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袖手談心性,甚可羞婦人態

第306章 袖手談心性,甚可羞婦人態

焦竑有點懵,大明皇帝愛看熱鬧這件事,焦竑有所聽聞,之前一直不太相信,現在親眼所眼見,終於肯定了之前的傳聞,但是他怎麼都沒想到,黃悅忠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陛下居然不選擇怪罪,而是選擇了打補丁,這讓焦竑百思不得其解。

“黃公!以民視之,君臣名異而實同,那以臣視君,又當如何?”而另外一個學子站起來,發出了自己的疑惑,黃悅忠既然敢借着青蓮詩社的名頭,要宣講自己的學說,那必須要有兩把刷子。

道並行而不相悖,此天地之所以爲大也。

就是說天地之所以這麼大就是容許各種道路和學說的存在,即便是存在分歧,也可以互補,並不是完全相悖。

所以這名學子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他想知道這個問題。

朱翊鈞等待着黃悅忠的回答,有些話題是不能觸碰的,一旦觸碰就得問到底,即便是皇帝不問,也有學子想要知道。

黃悅忠這次斟酌了許久,纔開口說道:“君爲天爲天下父爲綱常,其身當正,其身正,不令則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不能正其身,如何正人者之不正?政、正也。”

朱翊鈞直接笑了起來,對着張居正說道:“先生,黃悅忠這說的不是挺好的嗎?他真的沒讀過矛盾說嗎?”

“應當是讀過了,只不過不願意承認而已。”張居正知道皇帝爲何發笑,黃悅忠明明在偷偷補課,卻礙於反對派的身份,所以不得不說自己沒讀過,以致於自己學說上產生漏洞,明知道如何去補救,無法說出來,這又當又立的模樣,的確符合賤儒的身份。

矛盾說,是一種辯證看待問題的方法論,當一些問題想不明白的時候,只要看過,就會自然而然的浮現在腦海裡,這就是模因污染的恐怖威力。

“黃悅忠其實是想討論一個問題,那就是君臣權力與義務,在百姓的角度看來,君臣名異而實同,也就是治人者的權力和義務,但是先生的公私論裡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了。”朱翊鈞說了一下自己對黃悅忠的理解。

“陛下聖明。”張居正看着黃悅忠,略顯失望的搖了搖頭,陛下也就是懶得跟黃悅忠辯論而已,無論是用賤儒的方法去論術還是用循吏的方法去論道,黃悅忠都不是對手。

大明國朝的第二槓精一定是海瑞,而第一槓精,是國朝最高機密。

張居正早就在《陳五事疏》裡規定了皇帝的義務,而皇帝也答應了這個義務,並且堅定的履行了到了現在,這五件事已經擴展到了六件,分別是御門聽政、應批盡批、召輔臣見廷臣、國事廷議、百官考校和皇帝自己加的操閱軍馬。

這也是爲何張居正推行考成法,行之有效的原因,而其他人做不到,因爲張居正給貓掛了一個鈴鐺。

以民視君臣實同,以臣視君則不同,那麼以君視臣民呢?也是相同的,在這個關係裡,大明皇帝在法理和事實上都是至高無上的,那麼規定皇帝的義務,這就是給貓掛鈴鐺,張居正一個臣子,居然敢給最大的肉食者掛了一個籠頭,那天下肉食者,還有張居正不敢掛籠頭的嗎?

考成法,在崇禎年間,爲了挽救大明國事頹廢,崇禎皇帝朱由檢重新撿起了考成法,國勢已經完全敗壞了,而且考成法也不可能考成到皇帝的頭上,所以終究是不能成。

其實在張居正看來,陛下是不必那麼辛苦,每日都去操閱軍馬,只需要每五日閱視一次就可以,可是陛下作爲青年組第一高手,還是很喜歡校場,張居正只是太傅,朱翊鈞不是他的提線木偶。

“黃大師以爲,當今陛下,是身正還是不正?”朱翊鈞忽然大聲開口詢問道,他坐在雅間裡,旁人也只能聽到聲音看不到人,這個問題直接在整個會場扔下了一個重磅炸彈,炸的所有人都不敢大聲說話,會場鴉雀無聲。

這問題其實就非常直接了,不是下套,就是問黃悅忠,你到底要不要謀反。

“這…”黃悅忠略顯有些後悔,在浙江時候,他講學討論,都不敢討論這麼可怕的問題,到了京師,這幫天子腳下的儒學士膽子這麼大嗎!都敢討論皇帝的功過了!

