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來自海瑞的馬屁

第291章 來自海瑞的馬屁

皇帝拿到了王崇古的字據,確切的說,皇帝和王崇古簽署了投資合同,就是一份很普通的投資合同,一式三份,皇帝一份、古今通集庫一份、王崇古自己留一份,三份是騎縫章下印上面還有陛下的硃批手書,這確保了三份的唯一性,這也代表着皇帝不會爽約,答應的分紅一定會給。

畢竟小皇帝也無法寫出相同的親筆簽名。

而朱翊鈞額外得到了一個賬本,是這一千萬兩銀幣的來源,山西共計一百四十六富戶的存銀。

這既是一個賬本,也是一份名單。

至此,晉黨的勢要豪右之家,全都落入了皇帝的口袋之中,算是王崇古徹底投獻了皇帝。

投獻,是從明初開始文人墨客對投靠大明皇帝的一種稱呼,在大明初建的時候,中原大儒無不懷念胡元的恩德,拒不出仕,比如儒士夏伯啓剁指案等等,止投獻風力輿論,就是明初的現狀,任何一個有名望的大儒,都不應該附逆反賊,這個反賊自然是大明的皇帝朱元璋。

這種止投獻的風力輿論,從明初,中原大儒無不懷念大元榮光,到後來逐漸轉爲了對皇帝權力的限制,到了萬曆年間,已經成爲了清流言官責難陳善,大明言官每遇事,都會下意識的站在反對皇帝的立場上。

但凡是站在皇帝的立場上思考問題,就會成爲清流言官口誅筆伐的對象,打到投獻佞臣那一側,不斷的彈劾,直到將這個人徹底打倒,而後得勝而歸,直到日後無人再敢投獻。

比如大奸臣嚴嵩,就是投獻臣子,被清流口誅筆伐了那麼多年。

海瑞不是賤儒,賤儒是不會冒着生命風險,試圖喚醒一個意志消沉的惡龍,海瑞的治安疏,是爲了天下,他這樣的人在官場上是混不開的。

海瑞也在改變,而且比朱翊鈞想象的要好的多,張居正在海瑞回朝的時候,下的評斷是曲則全。

人,都是會變的,矛盾說的基礎就是無窮萬物總是處於變化之間,而平衡也存乎於萬物之間。

晉黨最終還是選擇了和皇帝妥協,甚至給了足夠的買命錢,而這筆錢皇帝也將用於開海大業,成了自然都好,不成晉黨也換到了皇帝兜底的承諾,不會過分追擊。

晉黨的勢要豪右一定會被文人墨客口誅筆伐,但還是那句話,誰捱打誰知道疼,張四維的案子,始終像懸在這些勢要豪右腦門上的一把利刃,晉黨不想着辦法解決,就永遠無法安生。

“從萬曆三年到五年,短短三年的時間,諸位就在精紡毛呢上賺了這麼多錢,爲什麼現在要退出來呢?”朱翊鈞看着手中的賬本。

萬曆三年時候王崇古手中能夠調用的白銀,不過三百多萬兩,到了萬曆六年,已經超過了一千萬兩,一百四十六富戶的資產,在三年的時間內,足足翻了三倍。

如此豐厚的報酬,王崇古居然在萬曆六年正月,選擇了抽身而退,激流勇進,這不符合商人逐利的風格,當然王崇古也不是單純的商人,他首先是大明次輔、刑部尚書,其次他是羊毛官廠督辦,俺答封貢後貢市的實際控制人,最後他纔是一個商賈。

“其實商幫商賈有一百二十多戶,也不想退,總覺得現在是最賺錢的時候,臣覺得有風險,就做主退了出來,誰讓臣是次輔,官最大,錢最多,這山西商幫的商賈,只能聽臣的,不聽臣的話,不會死,但是會賠錢。”王崇古理所當然、彷彿事情本該如此的說道。

