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張居正回朝,只代表着‘言先生之過者斬’這條禁令暫不執行,因爲會對張居正造成阻塞言路上的名譽損傷,不代表着這條禁令被完全廢止,至少不能當着皇帝的面說,皇帝金口玉言,說過的話要算話,既然承諾,就必須兌現。

徐階當着皇帝的面叫囂張居正不得好死,朱翊鈞將其正義裁決,即便是刑部補錄駕帖,也是名正言順。

只不過,爲了大家都能體面,這件事被王崇古辦成了徐階畏罪自殺而已,但凡是朝堂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知道徐階的腦袋是被縫上的,連遠在長崎的徐渭都知道此事,又因爲徐階案中出現了九龍冠帶,沒人爲徐階說話,徐階的死,沒有引起什麼波瀾。

皇帝這種生物,在某種時候就是這麼不講道理。

李太后在萬曆八年二月張居正上歸政乞休疏說‘輔爾三十歲,那時再作商量’,是李太后這個小女人不懂皇權的不可侵犯嗎?她作爲太后,在幹清宮問政數年,自然清楚皇帝、皇權的蠻橫和不講道理,可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萬曆皇帝真的不能承擔社稷之重,同年,李太后甚至動過廢掉萬曆皇帝改爲潞王登基的念頭。

封建帝制的皇權,就是如此的蠻橫。

在面對蠻橫皇權的時候,張居正現在的選擇不是正面硬剛,而是先答應,再試着勸諫。

李成樑和遼東巡撫周詠之間的矛盾,已經激化到了朝堂上來,朝堂的決策就必須謹慎,李成樑在文華殿內有戚繼光、譚綸、張學顏爲其說話,再加上李成樑仍有聖眷在身,而遼東巡撫周詠是朝廷派往遼東鉗制李成樑的文官力量,朝廷也應該給予支持,文華殿內也有海瑞、李幼滋、馬自強等人爲其說話。

張居正的處置方案是最爲恰當的,責令李成樑關閉花樓,派侯於趙前往遼東,增加帝黨對李成樑的鉗制力量,這是對遼東巡撫周詠的支持。

但皇帝認爲李成樑做的沒錯,事出有因,沒有責令整改,再派侯於趙前往,性質就完全變了,就不是對遼東巡撫周詠的支持,而是對遼東巡撫的懷疑,懷疑他不能完整的履行自己的職責。

張居正面對已經大婚親政的皇帝更改廷議結果,也只能說陛下聖明瞭。

皇權,就是如此的蠻橫和不講道理。

呂宋總督上奏疏賀表,謝皇帝賜婚,這算是答應了這門婚事,婚事馬上提上了日程,一切準備都要徐行推進。

十一月二十五日的廷議主要內容除了遼東巡撫、總兵的矛盾之外,就是皇帝賜婚公主遠嫁呂宋。

在廷議結束之後,張居正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和陛下又商量了下遼東巡撫周詠和李成樑的矛盾。

“李成樑犯了錯沒有被責罰,反而是巡撫周詠不輕不重的被敲打了一二,陛下,臣以爲此舉賞罰不明。”張居正沒有在廷議中反對陛下的決定,而是在廷議之後,關起門來和皇帝討論。

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反駁皇帝是威逼皇帝妥協,會讓皇帝下不來臺。

朱翊鈞和張居正不總是意見一致的,這種政見上的分歧,並不會影響二人在道路選擇上的一致性。

“朕不認爲李成樑有錯。”朱翊鈞十分清楚,自己和張居正之間處置之間的分歧,主要就是李成樑是否犯錯。

李成樑的花樓真的有錯嗎?在遼東當山大王的李成樑,沒有鬧出逼良爲娼的醜聞來,已經是給國朝面子了。

朱翊鈞不這麼認爲,他十分確切的說道:“遼鎮是邊方,是苦寒之地,李帥這三千客兵家丁們,來源複雜,多數都是亡命之徒,李帥又要用這些人尺進寸取,朕不認爲這花樓有什麼問題。”

