繁複的‘花’紋圖案隱‘射’在暗紅的地板上,半側窗戶開着,所以有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裡鑽進來,總算讓這個空曠暗沉的房間有了一絲光亮。
顧瀾就躺在‘牀’上,睡眠中,卻似乎睡得並不安穩,額頭有短促的劉海因爲冷汗而粘在一起,一縷縷的沾在皮膚上,嘴‘脣’也起了皮,泛白乾裂,‘牀’櫃上放着打開的‘藥’盒,紙簍裡滿滿一簍掛空的點滴瓶和針頭。
整個房間都透着一股壓抑的氣息,除了‘牀’櫃上那一束剛‘插’上去,還帶着‘露’珠的百合。
喬安明在心裡微嘆一口氣,慢慢走至‘牀’邊,已經將自己的動作儘量保持輕微,可還是驚醒了‘牀’上的人。
“安明…安明?是你嗎?”顧瀾眼睛無力地撐開,微弱的喊聲從牙齒縫裡擠出來,想要掙扎着起身,卻被喬安明壓住。
“是我,你別起來了,躺着吧。”
“你怎麼回來了?”
“琴姨夜裡給我打了電話,不放心,就改了航班飛回來,剛到。”
“我叫她別給你電話的。”顧瀾最終還是強撐着爬了起來,喬安明只能‘抽’了毯子替她圍好,然後再坐在‘牀’沿上,將手掌貼上她的額頭。
“還燙着呢,是不是很難受?”
顧瀾搖了搖頭,回答:“還好…”只是一句“還好”剛說完,眼淚就一顆顆滲出來。.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