王崇古對山西商幫擁有極強的控制力,這種控制力,甚至能夠戰勝商賈們的貪慾,說是生殺予奪倒不至於,可對於商賈之家而言,讓他賠錢,還不如殺了他更加爽利一些。

王崇古繼續說道:“退出精紡毛呢的生意,不是臣覺得精紡毛呢這顆天雷要炸了,相反,精紡毛呢馬上就會迎來一個可怕的波動期,今天賺的盆滿鉢滿,明天把老婆孩子賠進去,都有可能,波動如此巨大的生意,臣手裡攥着這麼多的銀子,也要對商幫的商賈們負責,所以就退了出來。”

“價格的劇烈波動,生死不過一念之間。”

“價格的劇烈波動的原因,是毛呢官廠精紡毛呢的產量已經增長到了足以影響價格波動的地步,精紡毛呢的價格也會完全被朝廷所掌控,想讓他高,那就收緊供應,想讓他低,那就加大供應,這必然影響信心,而投機者會進行投機,讓價格劇烈波動。”

“在劇烈波動之後,精紡毛呢的價格會長期穩定在一個仍然可以忽略它的使用價值,只是注重交換價值的價格上下小範圍的波動。”

王崇古說的話非常複雜,如果不瞭解精紡毛呢的生意,甚至都聽不懂王崇古到底在說些什麼。

王崇古判斷精紡毛呢的價格會大幅度的波動是根據市場信心判斷,精紡毛呢的產量已經上升到了一個可以隨時戳破這個泡沫的地步,一旦皇帝不做人了,看這個精紡毛呢生意不順眼,選擇砸盤,所有人都得摺進去,市場信心不足,那麼價格就會在有心人、投機客的操盤下,出現迅猛的波動。

這是必然,這種高週轉的生意,代表着高風險,所有參與到精紡毛呢生意裡的人,全都是賭徒,賭這個雷不會爆在自己的手裡,甚至會去借錢加槓桿。

跟輸紅眼的賭徒講道理,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做法。

當這個生意裡,這個賭坊裡出現了一個不可抗拒的中心化力量,可以隨時戳破騙局,賭徒們、韭菜們的心情可想而知,精紡毛呢的價格會如何起伏,可想而知。

“次輔果然擅長興利,能夠急流勇退,莫不是大智慧之人,如此厚利,都能捨棄。”朱翊鈞對王崇古的判斷十分的認同,他一直在關注精紡毛呢這個交易,在上元節、鰲山燈會開市後,王崇古帶着晉商們退場,將精紡毛呢23.12銀每尺的價格,打回了17.21銀每尺。

所有人都忘記了,但是朱翊鈞沒忘,精紡毛呢在沒有哄擡炒作的時候,每尺不過七錢銀。

“陛下果然在財經事務一道是天縱奇才。”王崇古心悅誠服的說道,他說的話陛下聽懂了,不僅聽懂了,而且還對他的行爲做出了讚賞,可見陛下一直在關注,甚至晉商抽身而去,抽走了多少,陛下都有可能知之甚詳。

整個精紡毛呢買賣的操盤手,一直是皇帝。

精紡毛呢本身就是供給皇帝內廷,永升永定毛呢官廠的所有精紡毛呢都全都運入內承運庫。

這麼大的盤子,皇帝居然能穩得住,這還不是天縱奇才是什麼?

朱翊鈞沒有王崇古想的那麼玄乎,他只知道有大筆資金抽離了精紡毛呢的生意,並不知道到底是誰,銀子就是銀子,不會有這一兩銀子邪惡,那一兩銀子正義的事兒,燕興樓的交易之家,就是做箇中人鑑定的活兒,並不是實名制的交易。

朱翊鈞哪有那麼大的本事知道誰在離場,實名制交易皇帝當然想做,這不是做不到嗎?

當然操盤這件事,朱翊鈞的確有在做,這個他承認,不操盤,不抽稅,爲什麼要設燕興樓交易之家?爲勢要豪右炒作精紡毛呢做服務嗎?