“自然是正人君子!”黃悅忠硬着頭皮說道:“陛下英明睿哲,天縱至性,敦大優容,動必中節,聖德彌隆,九州四海沐浴玄化,自臻治古幾康之理!陛下衝齡踐阼,江陵公當國秉政,綜覈名實,國勢幾於富強。”

“然,朝中秉軸者,懲操切之過,不無稍劑以寬大。”

黃悅忠當然不敢說皇帝不是正人君子,哪怕是他心裡已經快要把朱翊鈞給罵死了,但是這話絕對不能說出來,所以詞藻堆砌的說了一大堆肉麻的話,說的朱翊鈞都起了雞皮疙瘩。

可是他話鋒一轉,把事情扣在了秉軸者吹求過急,皇帝是英明的,但是朝中佞臣當道。

清君側那個味兒,撓兒一下就上來了。

朱翊鈞端着手看着黃悅忠滿頭是汗,符合他對賤儒的刻板印象,天生具有軟弱性和妥協性。

將君臣名異而實同,卻不敢罵皇帝,這就是怯懦,膽小怕事,大明又不是不能罵皇帝,君不見海瑞,罵了嘉靖罵隆慶,罵的那麼難聽,嘉靖嘉靖,家家皆淨,根本就是在道爺的心窩上戳,道爺能咋辦?連反駁都反駁不了,海瑞不還是活的好好的嗎?

黃悅忠連皇帝都不敢公開的罵,遠不如海瑞。

“什麼君臣名異實同。”另外一名學子聽到了這裡,連連搖頭,嗤笑了一聲坐下不再說話,顯然在場的各位學子,對黃悅忠這種發乎己者有不忠,對自己都不忠誠的人,他的言論又有什麼值得肯定的地方嗎?

“膽小鬼。”朱翊鈞對着張居正略顯失望的說道。

張居正聽聞也是滿臉的笑容說道:“陛下,海瑞這種骨鯁正臣,又有幾個呢?”

大明朝也就出了一個海瑞而已。

黃悅忠的面色通紅,北衙這幫學子真的太難伺候了,一句話,咬文嚼字的有意思嗎?他的主要內容還沒有開始講,整個會場的秩序和節奏已經完全失控,必須要挽回局面!

挽回局面,就必須要說出點什麼所以然來,黃悅忠憋了半天才開口說道:“振武興殺孽爲虐,聚斂興利爲貪,魚肉士人爲暴,今日國朝看似鮮花錦簇,然而危急潛於淵,必有傾覆之危!”

“三代之上多大治之世,三代之下有亂而無治!”

黃悅忠的話引起了所有人的議論,而後一名學子站了起來,作揖之後開口說道:“我不能認同黃大師的觀點,就先走一步了。”

“這位學士請留步,爲何一言不發離開?這裡是詩會,既然要討論,說清楚再走不遲!”黃悅忠直接就急了,這剛剛開場,就直接有人離場,他這個儒學大師,還有沒有面子了?!

這名學子回頭看了一眼黃悅忠,站定,對着所有人開口說道:“振武興殺孽爲虐?在南人看來大約如此,因爲十年過去了,有些喪良心的已經開始忘記了。”

“可是在北人看來,戚帥在塞外馳騁縱橫,我京畿萬民可安居樂業,你大抵不知,自戚帥由南到北,順天府人丁從七十萬漲到了二百餘萬人,人們肯回來,肯安頓下來,戚帥護我等生民周全,殺孽自擔,何來虐之言?”

“敢請問,戚帥東征,自南衙、浙江、福建轉戰千里,歷百戰定倭患平海波,南衙的風力輿論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的感恩之心嗎?!”

這名學子的聲音越來越高,半擡着頭,大聲的問道:“虐?!”

“上報天子,下救黔首,定國安邦,救庶民於水火,虐!在哪裡?”

“戚帥常言:善戰者服上刑,可戚帥知道自己是中國漢人,他要用陛下賜下的天子劍,爲大明耕犁,以戰止殤,難道黃大師是倭人,難道黃大師是北虜?”

“若是黃大師是大明人,這虐一字又從何而來?”

“說得好!”朱翊鈞用力的揮了揮手,爲這位生員大聲的叫好,他歪着頭問馮保:“這生員何人?”