軍隊是暴力的直觀體現,而遼東特殊的環境,再加上李成樑家丁的來源,這種維穩的手段,就是那種不是最好,可已經非常合適的辦法了。

“此例一開,臣唯恐九邊諸鎮,競相效仿。”張居正仍然堅持進言,他還是認爲李成樑不對,花樓不該開設,甚至造成效仿的影響,這不是一朝一夕,一城一地的得失。

朱翊鈞的手指在桌上敲動着,張居正是站在朝堂,站在整個大明宏觀利益上去考慮,李成樑能幹,我王如龍、陳大成、楊文、麻貴、陳璘、鄧子龍能不能幹一樣的事兒?

花樓的確容易招致非議。

朱翊鈞思索了片刻點頭說道:“先生所言有理。”

“其實這件事也好辦。”張居正端着手說道:“讓一家遮奢戶前往遼東,這花樓價值幾何,盤下來,繼續經營便是。”

張居正說了一個折中之法,花樓繼續開下去,但不能是李成樑開的,這樣一來,便是方方面面全都照顧到了。

花樓已經關了好幾年了,李成樑真的不缺這點銀子,他也不是在搞軍餉回收計劃,要不是今年無戰事,這幫家丁渾身的精力無處發泄,他也不折騰這齣兒,這消耗的都是聖眷,聖眷只能靠捷報來獲得。

“讓誰去?”朱翊鈞想了想問道。

“松江孫氏?”張居正想到了孫克弘的畫舫生意,專業對口,由孫家接手,最爲合適。

朱翊鈞想了想,搖頭說道:“孫氏家大業大,這弄畫舫,做皮肉生意,惹了一身的腥臭氣,再接手這花樓,怕是沒幾年好活了,換個人吧。”

“陛下有柔仁之心,特出睿斷,親綜萬幾,令諸臣得佐下風,以致昇平、保鴻業無難也。”張居正俯首說道,結束了這次奏對,照例拍了個馬屁。

張居正之所以讓孫氏盤下花樓生意,就是覺得皇帝估計要對孫氏下手了,已經養肥了,可以殺了。

徐階已經死了,狡兔死,走狗烹,歷來如此。

陛下是個成熟的政治生物,言先生之過者斬,是陛下現在的主張,是基於新政需要繼續推行才這麼說,不是他張居正死後的主張,若是有那麼一天,陛下應該會把他的身後名置換一些利益…吧?

會還是不會,這是一個問題。

張居正有些不確信,他最近這段時間,偶爾會有一種求榮得榮的幻想,很偶爾。

這種幻想是陛下給他的幻想,理由很簡單,陛下現在在刻意製造新政的利益共同體,這個共同體日後要來維護新政,而且規模越來越龐大,作爲新政的代表人物,甚至可以冠名新政,日後,陛下若是真的想清算他張居正,也很難做到了。

每年十一月和十二月是戶部盤賬的時間,大明的賬目,在算盤聲中,逐漸變得明朗了幾分。

自從萬曆元年南衙清丈起,到萬曆三年的全國範圍內的大範圍清丈勾稽,時至萬曆七年十二月初,初步覈算,大明納賦田畝已經從弘治年間確定的422萬頃,恢復到了784萬頃,大明的田賦也從一千七百萬石,快速增長到了兩千六百一十萬石。

這個數字不如洪武二十四年的850萬頃、3227石,但已經是張居正能做到的極限了,按照張居正的規劃,清丈至少要到萬曆十一年纔會結束。

清丈,張居正執行的非常徹底,僅僅萬曆七年,就有六位清丈不利的知府被罷免削籍爲民,其中包括了松江知府閻邦寧、池州知府郭四維、徽州知府李好問等,而建德縣的鄉賢縉紳徐宗武等人,因爲阻撓清丈,直接被全家流放到了呂宋。

山東巡撫凌雲翼在萬曆七年的清丈活動中,豪取冠軍!

