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大明火器,遙遙領先!

“陛下,殷正茂真的能打贏,他的兒孫不能隨往。”張居正聽聞小皇帝的說辭,選擇了一種折中的方案。

殷正茂兒子孫子,回京讀書好了,正三品以上都能恩蔭爲官生入國子監讀書,不能讓殷正茂的兒子孫子跟着出海,就是說不能讓這個呂宋總督世襲罔替,否則就是麻煩。

朱翊鈞笑着說道:“到時候再說吧,還沒打呢。”

“張四維說要雕刻刊印永樂大典,這可是好大一筆錢,他也是真敢說。”朱翊鈞說起了張四維的事兒。

張四維也在憑空造牌,而且造的這張牌,角度的確刁鑽,張四維本身就分校過永樂大典,而雕版刻印,刊行天下,這是一大筆錢,居然不用朝廷支出。

張四維顯然是走的老路子,賄政。

若是永樂大典賣得好,張四維這個主事的人,從中間稍微做一做賬,就回本了。

“張四維很有錢。”張居正極爲感慨的說道。

張四維別的沒有,唯獨錢多,當年河東鹽法案起,張四維一揮手就是幾萬兩銀子打點,那些個平素裡高喊着骨鯁正氣的言官,寧壞公家之法紀,而不敢違私門之請託。

賄政姑息,國之大弊。

“那就讓他印吧,也算是功勞一件。”朱翊鈞點頭說道,算是同意了張四維憑空造牌立功的打算。

講筵開始了,小皇帝真的在非常認真的讀書。

下午習武時間,一道旨意忽然傳到了文淵閣,而後一道對侯於趙的嘉獎詔書,從內閣到司禮監,請陛下用印後,馮保帶着一衆宦官,來到了六科衙門六科廊。

六科給事中有都給事中、左右給事中、給事中等大約二十多名,掌侍從、規諫、補闕、拾遺、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六科朝房設在皇極門東,每科各給衙門七間,被人稱之爲六科廊。

大明只有三個外廷衙門的官署在皇宮內,一個是六科廊,一個是文淵閣,一個是西苑寶岐司。

這個西苑寶岐司,還沒有在禁城內,而是在宮苑的西苑。

馮保走進六科,科道言官們跪倒一片,因爲馮保是來宣讀聖旨。

兩個小黃門拉開了聖旨,馮保一甩拂塵吊着嗓子陰陽頓挫的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六科給事中乃近侍之官,凡朝廷政令得失,軍民休慼,百官邪慝,皆能言之,自考成法以來,六科更掌監察六部職權,凡大事廷議,大臣廷推,大獄廷鞫,六掌科皆預焉,故,非識逢大體者,不可爲給事中。”

“今天下大勢,如人衰病已極。腹心百骸,莫不受患。即欲拯之,無措手地,幸,今有科臣侯於趙,遇事剛果,彈劾無所避,志慮堅貞,行操能清鯁。”

“特賜銀五十兩、紵絲一表裡、鈔一千貫、酒三瓶,慶賞,以約脂韋之習,漲骨鯁之氣。”

“望爾仍能正色陳規,犯顏明諍,責難陳善於君前。”

“欽此。”

馮保將賞賜之物遞給了侯於趙,而後笑着說道:“這可是陛下親自釀的,此酒極烈,莫要小覷其烈,切記不可多飲,小酌爲宜。”

馮保賜的酒名叫國窖,乃是皇帝親手釀造!

主要是番薯製作澱粉的殘渣釀成,而後經過了蒸餾所得的高烈度酒,這種高度烈酒,在大明叫法酒,朱翊鈞賜給張居正也就五瓶,賜給侯於趙就給了三瓶!

誰再說皇帝要傷耳目之臣,海瑞第一個站出來不樂意。

“好了,大家各忙各的吧。”馮保辦完了事,抱着拂塵邁着四方步離開了六科廊,出了六科廊,馮保都樂了,小皇帝真的是蔫兒壞。

不是爲了博譽於一時嗎?那就給你名譽,來自皇帝的認可!