馮保還真的不是認識這個人,他找小黃門詢問之後,俯首說道:“前刑部尚書王之誥長子王夢麟,師承吏部尚書萬士和。”

“朕知道了。”朱翊鈞又揮了揮手,以壯聲勢,萬太宰的徒弟,那就不意外了。

王夢麟眉頭緊鎖的說道:“聚斂興利爲貪?損公肥私纔是貪;魚肉士人爲暴?你同情了士人,誰來同情百姓呢?道不同不相爲謀,學生不願意破壞黃大師的講學,就先行一步了。”

“王兄稍待,我隨你一起離開。”一位學子選了一道離開,這個人說的內容和他的認知完全不同,話不投機半句多,多說無益。

朱翊鈞對張居正笑着說道:“黃大師似乎有點水土不服了,南衙和北衙的學子共情不同,王夢麟說的也是對的,戚帥東征,安定東南,他們不僅不感謝戚帥和南兵的征戰,反而是放下碗罵娘,多少有些損陰德了。”

“十年過去了,南衙的人已經開始忘記當年倭患的可怕了。”

“儒學生大多數都是這樣的,袖手談心性罷了,甚可羞、婦人態。”張居正也是見怪不怪,袖手談心性,連矛盾說都不讀,談心性也是白談,平日裡揣着手談形而上的心性,到了國家危難的時候,有些還能一死報效君王知遇之恩,有的則是乾脆投了敵。

這種臨事一死報君王,就是沒了別的法子,只能一死了之保住名節,就跟婦人殉夫一樣,是一種恥辱。

至於投敵,貳臣罷了。

張居正是看不上賤儒的,而賤儒自己標榜自己是清流,可是那些個腌臢事兒,少幹了一件嗎?徐階是嘉靖年間清流裡的頂流,可是徐階的惠善堂的醜惡,將徐階這個清流的招牌撕的粉碎。

越來越多的人離開,在詩會現場的,剩下不過寥寥兩三人,黃大師直接尬住了,這到底是講,還是不講?下面還有聽衆,不講不合適,可下面就那麼幾個聽衆,豈不是要白費口舌?

焦竑其實也想走,但是陛下還沒離開,他也沒有動地方,耿定向一直拉自己的弟子,當耿定向看到了遊七的時候,也就完全明白了,陛下在這裡。

張居正在,那皇帝陛下必然在。

黃悅忠開始唸經,說着說着自己都不確信了起來,朱翊鈞聽得厭煩,終究是站起來選擇了離開,黃悅忠的觀點是從君臣名異實同出發,論述自三代之下只有亂世,沒有治世的根本原因,那就是一切的原罪都是皇帝。

可是黃悅忠自己都不忠於自己的想法,整個論述就站不住腳了。

一切原罪都是皇帝這個論點其實是可以展開說的,很有內容,可是黃悅忠不敢言君上過錯,那自然就無從談起了。 朱翊鈞離開後,焦竑跟着耿定向也離開了,詩會不歡而散,剛剛開始便結束了。

馮保在臨行前,細細叮囑了自己的心腹徐爵一番,讓徐爵盯緊點,這詩會之後,這黃悅忠見了誰,說了什麼,都要一字不差的奏聞,仔細盯着,不要除了什麼差池,有備無患。

西土城的格局和北土城完全不同,北土城是京營的大營,左右各五個軍營、還有十二個軍倉、十六個軍備武庫、而每個軍營的附近有軍營家眷的坊市,而軍營和家眷是用鼓樓城牆隔絕,而西土城則是完全的民居,並沒有過多的軍事性質。

整個民坊錯落有致,坊牆和坊門都很是高大,還有惡犬巡邏,與其說是民坊,不如說是高牆監牢。

朱翊鈞走過了西土城的街道,大駕玉輅停在右四胡同。

這個衚衕是前首輔高拱和前刑部尚書王之誥在京師的家,朱翊鈞停車之後,讓張宏前往宣告皇帝駕到。

沒過多久,兩家開始雞飛狗跳了起來,很快高拱和王之誥就帶着一大家子前來拜見迎駕。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臣等有失遠迎,還請陛下恕罪。”高拱和王之誥帶着家人行大禮接駕,陛下突然到訪,真的是讓人防不勝防。

高拱和王之誥都是三朝元老,嘉靖皇帝在西苑修仙,隆慶皇帝甚至連廷臣都不接見,只見輔臣,而且話很少,幾乎很少表露自己的意見,大抵會說一句,依元輔所言。

相比較沉睡的皇帝,大明現任的皇帝,那可是活躍多了,每天都會出現在文華殿上,每天都會招搖過市前往北大營操閱軍馬,偶爾也會刷新到永定河畔的永定毛呢官廠,還去過一次天津,那一次是去視察海運漕糧、稅賦以及接了俞大猷回京。

一個不熟悉的大明皇帝,一個很活躍的大明皇帝,看似有很多的可乘之機,可是朝臣們一想到西山宜城伯府,立刻就會想到老祖的手段,進而產生一些疑慮,這真的是可乘之機,還是張居正故意設下的圈套呢?懷疑一旦產生,就會變得忐忑不安。

就像是北虜,即便是打贏了也要顧慮,這真的是自己打贏了,還是戚帥故意使然,誘敵深入?