“朕不解,次輔爲何一再看好這個買賣會長久下去,朕以爲這個買賣,這顆天雷一定會炸。”朱翊鈞當然知道白銀堰塞造成的貶值,這個上次已經討論過了,可是白銀堰塞只會讓這顆雷晚一點時間,而不是長久的穩定下去。

“因爲大明真的很缺錢,大明一年要軋印五百萬銀的貨幣,才能初步滿足大明貨幣的需要,銀幣、銅錢都可以,這是大明需要的新錢,北宋末年,大宋的朝廷一年就要鑄五十億的銅錢,但仍然需要錢引、交子作爲補充,陛下,大明的錢荒,比想象的更加嚴重,而且會越來越嚴重。”王崇古鄭重其事的發出了警告。

皇帝看到的局面是白銀堰塞,但南北兩京、松江府、月港、電白港,並不是整個大明,皇帝能看到的是白銀堰塞,可天下總體在一個錢荒的狀態,這非常的矛盾,堰塞造成的通脹和整體的通縮,這種對立的事兒,同時在大明發生。

要說明這個現狀,比較困難,幸好,陛下是《矛盾說》的第一作者,而張居正只是第二作者。

王崇古身體微微前傾,正色的說道:“精紡毛呢的生意事小,錢荒事大,陛下看到的是局部的白銀堰塞造成的貶值,可是以天下大勢而言,還是缺錢,缺的厲害,大明鑄銅錢至今一年不過五千萬錢,軋印的銀幣一年不過三十萬銀,這距離五百萬銀,還差了四百多萬銀。”

“參與精紡毛呢之人,將其叫爲帛幣,是有道理的,大明錢荒到鹽引都能當錢用,大布也能當錢用。”

朱翊鈞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王崇古這個聚斂興利的臣子,對這塊的理解,果然是超過了大多數的朝臣。

精紡毛呢,帛幣最大的好處,就是很難造假,而且發行量有限,朝廷並不能無限制的發行帛幣,草原水草就那麼點,羊毛也就那麼多,受限於原料的供應,精紡毛呢的生產,就不會進入洪武年間,大明寶鈔超發的惡性循環之中。

洪武年間的寶鈔制度的敗壞,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朝廷在超發,勢要豪右們在私印,朝廷發的寶鈔面值一貫,也就是兌換一千文銅錢和一兩銀子,關鍵是大明朝廷沒有足夠的銅錢和白銀進行兌付,寶鈔的敗壞,是多方面的原因共同造成的。

錢荒會導致一個十分惡性的問題,就是商品交易停滯造成的通縮。

不是物價越來越貴,是因爲沒有貨幣,導致商品無法完成交換。

通脹還能分慢性死亡和反覆橫跳,甚至有些人會認爲通脹就是經濟發展的源動力,而通縮則是說明經濟已經惡化到了一種可怕的地步,沒救了,等死吧。

大明因爲貨幣短缺造成的長期通縮,就是大明小農經濟無法蛻變成爲商品經濟,大明生產模式無法脫離土地,無法擺脫以小家庭爲主要生產方式的根本原因之一,無法完成大規模自由僱傭的蛻變,小農經濟就是最適合大明的經濟模式。

大明沒有金銀銅礦,礦產資源的自然稟賦的空缺,導致大明只能訴諸於海外。

開海,一個厚利的買賣,朱翊鈞要帶着晉商的錢,和大明南衙的勢要豪右們進行刀刀見血的貼身肉搏了。

“兩千萬兩砸下去,這麼一大筆錢,應該找誰去主持開海大事呢?”朱翊鈞詢問着王崇古的意見,具體辦事是需要人去做的,讓誰拿着這麼多的銀子前往南衙就成了一個很重大的人事任命。

“臣以爲凌雲翼最爲合適。”王崇古推薦了一個人選。

朱翊鈞敲着桌子,略顯疑惑的說道:“那個殺星?”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這是利益之爭,總歸,是要死人的。”王崇古深知這爭奪利潤的事兒,可不是請客吃飯,該殺人就得殺人,大明的任事之臣也會被殺,這是巨大的利益衝突,皇帝必須瞭解其鬥爭的殘酷。