侯於趙呆滯的看着手中的聖旨,再看看一衆科道言官們虎視眈眈的面龐,惱羞成怒的說道:“看我作甚!作甚!這都是當初大家一起商議,現在出了事,都怪到了我的頭上!這是什麼道理!”

“明明是相約上奏,又不是我一人!第一個捱罵的就是我!”

侯於趙憋了一肚子的委屈,他的奏疏得到了元輔的認可,又得到了皇帝的嘉獎,這本來是個高興的事兒,但是怎麼都高興不起來,科道言官都視他爲始作俑者,不斷的對他口誅筆伐。

“又沒人說你什麼,你何故心虛?”一名都給事中陰陽怪氣了一番,一甩手走進了朝房。

侯於趙真的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最近朝中在廷議一件大事兒,那就是禮科給事中石應嶽上奏請解藩禁。

宗藩開枝散葉,日益增多開支日增,自弘治年間,祿米難以滿足。

嘉靖年間,西北打韃靼,東南平倭,國家財用大虧,鬧到後來,開始欠宗室俸祿,這砍宗俸,順理成章,而且是一刀切的懶政。

具體而言,就是郡王以上猶得厚給,但自郡王之下的各府將軍、中尉直接就不給宗俸了,已有封爵的都不給宗俸了,沒有封爵的宗室,其困苦不難得知。

所以科臣石應嶽的意思是,請以不繫賜名授爵者,盡予放開限制,準從士農工商四民之業。其中,有文學才能的,准予參加科舉入仕,但不許任京官、握兵權。不然,公無以爲給,私無以爲養,有傷國體。

陛下硃批下章諸部部議,凡大事廷議六掌科皆預焉的基本規則,就是遇到大事,羣臣先上諫一番,都說說各自的看法。

侯於趙回到了朝房,思前想後,開始動筆。

侯於趙萬萬沒料到,自己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奏疏,又又與科道言官逆行了!

因爲大多數科道言官們上諫都是要求恢復宗室待遇,皇帝年齡小,大明財政狀況在變好,恢復宗俸,可以彰顯親親之誼,不至於宗室驚怖,而且供養宗室,也是祖宗成法,如此苛責宗室,天下不安。

而侯於趙的奏疏,在衆多科臣們裡可謂是一股濁流,侯於趙比較激進,將宗室的作用貶低的一無是處,歷數各地宗室的罪狀,要求再次降低宗俸,郡王以下,一體放開藩禁,準從士農工商,自謀生路。

而兩種意見,又擺在了李太后的面前,李太后是左右爲難。

若是同意了大多數科道言官,本就財用大虧,稍微有些好轉的財政,就會急轉而下。

若是同意了侯於趙的奏疏,那豈不是說她這個太后,當家的朱家媳婦,苛責大明宗室?

李太后拿着兩本奏疏,也不知如何辦纔好。

朱翊鈞下午沒有習武,今天是閱視京營的日子,他用過了午膳,要去京營查看京營的訓練情況,剛打算開溜,就被李太后給叫住了。

李太后將幾本奏疏放在了小皇帝的面前,開口說道:“皇帝啊,這如何處置纔好?外廷等着宮裡的意見,皇兒快快大婚吧,自己處置吧,這都是些什麼事兒,難以處置,這不是爲難孃親嗎?”

爲母則剛,小皇帝不能視事的時候,李太后敢下懿旨直接罷免高拱。

現在小皇帝睿哲漸開,李太后也變得柔弱了幾分。

朱翊鈞看完了兩本代表性的奏疏,點在了侯於趙的奏疏上說:“採侯於趙奏言,下章文淵閣明日廷議就是。”

“爲何?”李太后看朱翊鈞如此快的做出了決斷,略有些驚訝的問道。

朱翊鈞笑着說道:“恢復不了宗俸,因爲做不到。”

“恢復宗俸,意味着要恢復宗室免賦,就襄王府就有兩萬頃田免正賦,兩百萬畝田的正賦,天下宗室何其多,朝廷哪來的那麼多的正賦揮霍啊!”