如此顧慮重重的打仗,基本上就不可能打贏,司馬懿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諸葛亮送他女裝,他都穿上,唾面自乾也不肯出戰。

“免禮免禮。”朱翊鈞下了車駕,滿面春風的說道:“馮大伴,恩賞。”

朱翊鈞來可不是空手來的,他要見高拱和王之誥,這都不是敵人,所以還帶了不少的恩賞,有酒有肉有賜服,大抵就是過來看看,安定人心,給整個西土城的富戶們看看,大明皇帝也不都是暴戾,也有仁善的一面。

只要在京老老實實的,大明皇帝就不會過分的苛責,連高拱,皇帝陛下都選擇了原諒,高拱當年要廢了司禮監,這幾乎等同於廢帝,因爲那時候主少國疑,廢司禮監,皇帝就失去了對外廷的控制。

高拱和張居正孰對孰錯?

在原來的歷史線裡,高拱好像是對的,萬曆皇帝這傢伙,大抵不爲人君,晏處深宮九重,天下綱紀廢弛,君臣否隔不見,人主君上蓄疑,朝中賢奸雜用,國朝潰敗決裂,再不可振救,所以論明之亡,實亡於萬曆。

可現在看,張居正培養出了一個可以正確履行職責的君王來,高拱就是錯的。

朱翊鈞滿臉笑容非常和煦的問道:“不知新鄭公是否聽聞,戚帥在應昌擊退了意圖收復應昌的土蠻俺答的合兵共擊,又拿下了一個大捷?”

“臣已經聽聞了,少時讀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略有疑惑,爲何杜少陵會聽聞劍門關外官軍收復冀北一帶,喜極而泣,涕淚橫流滿衣裳,今日聞將軍塞外大捷,亦有此感。”高拱十分鄭重的俯首說道:“臣爲陛下賀,爲大明賀。”

朱翊鈞也就是不喜歡高拱,全然稱不上討厭,高拱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至少在反貪這方面,整個大明朝二百七十年加起來都沒高拱一個人反的多,連張居正都沒反貪。

這年頭貪腐甚至都不是個罪過,那是人情往來,是人情世故的一部分,甚至在主流的風力輿論裡,貪腐不是過錯,而太祖高皇帝反貪是暴戾的鐵證。

也正是有了高拱在隆慶年間的反貪,纔有了今日吏治的更進一步。

先帝獨斷之明,輔弼折衝之略,朱翊鈞作爲繼承人,遵循祖宗成法,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有的時候,祖宗成法,也是一個筐,什麼都能往裡面裝。

退一萬步講,高拱可比徐階強多了。

“身體可好些了?”朱翊鈞笑呵呵的問道。

高拱連忙俯首說道:“大醫官妙手仁心,臣已經好多了。”

“嗯好多了就行,日後大明還有好消息,朕會遣內官來告知新鄭公,與新鄭公同樂。”朱翊鈞樂呵呵的說道。

他讓高拱活着,就是讓高拱知道,張居正的路不見得完全正確,但比高拱要強,大明越強,高拱就心裡越堵的厲害,走到這個位置,承認別人很厲害,是非常非常困難的事兒。

都是當國元輔,人張居正能做好,你高拱做不好,而且大明越來越好,奔着忠於社稷、忠於國朝的忠心,那肯定是希望大明越來越富強,但是忠於自己之心,大明越好,就顯得高拱做的越差,這種矛盾和割裂的心情,可謂是五味雜陳。

高拱到底不是個賤儒,他可以和大明的革故鼎新、國朝振奮共情。

朱翊鈞心滿意足,笑着和高拱聊了很久,高拱比較關切的問題是,自己之前恩蔭的孩子去國子監讀書的事兒,朱翊鈞給了肯定的回答,按理來說高拱的兒子,應該恩蔭一個不視事兒的閒散官,高拱兒子高務觀讀書並不好,這個閒散官就是讓他吃朝廷的俸祿衣食無憂。

之前高拱兒子是有這個閒散官的官身,後來在隆慶六年的朝堂傾軋中,這個閒散官被罷免了。

高拱的父親是正德十二年的進士,歷任山東提學、陝西按察司僉事,官至光祿寺少卿,光祿寺少卿已經是正五品了,只要再往前一步,大宴賜席就可以上桌吃飯了,所以高拱也是縉紳豪戶之一,高拱爲官清廉,並未有太多的田畝,他被皇帝叫到京師來,就是爲了讓他方便看病,他可沒有付費安置,也沒那個錢。