“不如讓南衙巡撫潘季馴領着吧。”朱翊鈞斟酌了一下,凌雲翼現在前往了山東清丈還田,山東可是個老大難的問題,殺星不夠用,大殺星在山東,小殺星在南衙就可以了。

潘季馴和凌雲翼的名聲一樣變得惡臭了起來,愛殺人的惡名始終伴隨着潘季馴,去年蝗災,潘季馴磨刀霍霍向權豪,不給糧食賑災,就拆門破戶搬牀,潘季馴沒有選擇,要麼坐視蝗災氾濫之下,百姓們聚嘯民亂,他這個巡撫被皇帝殺頭,要麼折騰遮奢戶,讓他們把糧食拿出來賑災,給百姓一條生路。 潘季馴選擇了借權豪人頭一用,爲自己平步青雲做鋪墊。

“陛下聖明。”王崇古對陛下的重大人事任命表示了擁戴,大殺星很忙,小殺星先頂一頂,頂得住就頂,頂不住就讓凌雲翼再從山東到南衙,這是一種典型的手疼砍手、腳疼砍腳的懶政,但是好用。

手疼砍手這種看似胡鬧的治國手段,在大明帝制制度之下,恰到好處,因爲很多時候,大明朝廷,都是手疼卻砍不掉手。

王崇古和皇帝奏對錢荒困境的時候,大明京師城內抓捕逆黨的行動轟轟烈烈的展開了,這不是一次刑事抓捕而是軍事行動,京城的城門緊逼,關隘封鎖,一場大搜捕開始了。

駱思恭抓人真的很準,他總是能夠精準的找到那些藏起來的蛀蟲,以致於趙夢祐都去詢問駱思恭是怎麼探聽到的消息,駱思恭的回答也很簡單:百姓們都知道。

這是駱思恭長期伴駕左右引發的路徑依賴,陛下讓緹帥趙夢祐辦案的時候,就很喜歡訴諸於百姓,問問百姓知道不知道,尤其是民間的事兒,百姓比皇帝、比緹騎更清楚,自己身邊的蛀蟲在哪裡。

合一衆是個教派,傳教是這些個教士們的天職,傳教就要跟人接觸,百姓們當然知道這些個教士藏在哪裡,只需要詢問百姓,這些個合一衆的教士就無所遁形,一羣操着南衙口音的教士,再加上發動百姓,自然就抓到了。

三裡之隔,習俗不同;五邑之間,語音不同。

十分難得,這五天的時間,朱翊鈞的耳根子清淨的很!

那些個討人嫌的言官們,居然沒有一封奏疏入閣,似乎是在這個關鍵時候,大家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生怕這個時候出頭,被皇帝打上逆黨的標籤,抓進牢裡,一命嗚呼。

風聲緊的時候,要學會閉嘴,不要被嗜殺的小皇帝給盯上了。

這個抓拿逆黨的消息,可謂是平地一聲炸雷,別說消息靈通人士的司務們,就是朝中的明公,除了廷臣之外,壓根就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聽說皇帝要抓捕逆黨,所有人的心頭第一想法就是,發生了甚麼事?什麼事引發的大搜捕?會不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最重要的是,自己會不會被扣上一頂逆黨的帽子,被扔進天牢裡。

廷臣們清楚的知道發生了什麼,卻是忌諱莫深,不肯多說哪怕那麼一句,一個字都不肯往外吐露。

直到五天後,京師的戒嚴完全解除,朱翊鈞才下了聖旨到內閣,張榜公告了事情的始末,逆賊蘇權,邪祟作亂,這封聖旨詳細的說明了宿淨散人做下的惡事,西山襲殺案的幕後真兇。

案情公佈後,坊間對於這個事情最熱切的議論,並不是關於案情,而是宿淨散人和王仙姑之間的八卦。

根據知情人士透露,宿淨散人的本名、家室,這一段難以啓齒的故事,成爲了街頭巷尾的談資,那些個說書人和評書們,開始了豐富的聯想和創作,讓這個故事變得栩栩如生起來,並且成爲了經典的唱段,小說家們,也在對這件事進行加工。