“這些科道言官表面上在論祖宗之法和禮制,但其實在爲了自己謀利罷了,私門侵佔田畝,除了姑息之弊外,大多數都投獻在藩王、寺廟、和縉紳名下,來躲避正賦。”

“姑息之弊不能從宗室起,就按侯於趙說的吧,郡王以下,統統自謀生路便是。”

嘉靖皇帝的大禮儀之爭,爭的是管自己爹叫爹,這不僅僅孝道,還是爭奪的法理。

嘉靖皇帝大獲全勝,叫自己親爹爲親爹,他的皇位法理脈絡,就不是憲宗、孝宗、武宗,嘉靖皇帝旁支入大宗,而是變成了憲宗、睿宗(親爹朱祐杬)、嘉靖皇帝。

大宗就是我自己。

嘉靖皇帝八子僅剩下裕王也就是隆慶皇帝一人,而隆慶皇帝一共就兩個兒子,一個朱翊鈞,一個朱翊鏐。

這就造成了一個客觀事實,朱翊鈞這個皇帝當的真的是孤家寡人,比較近的親戚壓根沒有多少,連皇叔都沒有一個,只有一個整天刨沙子的弟弟朱翊鏐。

所以,自嘉靖以來,不斷削減宗俸,到現在各地藩王府名下連一畝地都沒有,親王歲支萬石米爲宗俸,郡王歲支三千石爲宗俸,而且要折鈔七成,就是說連親王和郡王的宗俸都要七成給鈔,大明寶鈔都是擦屁股紙,郡王以下連擦屁股紙都不給。

嘉靖年間成文的《宗藩條例》,一共六十七則條例,每一條都是砍向宗室頭上的一把刀。

後來戰事吃緊,親王萬石俸,直接變成了九千石,又砍了一刀,而郡王更砍到了三百石左右。

嘉靖四十一年,按照祖宗的算法,宗俸本該八百五十三萬石,按照嘉靖的算法,直接砍到了一百八十五萬石,而當年正賦爲兩千六百六十萬石,宗俸開支佔比爲7%,省下來的錢用於戎事了。

到了隆慶二年,隆慶皇帝直接搞了一個宗祿永額製出來,就是額派之祿通融均用,日後子孫不拘多寡,均此取給。

翻譯翻譯就是,朝廷和地方五五開給藩王府宗俸,各省定額,宗室生多生少,就那麼點米,愛要不要。

而這一刀,將一百八十五萬石宗俸,降低到了一百一十七萬石,爲永例。

直到後來萬曆皇帝封自己親兒子福王、祿王的時候,才完全恢復了宗室待遇。

“沒錢的時候,連宗俸,也不是不能商量。”朱翊鈞看着李太后略顯無奈的說道。

嘉靖、隆慶皇帝,其實也不想砍宗俸,那不是實在是沒辦法了嗎?要是有錢,誰不想表達親親之誼?

朱翊鈞繼續說道:“孃親,爲了給殷正茂找銀子征伐,宮裡去年加了七萬兩的度支,也給砍了,皇帝家也沒有餘糧啊。”

李太后琢磨了下無奈的說道:“唉,那就依皇帝所言吧,罵名什麼的,儘管罵吧。”

最終,太后還是下定了決心,不是說不給,實在是沒有。

“孩兒去京營了。”朱翊鈞微微欠身,離開了乾清宮,乘坐車架前往了北土城京營大營。

皇帝還小,李太后、馮保、張居正是皇帝親政的限制,也是保護傘,一些髒活累活,都歸他們幹。

朱翊鈞的車駕至北土城,直接停在了武英樓前,這是皇帝閱視京營的地方,每五天,朱翊鈞都會來一趟,風雨不輟。

“臣等拜見陛下,陛下威武!”總兵戚繼光,副總兵馬芳、參將李如鬆、麻貴、各把總守備等一衆見禮。

朱翊鈞站直了身子說道:“大明軍威武!”