萬曆七年山東地面一共查出大戶、猾民、廟觀、鄉賢等隱匿田畝三千六百二十七萬畝地,即三十六萬頃隱匿田畝被凌雲翼查獲,凌雲翼之所以能夠取得如此大的成就,這裡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兗州孔府轟然倒塌之後的結果。

整個大明只有凌雲翼是帶着三千客兵在清丈,但凡是有阻撓清丈者,格殺勿論,凌雲翼在山東殺的人頭滾滾,也讓他飽受言官們的質疑,都覺得凌雲翼殺孽太重了。

不過,這股風力對凌雲翼而言也不過是些許風霜罷了,而且這股風力,很快就過去了,因爲兩廣遮奢戶們又鬧着求凌雲翼回兩廣給他們一個痛快,殺孽重這個罪名,便不成立了,若是真的殺孽重,兩廣遮奢戶還能把殺星請回去?

凌雲翼殺人,是讓人死的明明白白,王家屏在兩廣,那折磨起來,讓人生不如死。

萬曆七年十二月初五,天大雪,硯冰堅,洪應壇內,大明皇帝朱翊鈞看着漫天的大雪松了口氣,今年冬天塞外下的雪比人還高,可是關內卻是沒有下雪的徵兆,朱翊鈞按照大雩禮,進行了修省祈雪,這纔到洪應壇三天不到,大雪紛紛揚揚。

瑞雪兆豐年,這一場大雪,讓朱翊鈞心頭那若有若無的焦慮和煩躁,變的輕鬆了起來。

“很好!”朱翊鈞走向了大駕玉輅,他去文華殿,他要在在文華殿召見了三娘子,三娘子的商隊已經趕在了大雪封山之前回到了草原之上,但三娘子本人和她的隨扈大約五十餘人,則在京師逗留。

三娘子之所以停留了這麼久的時間,主要是爲了購買船舶票證,耽誤了些功夫,本來十二月初買完了船舶票證,三娘子就該面聖辭別了,但皇帝去了洪應壇祈雪,又耽誤了幾日,按照三娘子的想法,在洪應壇覲見也不是不行,至於街頭巷尾的議論,她不在乎。

朱翊鈞拒絕了三娘子在洪應壇覲見的請求,真的讓這燒娘們在洪應壇覲見,那就是黃泥掉褲襠,有理說不清了。

這鵝毛大雪的天氣,道路被大雪堆積擁堵,這年頭雪沒有撒融雪劑,也沒有人清理的情況下,化的很慢,今年,三娘子又要在京師過年了,這是三娘子第三次在京師過年。

“陛下真的是好狠的心,一千萬銀的認籌,愣是連五十萬銀的份額都不給妾身。”三娘子在文華殿的偏殿上覲見了皇帝,見禮之後,一開口,皇帝就變成了始亂終棄的負心漢一樣。

朱翊鈞又沒玩過,自然不算是負心漢,他搖頭說道:“這事兒,朕這邊都不夠分,給不了忠順夫人一點,沒辦法的事兒,大司徒罵人的唾沫星子都崩朕臉上了。”

按照王國光的說法,國帑內帑對半分纔對,晉楚浙一分不給認籌纔對!

“得虧這燕興樓買足了船舶票證,回去還算是能夠交待。”三娘子掩着嘴角笑了下,五十萬銀,都換成了船舶票證,三年基本可以回本,剩下的都是利潤,一艘船壽命在十年到十五年之間,真的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三娘子也有自己的考慮,大明厲兵秣馬,若是攻破了歸化城,她也懶得往西跑了,繼續跟着俺答汗顛沛流離?三娘子不想過那樣的日子,被大明俘虜就俘虜吧。