朱翊鈞看向了王之誥,打量了一番點頭說道:“王公這又富態了不少,顯然這幾年修身養性,着實是修養了。”

王之誥和大明朝廷是和平分手,沒有齷齪,王之誥致仕的動機就兩個,一個是成全兒女親家,一個是國朝振奮新政銳意精進,王之誥選擇了離開,不願意承擔那麼多的風險。

逃避不是恥辱,在朱翊鈞看來,王之誥不是個懦夫,他只是覺得壓力太大走不下去了而已,只要王之誥不添亂,那就已經稱得上是忠君體國了,皇帝的要求真不高,只是賤儒爲了私家之利,做不到。

甚至王之誥的兒子王夢麟,也在爲國朝做事,也算得上是盡心盡力,而且做得很不錯,至少在殺人誅心,在王世貞定性好人壞人這件事上,表現極好,王世貞現在儼然已經成爲了人人質疑的對象。

“承蒙陛下厚愛,臣感激涕零。”王之誥趕忙俯首謝恩,誰敢說皇帝小心眼,王之誥第一個跟他急,陛下心胸已經非常開闊了,再開闊些,那就是寬縱了,與國無益。

“令公子王夢麟未曾在府中?”朱翊鈞打量了一圈,發現王之誥的兒子王夢麟居然不在接駕的隊伍裡,所以有此一問。

“回來了一趟,唸叨着什麼三桃殺二士,就風風火火的跑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裡了,這明年就要會試了,也不好好讀書,四處招搖,一整天都見不到人。”王之誥絮絮叨叨的抱怨着王夢麟不好好讀書,整天亂跑。

朱翊鈞去了王之誥的家中,他不喜歡高拱,索性就不去了,一邊走一邊解釋着三桃殺二士的步驟,這一個方法,就是毀掉一個人名聲的辦法,這個辦法如此的惡毒,連張居正都眉頭緊皺說道:“此乃佞臣毒計,陛下豈可輕信?何人如此歹毒?!”

張居正的兒子,可是娶了王之誥的女兒,張居正很瞭解王夢麟,王夢麟萬萬想不到如此陰險的招數,而且還能用的如此爐火純青。

“吏部尚書萬士和。”朱翊鈞解釋了下此毒計的來歷。

張居正沉默了許久說道:“萬太宰不愧是讀書人啊。”

朱翊鈞看出了張居正對萬士和的不滿來,這麼髒的招數自己偷偷用就是了,怎麼能教給皇帝,這不是有損聖名嗎?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先生,輿論的高地是必須要佔領的,在這個看不見的無形戰場之中,我們要比敵人更加惡毒,才能對他們的招數做到心中有數,才能從容應對,否則他們就會佔領道德的制高點,對我們指指點點,胡說八道,即便是有功也能說成有過,一如當初朕要親手殺了陳友仁一樣。”

“萬太宰也是學朕的招數,從徐階之事中得到的方法,其實朕也是從南衙的賤儒身上學來的。”

張居正恍然大悟,他還以爲萬士和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已經進化到了這種程度,原來是從皇帝身上學來的招數,那就不意外了,那也沒有什麼問題了。

如果萬士和上奏蠱惑皇帝,那即是萬士和是佞臣,相反,萬士和從皇帝身上學這種陰狠的招數,則完全沒有問題,因爲作爲臣子,執行陛下君命,是臣子的職責。

朱翊鈞立刻就聞出了雙標的味道來,先生也是按着親疏遠近在雙標,皇帝能開這個頭,萬士和不能。

“先生,大明與北虜衝突三百餘年,朕聽聞,草原劫掠是車輪以上皆斬,可有此事?”朱翊鈞在正廳坐定後,詢問着這件事。

張居正搖頭說道:“那也是成吉思汗鐵木真那時候的事兒了,是爲了踐行大復仇的許諾,到了元世祖忽必烈時,一般抓了俘虜,都是驅使幹活,車輪以上皆斬,殺的話刀會鈍的。”

俘虜可是助軍旅之費的賠款項目之一,殺人武器會磨損,現在殺人效率極爲低下,桃吐山的白土,還是戰俘們挖出來的。在元世祖要依仗漢世侯之後,就更加減少殺戮了,大明和北虜打了這麼多年,也沒鬧到車輪以上皆斬的地步。

在大明的價值觀裡,殺孽損陰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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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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