“諸將帥免禮,戚帥,日後閱視以軍禮見即可。”

春天的叫作振旅,夏天的叫作拔舍,秋天的叫作治兵,冬天的叫作大閱,每日至京營爲操閱軍馬,朱翊鈞年紀小,現在只有閱視,朱翊鈞的意思是,大明的軍禮有幾種,跪叩首、屈一膝、打躬一揖,閱視一律免屈膝。

“陛下,臣有一物頗有威能。”李如鬆出列俯首說道:“臣懇請閱視。”

“哦?何物?”朱翊鈞笑着問道。

兩個掌令官擡着一張桌子,桌子上蓋着紅綢布。

李如鬆才說道:“神槍一把。”

“我大明鳥銃長三尺,裝藥兩錢,六十步內堪能破甲,前日紅毛番進鐵渾甲,六十步不能破,故造此銃,此銃長,龍頭軌、機俱在牀內,捏之則落,火燃復起,裝藥四錢,威力可破鐵渾甲。”戚繼光拉開了紅綢布。

朱翊鈞看到的是一堆的零件,銃管、銃牀、彎形槍托、龍頭、扳機、火門、機軌、前口、後門,照門、照星。

其銃管爲筒形,用精煉的鋼鐵片卷制而成,由大、小兩管貼切套合。

如果銃管可以用很刑的無縫鋼管,那就完美了,但眼下大明造不出來不是?

“這銃管裡的線爲何物?”銃管細長,居然有類似於膛線一樣的設計,讓朱翊鈞大開眼界。

戚繼光拿過來一杆成品說道:“陛下容稟,此銃,銃腹既長深,若赳火門,並鉛子,及清洗時,布紙等物不出,爲取開方便一二,左轉則進,右轉則出。”

“銃管陰刻,鉛子陽刻,可增加命中。”

這銃管裡的膛線的確是膛線設計,不過極爲簡陋,只是因爲銃管太長了,清洗不便,纔有左轉則進,右轉則出,而陰刻,陽刻,則是使鉛子旋轉出膛,增加精準度。

扳機和機軌分別用銅和鋼片製成,其厚如銅錢,隱於銃牀內;

龍頭式機頭與機軌均安於槍把,並在貼近發機處安置長一寸有餘的小鋼片以增加彈性,使槍機能夠捏之則落,射畢後自行彈起。

朱翊鈞指着一把鋼刀說道:“這是何物?”

“銃刀。”戚繼光說完將鋼刀拔出,插在了神槍之上,銃就變成了一把近戰的矛。

“很好,來試試。”朱翊鈞興起,頗爲期待的說道:“實踐出真知嘛,伱們說能破鐵渾甲,朕是不信的,試試就知道了。”

戚繼光回答了了陛下的問題:“破鐵渾甲得用鋼丸。”

但是很快戚繼光就爲難了起來,這當着陛下的面射火器,這到底應該用什麼禮儀?好像沒有這個流程,就跟在陛下面前射箭一樣?

鋼丸貴,鉛子便宜,鋼丸和白銀等價,兩錢鋼丸兩錢銀子。

“那就試試。”朱翊鈞躍躍欲試的說道。

“李參將,你來試射吧。”戚繼光決定就和射箭一樣,讓李如鬆拿這份功勞。

很快,一應物品都準備好了,木架豬肋填充的鐵渾甲胸甲,被掛在了三十步外,而神槍被固定在了一個叉形座架子上。

戚繼光進一步解釋道:“上架更準,在戰場上,將士們常常依託楯甲車穩定銃管,就像李參將開虎力弓大架一般。”

“那這個鐵鏈呢?幹啥用的?”朱翊鈞指着固定在神槍前面的鐵鏈問道。

戚繼光趕忙解釋道:“只能上下轉動,不能左右,防止新兵銃口對人。”

朱翊鈞就像是好奇寶寶一樣,東看看西看看,指着一個蒸餅一樣的罐子問道:“這又是何物?”