她一個朝廷冊封的一品誥命夫人,草原和解派的代表人物,朝廷也不會真的把她斬首示衆,這些船舶票證,就是她日後的養老錢。

這幾年她越來越頻繁的往來大明,也是這個考慮。“忠順夫人這次採購了不少的海帶,土蠻汗的兒子布延也有意採購,但王次輔既然已經許諾給了夫人,自然不會出爾反爾,但是明年,海帶就不是這個價錢了。”朱翊鈞說起了海帶這個商品,山東的海帶在大明的內地非常暢銷,沿海人口密集區域用不太到,但這東西,在草原上頗受追捧。

“海帶真的能防大脖子病嗎?”三娘子任有些不確信的問道。

朱翊鈞指了指自己說道:“解刳院的大醫官們拿朕和潞王研究出來的成果。”

海帶,就是海菜,在唐朝就已經出現了,在宋元明都是御菜,所以大明皇室很少有長成大脖子的畸形,這一點是解刳院李時珍和陳實功經過反覆研究確認,並且在山東進行過範圍性的實驗。

三娘子略顯無奈,她非常明確的知道皇帝陛下的打算,就是在利用商品優勢抽草原的血,尤其是草原的機動力,一旦草原人跑不動了,那就離徹底和解不遠了。

僅僅在海帶生意這個邏輯裡,要想得到更多的海帶,就要養更多的羊,養了羊就養不了馬,草原失去了機動性,就失去了進攻和遷徙的能力。

但明知道大明皇帝的圖謀,三娘子其實也做不了什麼,反抗不了,乾脆躺平任皇帝爲所欲爲了。

“明年,還要漲價嗎?草原真的快被陛下給榨乾了,別漲價了,明年妾身再至大明,給陛下帶幾個海拉爾,給陛下敗敗火。”三娘子選擇了當面行賄,草原的明珠,可是大同娘子的主要構成部分。

大同娘子,揚州瘦馬,天下聞名。

“你嫌貴?朕也嫌貴,但這東西大明自己都不夠,賣給草原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忠順夫人不要太貪心,漲價是必然的,草原多養點羊不就換到了嗎?”朱翊鈞根本不吃這一套,美人他有的是,草原馬匹還是太多了。

“陛下不喜歡海拉爾,若是陛下不嫌棄妾身殘花敗柳,看妾身行不行啊?”三娘子的話帶着些許的旖旎,倒是不在乎這偏殿上的宦官和宮婢們的眼神。

朱翊鈞嗤笑一聲說道:“說正事。”

三娘子提起這茬,也是頭疼無比的說道:“多養羊,陛下當妾身不想?那俺答汗和土蠻汗打的你死我活,這戰馬死了不少,俺答汗甚至遣人去了後山問瓦剌要馬匹,明年啊,草原的馬羣怕是又要多了起來。”

“陛下趕緊把他們一鍋燴了得了,省的他們二人,爲了那些有的沒的、沒頭沒影的事兒,打的你死我活,耽誤放羊。”

草原語境下的後山,就是瓦剌和林,以前成吉思汗的龍興之地,元世祖忽必烈帶着漢侯去屠了一遍後,那地方又成了放馬的地方,瓦剌這個詞的意思就是放馬奴。

馬哈木、脫歡、也先三代受大明冊封,瓦剌部逐漸坐大,又贏了大明一次,俘虜了明堡宗朱祁鎮,瓦剌的勢力在也先手裡達到了頂峰,但很快隨着也先在景泰四年死於內訌,連腦袋都被送到了大明換了賞錢,瓦剌部快速衰落了下去。

胡虜無百年之運。

到現在,俺答汗擊破了瓦剌和林,三娘子是瓦剌人,就是那時候被俘虜的,所以瓦剌人又變成了放馬奴,俺答汗和土蠻汗的衝突,打着打着,馬匹不夠用了,俺答汗就問後山要馬匹了。

三娘子很煩躁,鹽巴、鐵鍋、茶葉、海帶,都是草原人急需之物,兵禍之下,搞得連放羊都沒辦法好好放了。

三娘子坐直了身子說道:“陛下,其實騰格里、撐犁、長生天,翻譯成大明的話,其實就是乾坤的幹,就是天,老天爺的天,不是個人變成了神,而是一種規則,天蒼蒼野茫茫,遊牧的草原人面對自然的敬畏和信仰。”