而這位知情人士,朱翊鈞還真的知道是誰。

這股風力輿論,突出了一個貴圈真亂,這完全是萬士和在皇帝的授意下,對合一衆這個教派的性質進行定性,一個邪祟的教派,一個尋到孕婦,剖腹取出臍帶血謀求長生的邪門教派。

這種定性,也是一種分化,合一衆的信衆,也不一定全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侍奉王仙姑。

正月二十日,陽光明媚,小皇帝哼着小曲,腳步輕快的來到了文華殿,開始了每天的工作,廷議。

而朱翊鏐十一歲了,現在要在側旁聽,朱翊鈞真的把潞王當繼承人在培養。

而潞王毫無恭順之心,在左顧右盼,他覺得哥哥委實是辛苦了,這一年到頭就歇了五天,從初一到初五,之後又開始了無止境的忙碌,朱翊鏐很難明白,自己的皇帝哥哥,哪來的那麼大的熱情,即便是皇帝反覆告訴他,誰爲萬民奔波,誰爲萬民之王,朱翊鏐可以理解,但是他做不到。

按照張居正的說法,朱翊鏐既沒有心懷天下的弘,也沒有爲國事堅持不懈的毅,他只有對萬國美人矢志不渝的追求,這是朱翊鏐的毅,他對國事沒有太多的熱情,在他看來,他若是做了皇帝,大抵和父親一樣的懶散,平日裡上朝不言語,批閱奏疏都是啊,對對對。

羣臣見禮之後,都看向了站在皇帝身旁的潞王,雖然皇帝早就告訴了廷臣們,這小子現在也要御門聽政,積累一定的政務經驗,國不可一日無君,天下不可一日無主。

漫不經心、左顧右盼的潞王,面色嚴肅、沉着沉穩、處事張弛有度,已經完全具備天子威嚴的陛下,這兩個人放在一起,實在不是一個畫風。

對於目前的廷臣而言,他們寧願選擇陛下,陛下的心狠手辣,恰好適合做君王。

硬要說的話,就是潞王輕佻,不可君天下。

“戶科給事中傅作舟,論劾南京禮部尚書潘晟,互相屬託黨庇、結恩報怨,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張嶽、兵部郎中呂若愚皆爲同鄉,大臣徇私理當革罷歸鄉。”坐在左起第一個的呂調陽如常主持起了廷議,第一件事,就讓在場的廷臣議論紛紛,連朱翊鈞都皺起了眉頭。

而潞王則是一臉迷茫,潘晟、張嶽、呂若愚,都是何許人等,傅作舟爲何要彈劾他們,潘晟真的在結黨營私,還是誣告,該如何處置,聽政的潞王完全聽不懂到底在說什麼。

潘晟,張居正的座主恩師,潘晟、張嶽、呂若愚都是楚黨,職官書屏是個好東西,上面掛着牌子顏色不同,則所屬的派別不同,彈劾潘晟其實目標是打擊楚黨,或者說趁着張居正賦閒丁憂的時候,對楚黨窮追猛打。

“傅作舟並非誣告,三人的確互相屬託黨庇、結恩報怨。”呂調陽略顯無奈的對皇帝說明了情況。

呂若愚的妻弟爲禍鄉里,張嶽隱而不報,就是傅作舟彈劾他們的原因,張嶽包庇呂若愚的原因是因爲同鄉,潘晟、張嶽、呂若愚的確都是浙江新昌人。

“責令呂若愚今日起回籍閒住聽用,潘晟、張嶽二人,則策勵供職,日後做事需要留心謹慎。”朱翊鈞聽完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選擇了拉偏架,他只處置了呂若愚,而沒有處置包庇呂若愚的張嶽、潘晟。

張嶽離鄉多年,呂若愚妻弟爲禍鄉里之事,張嶽的確知情,的確沒有彈劾,但一定要考慮到大明信息傳遞的速度,張嶽到底是在潘晟的授意下進行了包庇,還是還沒來得及確認,都是值得商榷的事兒。