戚繼光解釋道:“這是裝發射藥的火藥罐,用時以指堵火藥罐管口,開火門倒傾,待管中藥滿,仍閉頸門,裝入銃內,而後用搠杖插在銃牀之下,用以築藥送子。”

“每銃用罐一個,恰好能裝滿一銃之藥,平時所說鳥銃,爲兩錢銃,神槍爲四錢銃,但是戰場上不可能帶秤,故此有這個火藥罐,算是稱藥,銃大小不一,有大有小。”

定裝火藥,只不過因爲火藥質量參差不齊,火銃的銃膛大小不一,所以不能完全定量,火藥差則多,火藥良則少,銃膛大則多,銃膛小則少。

搠杖用以築藥送子,就是把裝好的藥搗實,好增加火藥威力。

戚繼光作爲軍事家,對火器講解的十分到位。

“大明火器遙遙領先!”朱翊鈞瞭然,笑着說道:“開始吧,開始吧。”

“陛下這邊請。”戚繼光示意小皇帝離遠點,鋼丸鉛子亂飛,要是打到了小皇帝,那萬事皆休。

朱翊鈞也沒多矯情,走到了遠處。

李如鬆點燃了火繩槍,而後瞄準擊發了扳機,扳機帶動火繩擊錘,點燃了膛室內的火藥,一聲爆鳴聲響起,銃口火光炸現,鋼丸激射而出,帶着呼嘯之聲,猛地打在了鐵渾甲胸甲之上,發出了金戈之音。

很快一個掌令官就把胸甲和豬肋呈送御前,朱翊鈞看着胸甲被穿破,豬肋排完全折斷,而鋼丸入木而過。

“把靶子放遠一些,再試試。”朱翊鈞對二十步能破白口鐵,也就是軟鋼鐵渾甲的成績非常滿意,只不過看這個威力,還可以更遠!

鐵渾甲三個厚,就是黎牙實上貢的厚度,二十步破甲,其實可以更遠。

槍聲不斷的響起,硝煙味陣陣傳來,而靶子也越推越遠,一直到六十步時,鋼丸破甲卻鑲嵌在了鐵渾甲之上,並未穿破。

“厲害啊!”朱翊鈞忍不住讚歎的說道:“叫什麼名字?”

“還未定名。”戚繼光笑着說道。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既然是戚帥帶着人做出來的火銃,就叫戚家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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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戚繼光無奈,這不是把他放在火架上烤嗎?哪有這種叫法,朝中多少雙眼睛盯着他,若是真的如此定名,怕是又一輪口誅筆伐。

戚繼光打定了主意低調低調,再低調,不引人注目纔好。

朱翊鈞笑了笑說道:“光顧着高興了,忘記了朝中言官們的嘴臉了,紅毛番以營堡、鐵渾甲在南洋逞兇,就叫平夷銃吧。”

“若是精鋼打造鐵渾甲,還能否洞穿呢?”

戚繼光搖頭說道:“還未曾試過。”

“那就來試。”朱翊鈞頗爲確切的說道。

這個鐵渾甲是白口鐵,在大明的定義裡不算是鋼,而中碳鋼一般爲兩個厚,也就是兩毫米左右,現在大明也只有兩件精鋼胸甲,一個是戚繼光的,一個是李如鬆的。

李如鬆把自己的胸甲擡了上來做實驗。

神槍不停的擊發,很快就得到了結果,六十步不能破甲,四十步破甲不能入,三十五步甲肋皆貫穿。

布面甲的防禦力大抵等於三分之二的白口鐵鐵渾甲,但是布面甲便宜,造價只有五分之一左右。

犧牲性能換取大量列裝,這就是大明的軍事邏輯。

朱翊鈞說的遙遙領先可不是開玩笑,此時的紅毛番大佛郎機人用的重型火銃,名叫穆什特科火繩槍,這種重型火槍,有效射程是六十步到一百二十步,彈丸重五錢、裝藥五錢左右,也能破鐵渾甲。

而平夷銃用四錢火藥,彈丸三錢,也能六十步破鐵渾甲,六十步內破甲可造成傷害,確實是遙遙領先。

朱翊鈞得到了平夷銃的製造方法後,立刻寫了一封書信到兩廣和南衙,下旨督造平夷銃。

嘉靖二十七年,浙江總督朱紈、浙江總兵盧鏜,收復倭人、葡人佔據的雙嶼,獲鳥銃及善制鳥銃者,嘉靖皇帝下命仿製,至嘉靖三十七年時,兵兇戰危,僅一年,即造鳥嘴銃一萬餘把,而後每年造鳥銃兩千餘把。