“最高的騰格里天神,住在天山上最高的神,是蒙客·騰格里。”

最後一句是三娘子唱出來的,是草原祭祀禱告的一句話,是成吉思汗之後出現的。

“忠順夫人突然說到這個是何意?”朱翊鈞有些疑惑的問道,這聊做買賣的事兒,怎麼扯到長生天這三個字上去了。

三娘子沒有回答皇帝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成吉思汗征伐泰亦赤兀部時候,登上了高地,鋪好了馬鞍,把金腰帶掛在脖子上,合掌禱告說:我作爲可汗,不是因爲我有強健的體魄,而是我順應天命;我作爲可汗,不是因爲我有超人的智慧,而是我依賴天恩祖德;我可以掃平仇敵,是蒼天的眷顧;賴長生天之贊力,得天地之幫助。”

“陛下發現了嗎?”

“發現了什麼?!”朱翊鈞根本沒聽明白三娘子在講什麼東西,這東扯西扯的到底在說些什麼。

三娘子這纔開口說道:“草原其實和中原信奉的都是天,不是具體的人,不是人變成了神,也不是教義,而是一種天命之下的規則,這和佛家、泰西的景教、回回的買買提,是不一樣的,草原、中原的信仰和別的地方不同。”

泰西的教派信奉的是耶叔,佛家的如來佛祖是悉達多·喬達摩,回回的是先知買買提,這和草原的長生天、中原的老天爺,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別的信仰,都是存在過的人。

如果按照宗教的基本規律,成吉思汗取得那樣的成就,草原應該信奉成吉思汗纔對,但草原的共識仍然認爲成吉思汗是人間的王,而不是天上的神,所以信仰還是長生天,或者說,老天爺。

“史記說,匈奴是華夏苗裔,應當是有道理的,陛下趕緊進攻吧,弔民伐罪,把土蠻汗和俺答汗這兩個虜王,趕緊抓到京師來斬首示衆吧!”這就是三娘子談到長生天實際上就是老天爺的根本目的,都是一家人,作爲四海一統之大君,作爲皇帝陛下,趕緊王化草原!

她在催促皇帝趕緊武力征服,加上政治、文化、經濟的羈縻,讓草原人安安穩穩的放羊,過幾天安生日子。

朱翊鈞聽明白了三娘子到底在講什麼,點頭說道:“大明騎兵只有萬餘,力有未逮,朕只能說盡快吧。”

“那妾身就在歸化城洗乾淨等陛下俘虜妾身哦!”三娘子站起身來,結束了這次的奏對,反正偏殿召見,除了宮女就是宦官,她也不嫌丟人,本該寫起居注的中書舍人,總是在入廁。

“淨胡說。”朱翊鈞揮了揮手,又囑咐了馮保幾句,三娘子要在京師過年,不必安排在四夷館,安排在會同館驛就是。

三娘子站在文華殿前,看着漫天的大雪,這場雪很大,她知道今年仍要在京師過年了,她真的好好研究過長生天的具體含義,長生天是無形的、存在於萬事萬物、時間和空間的規則,和中原的天命觀是一個東西。

她回頭看一眼皇帝,知道自己離久居大明的時間不遠了。

對於三娘子期望發生的事兒,朱翊鈞只能說,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

朱翊鈞是個重信守諾的人,這一點,是大明內外人人周知之事,但到了現在,朱翊鈞有一件事,仍然沒有兌現,就是當初答應過譚綸收復大寧衛和河套之地,這個承諾只實現了一半,還有一半未曾實現。

承諾不兌現,朱翊鈞也是如鯁在喉,但現在大明的騎兵仍然沒有足夠的機動力征伐草原,萬曆七年第一次廷議,張居正就說,今年新政的主要方向,還是富國強兵,強兵是擴大海防巡檢的數量和組建騎兵。