這是典型的剝皮見骨,是一種試探,對言先生之過者斬這條禁令的試探。

顯然,傅作舟的試探是無效的,張黨犯了錯也會被處罰,但是不能用誅心、意欲爲處置。

“臣遵旨。”呂調陽看了一圈,沒有任何一位大臣提出異議,陛下的處置就算是廷議通過了,陛下襬明瞭要偏袒,廷臣們纔不會自找沒趣,這種同鄉包庇,在大明極爲普遍,若非張居正舉着考成法非要破姑息之弊,這種彈劾,根本無法成立。

高拱當初聯合楊博包庇晉黨,京察大計,根本就是明火執仗的來,也沒見那個骨鯁正氣的言官出來彈劾高拱互相屬託黨庇。

呂調陽又拿出了一本奏疏,面色極爲古怪的說道:“傅作舟彈劾海瑞投獻,諂媚君上矇蔽聖聽,無骨鯁正氣,不適合繼續擔任都察院總憲。”

“啊?”王崇古、王國光、萬士和、譚綸同時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呂調陽,譚綸不敢置信,兩隻手攤開擺向了海瑞,驚駭無比的問道:“誰沒有骨鯁正氣?這一位?!”

“傅作舟是這麼彈劾的,都察院共有二十四人聯名彈劾海總憲。”呂調陽將奏疏遞給了王崇古傳閱。

傳閱之後,文華殿罕見的沉默着,大家都打量着海瑞,怎麼看海瑞身上,沒有一塊骨頭是軟的。

“諸位,海某真的沒有骨鯁正氣嗎?”海瑞眨了眨眼,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哈哈哈哈!”月臺之上小皇帝直接大笑了起來,廷臣們也跟着笑了起來,實在是天大的笑話,文華殿上立刻充滿了歡樂的空氣,傅作舟的彈劾屬實是太過於離譜,以致於廷臣們開始狂笑不已。

“傅作舟的意思呢,因爲海總憲罵過爺爺,嘉靖嘉靖,家家皆淨,罵過父親,奢靡無度,現在回朝了,卻不罵朕了,就沒有了骨鯁正氣。”朱翊鈞看過奏疏,給的批語就四個字,狗屁不通。

傅作舟這些言官覺得海瑞回朝之後,變成了諂媚臣工,成了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不再是懟皇帝寶具,這就不是骨鯁正氣了。

“臣無能,雞蛋裡挑骨頭,臣也言不出君過來,在臣看來,陛下勤勉如太祖高皇帝,奏疏從無一封留中不發,勇武如成祖文皇帝,自萬曆二年每五日閱視軍馬,萬曆三年每日操閱軍馬,風雨無輟,講筵四書,融會貫通,處事張弛有度簡繁有節,陛下之節儉,臣聽聞尚且覺得過猶不及。”

“忠國、忠君、忠心,忠心是盡己之心,就是忠於本心,或者忠於自己的靈性和內心去行動、去做事,這是忠。”