平夷銃專門用來破甲,造價昂貴,火藥消耗大,而鳥銃用來大量射殺敵軍,兩種火器的戰場職責不同,列裝並不衝突。

朱翊鈞的書信,在二十一天之後,出現在了殷正茂的案前,而殷正茂打算十五天後,前往南澳島,準備攻伐呂宋之事。

原江西巡撫、現廣西巡撫凌雲翼已經到了廣州府。

凌雲翼嘉靖二十六年進士,張居正同榜,面相就有些兇狠,張居正說凌雲翼性好殺戮,爲人激進,從面相上來看,眉凸,骨凸,顴骨凸,兩頰斜不怒自威,也是縱橫凌厲之人。

凌雲翼的手段和他的面相一樣的兇狠。

殷正茂拿着手中的書信面色驚訝的說道:“陛下親筆書信。”

殷正茂打開了書信,認真的看了起來。

[戚帥在京練兵得到了一平夷銃,能破紅毛番鐵渾甲,朕初聞此物,覺得部堂能用得上,特將此物營造之法,快馬加鞭送於部堂使用。]

[部堂不日前往呂宋征戰,乃是海戰,我大明經驗不足,呂宋兩千裡之外,補給困難,部堂前往,萬事小心,勝則美,不勝亦無大礙,呂宋距離大明近,距離紅毛番遠,此戰不勝,等松江鎮水師成軍,再行攻伐亦不遲。]

[紅毛番路途遙遠,他們只能敗一次,而我大明一次敗,十次敗,百次必勝,論持久作戰,紅毛番夷必敗。]

[戚帥反覆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不計較一時成敗,客兵善戰,生而有父母,素聞部堂愛兵如子,軍兵陣亡,也上奏朝廷立忠勇祠記錄其功,若徵呂宋事,力有不逮,可棄招撫海寇,保留火苗撤回大明,以期燎原之勢。]

殷正茂不確信的又看了一遍書信,拿起了另外兵書,上面記錄的是平夷銃的營造方法。

陛下這封書信,非常有趣,有趣就有趣在,陛下金口玉言,允許殷正茂可以戰敗。

大明第一次畢竟跨海作戰,打輸了就把招安來的海寇作爲誘餌拋棄掉,然後撤回大明。

殷正茂不確信的把書信遞給了凌雲翼,疑惑的說道:“陛下這意思,是打不贏就不要回來了嗎?”

凌雲翼反覆看完之後,搖頭說道:“陛下用俗字寫的,有句讀,陛下的意思很明確啊,打不贏就及時止損,然後回來,一次打不贏就打兩次,兩次不行就十次…紅毛番只能輸一次啊。”

“意思非常明確。”

“陛下有先帝德澤。”殷正茂頗爲感觸的對凌雲翼說道。

這就是要說到隆慶六年,新到廣州的殷正茂也不是一開始就一直贏,也輸過幾陣,當時朝中高拱、晉黨的言官對殷正茂的敗績大加指責,隆慶皇帝親自寫了一封聖旨到廣州,勉勵殷正茂說:茲初任事,履新不久不予深究,悉力驅剿便是。

殷正茂蕩寇平倭,也是抱着報先帝知遇之恩,殺倭必盡,所以也不想着養寇自重。

殷正茂、張元勳其實都已經做好了被卸磨殺驢,良弓藏走狗烹的準備,但是小皇帝這封書信,讓殷正茂一時間有些不知如何言表。

皇帝陛下親筆手書,告訴殷正茂,打不贏沒關係,只要最後是咱們贏就好!

凌雲翼和張元勳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有些不可置信。

凌雲翼沉默了片刻,找到了個合理的解釋說道:“看來是去年部堂上奏說把對紅毛番加稅供養內帑,讓宮中非常滿意部堂的闊氣,故此恩厚。”

“陛下下旨說這個錢先不要了,用以軍餉,是宮裡的助軍旅之費。”張元勳補充說道,這是上一份聖旨裡的內容。

凌雲翼大驚失色看着殷正茂說道:“殷部堂不會是流落民間的宗親吧!聖眷正隆,簡在帝心啊!”