大明在洪武和永樂年間,長達十三次對草原大規模進攻,自此之後,大明對攻伐之事,就逐漸失去了興趣,也失去了進攻的能力,隨着興文匽武的大勢所趨,進攻逐漸成爲了一個奢求,大明只有一個張居正明確提出過振武強兵,並且付諸於實踐,其餘的首輔,都沒有如此明確的這麼說過,即便是到了明末,各種督師層出不窮,仍然是以文御武。

連說都不敢說,可見振武二字的阻力有多大。

張居正被百官所詬病的地方一共有三個,第一是考成法,把百官當牛馬使喚;第二個就是振武,作爲文官,給武將事權,算什麼文官;第三個就是搞一言堂,阻塞言路。

朱翊鈞伸了個懶腰,大明蒸蒸日上!

他有時候很羨慕朱翊鏐,這小子最近在家裡搞了個花臺,讓萬國美人登臺跳舞,根本不顧及嚴冬,連褲子都不給美人穿,玩的很開心,羨慕也只是羨慕一下罷了,朱翊鈞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鐵嶺衛,李成樑花樓外,新任的巡按御史侯於趙,在經過了長達半月有餘的跋涉下,終於來到了遼陽赴任,剛到遼陽,侯於趙就把巡撫周詠叫上一起逛花樓了。

侯於趙是個循吏,周詠是個儒生,周詠很不喜歡鐵嶺衛,把這裡叫做魔窟,也很不喜歡花樓,把這裡看做是龍潭虎穴,有辱斯文。

侯於趙到地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把周詠拉到了鐵嶺衛,大家一起逛花樓。

“寧陽侯軍伍出身,他喊伱來,你不來,他當然是事事都給你對着幹啊。”侯於趙在大寧衛搞屯田的時候,就聽說了李成樑和周詠之間的矛盾,起初,是一個很小的矛盾,甚至連口角之爭都算不上,但是這矛盾和間隙越來越大,甚至弄到了文華殿上。

侯於趙看着周詠仍然不肯向前走,只好繼續說道:“並沒有根本上的矛盾,說開了就好了。”

萬曆六年,遼東大捷,李成樑長驅二百里,斬首千餘,硬生生的拓土五十餘里,建營堡三百座,墾田兩萬餘頃,李成樑再能打,拓土、屯耕、營堡都是周詠乾的活兒,周詠沒有掣肘,反而助力極多,提供了穩定的補給和後方。

侯於趙熟讀矛盾說,並不認爲李週二人已經徹底分道揚鑣了。

侯於趙看周詠還是抹不開面子,伸手一拉,走進了花樓之內,一邊走一邊說道:“走,進去玩玩,早就聽聞了花樓的名號,今天就來見識見識。來都來了!”

“周巡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失敬失敬,快請!”李成樑大笑着走了出來,他其實一直在門口看,等着周詠一走進來,就趕忙迎了出去。

周詠是從遼陽到鐵嶺衛,這是周詠認了慫,是給了他老李面子,李成樑不能給臉不要臉,一等周詠進門,之前的事兒,就隨着北風呼嘯而過,誰都不再提就是了。

這次是王崇古寫信說和,大明皇帝派了人過來勸,要是還鬧的那麼難看,朝廷對遼東局面的判斷,會進一步的惡劣。

朱翊鈞不止一次強調過,朝廷需要一個萬士和這樣圓滑的人。

上一章把遼東巡撫的名字搞錯了,周詠寫成了周延,已經做了更改,周延沒做過遼東巡撫,周詠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壬戌科三甲第五十七名進士。萬曆五年由大理寺左少卿改左都御史巡撫遼東,萬曆六年五月,錄遼鎮斬獲功,升右副都御史,萬曆十年十一月升兵部左侍郎,總督薊遼,保定,萬曆十一年給事中馮景隆彈劾周詠附逆張黨,被罷黜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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