“臣實在是不知道如何責難不存在的事兒,臣要忠於本心去做事。”海瑞說明了自己爲何不罵小皇帝的原因,他實在是不知道如何去罵。

在他眼裡,陛下的模樣,就是他期盼已久的聖主明君。

張居正、戚繼光、海瑞等等有爲君子,早已經期盼已久,望眼欲穿。

“呀呀呀,朕就是做了一些該做的事兒而已,不足掛齒。”朱翊鈞連連擺手,笑意盎然。

作者看明實錄看到了萬曆十三年,始終沒有看明白萬曆皇帝爲何要清算張居正,張四維對張居正的反攻倒算,就像是在說:張居正雖然沒有威震主上,可是他想要那麼做了!這不是典型的意欲爲嗎?他沒做,但是他想了,實在是不能理解萬曆皇帝本人的思考方式。求月票,嗷嗚!!!!!!!!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倍之?超級加倍!第490章 給大明當狗,是你想當就能當的?第540章 大明廷臣對皇帝使用了活字印刷術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鄭公來去匆匆,寧遠伯入京面聖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力降十會第二百八十三章 遷徙五千八百富戶至遼東充邊第521章 挨的罵越多,功勞就越大第五十七章 君不君,臣不臣,天下大亂第556章 誰掌握了海洋,誰就掌握了世界第327章 陛下,臣真的沒敢多拿一釐錢!第452章 大司馬這個保守派有點怪第431章 快速帆船游龍號第一百二十五章 何嘗不是一種夫目前犯?第530章 今天,明天,榮耀都屬於大明工匠!第一十三章 有辱斯文第二百八十章 朕倒是有個辦法第二百六十章 戰爭之中,傷亡不可避免第二百五十五章 想辦法再借給他點兒第九十五章 客星犯帝座,佞臣僭主上第二百一十四章 煤市口大火第二百四十章 火燒長崎第三十五章 族黨排異,不勝不止(爲盟主“電飯煲菜譜”賀!)第405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第543章 鼎建大工裡的蠅營狗苟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寧衛一切機宜,悉聽戚帥破格整理第二百七十四章 倭寇必須死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皇帝怒斥東林元老第五十三章 養寇自重,弛防徇敵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顆機械蛋第495章 借工兵團營法一用第一百四十八章 緣冪勢既同,則積不容異第一百三十四章 賤儒,嚐嚐朕的廷杖!第330章 震驚!大明皇帝居然爆金幣了!第412章 人與人的悲歡喜樂,並不相通第二百八十三章 遷徙五千八百富戶至遼東充邊推薦一本書:《哥哥我要招安大宋》第二百五十四章 有時候,反對,也是一種配合第一百八十一章 理解譚綸,認可譚綸,成爲譚綸第490章 給大明當狗,是你想當就能當的?第一十八章 旭日初昇,大耀東方第366章 帝皇的王座是黃金馬桶第302章 這是大明的頂級機密第一百四十八章 緣冪勢既同,則積不容異第一百一十三章 倍之?超級加倍!第二百一十二章 西山煤局第343章 藥不對症,就換方子第五十七章 君不君,臣不臣,天下大亂第六十八章 楊博是君子還是小人,這是一個問題第334章 握緊手中的榔頭,敲碎他們的腦袋第317章 勿有大功於家國,但求小恩於君王第二十三章 一夕之飢,啓無窮之殺第二百五十四章 有時候,反對,也是一種配合第二百三十五章 矯矯虎臣,腹心干城第二百三十九章 倭國叛徒,獻土以求苟安第二百七十四章 倭寇必須死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第295章 君臣?共軛師徒第一百六十章 恨未壯,不能同行第541章 沿街乞討亦祖宗成法乎?第359章 大明不是讓他們喜歡的,是讓他們怕第二百一十七章 自作孽,不可活第六十七章 這,只是一個開始第三章 皇帝學武,不務正業第365章 大就是強,多就是美第303章 漢王代替虜王第523章 北極玄靈蕩魔南極赤炎廣利洪聖天尊第538章 每天都有美好的事情在發生(爲盟主第498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第一十三章 有辱斯文第一百四十四章 朕,唯利是圖!第542章 有內鬼,這是借刀殺人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須有和意欲爲(爲盟主“人生那麼多不完美”賀!)第一百六十一章 克復大寧衛第二百七十八章 張居正的自我懷疑第二十五章 國覆,萬民爲種奴之禍第一百一十六章 生民之骨血已罄,國用之費出無經第361章 你不用,還不讓別人用?第二百四十八章 覓塞外良地營建營堡堅城第498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第502章 不解風情朱翊鈞第二百一十七章 自作孽,不可活第二十三章 一夕之飢,啓無窮之殺第518章 自此以後,當乘長風破萬里浪!第429章 買得吳船載吳女,都門日日醉醺醪第440章 羊毛來了,韭菜就沒了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439章 疏泉日永花初放,幽院人來鳥不驚第一百六十一章 克復大寧衛第482章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請假條第480章 我的下限是你的上限第一十二章 晉黨的條件,格外優厚第332章 陛下,臣有上中下三策第500章 更多的鋼材,只是爲了製造農具第499章 知恥,謂有羞惡知榮辱之心第527章 百業農爲先,農興則百業興第319章 殺倭寇?酒管夠!第一百八十三章 餒弱則懦,此誠君王之戒第七十五章 天下之事,有常有變 君子處事,有經有權第六十三章 民生困苦,纔是天下之大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