“胡說!”殷正茂看着凌雲翼厲聲說道:“你找死,不要帶上我!”

“應當是陛下重循吏,這兩廣戰事,糜爛十數年,我到了這裡,纔算是有了些氣象,故此恩厚?”

殷正茂仍也有些不確信,陛下這封書信,顯然是自己寫的,總不能是張居正口述,小皇帝代筆吧!那張居正膽子也太大了。

這兩年隨着兩廣戰事安定,張居正的措辭也變得嚴厲起來,尤其是對於貪腐事屢次申斥,故此殷正茂最終判斷,這封筆鋒仍然有些稚嫩的親筆書信,是陛下的本意。

這就讓殷正茂更加無所適從了。

都說小皇帝德涼,可是殷正茂完全沒有從字裡行間看到德涼,反而看到了恩厚。

在不同人的眼裡,小皇帝有着德涼和恩厚兩種模樣,這種矛盾的狀態,殷正茂只看到了陛下的恩厚。

“挺好。”張元勳頗爲確切的說道:“我就是個帶兵打仗的丘八,我不懂朝堂上的那些彎彎繞繞,這幹活的能拿錢多,越幹越有勁,不幹活的拿錢多,幹活的人越幹越沒勁,我覺得挺好的。”

“陛下重循吏,重用能做事的人,我覺得是個好事!”

凌雲翼想了想說道:“陛下這是給殷部堂找了條後路,不至於兵兇戰危,不知如何是好,陛下如此厚恩,殷部堂可不能辜負了陛下的愛護之心。”

“一次不行,咱就來下一次。”

殷正茂點頭說道:“我後日就走,造平夷銃的事兒,就有勞凌巡撫了,凌巡撫,若是沒錢,就去問權豪納捐,都已經訓的差不多了,但是有一點,凌巡撫,千萬別殺人,到時候元輔也難以迴護。”

“鬥而不破,實在不行,就抄家。”

凌雲翼和殷正茂不同,凌雲翼他不貪,他嗜殺,遇事不決就殺殺殺,兩廣的權豪,已經受了不少折騰,很乖巧了。

“好!”凌雲翼笑了笑,算是答應了下來。

戚繼光的平夷銃,其實就是從魯密國傳到中原改良的魯密銃,在嘉靖年間就有改良款,後來到了趙士禎手裡成了完全體。求月票,嗷嗚!!!

第三十二章 卿之所願,唯理所在第501章 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第293章 肯遷京畿就活,不遷就死第427章 土著只是一種猿第438章 歲月蹉跎,往事不復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須有和意欲爲(爲盟主“人生那麼多不完美”賀!)第一百六十八章 罵人不揭短,爲什麼要罵人?第294章 等,等太陽落山;等,等天下有變第二百四十六章 難道,還有高手?第289章 你問朕是什麼人?朕的名字不可探聞第四十章 曲則全,枉則直第七十九章 罵了他,他還得謝謝咱們第二百六十二章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們失去了一切,但是獲得了自由第395章 老奴酋的七宗罪第一百八十二章 莫須有和意欲爲(爲盟主“人生那麼多不完美”賀!)第二百一十九章 奇觀興國,大建安邦第二百六十一章 熟練度拉滿的裡挑外撅第六十八章 楊博是君子還是小人,這是一個問題第一百五十二章 畫舫一二事第418章 大明,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當下,何不貪歡?第376章 陽,太陽升起第二百零二章 權豪縉紳裡面的一股泥石流第一十七章 妖孽竟是我自己!第431章 快速帆船游龍號第481章 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冤大頭第442章 飛雲起伏龍,大鵬運以風第二百三十二章 陛下比王謙還壞!第一百八十九章 陛下,要不看看創造發明?第406章 給泰西一點小小的大明震撼第462章 勞動使人自由第384章 稚童舞利刃,傷己傷天下第468章 昇平一號蒸汽機第345章 朕是亡國之君,爾臣非亡國之臣?第二百八十章 朕倒是有個辦法第一百零七章 小皇帝罵人,又難聽又誅心第四十五章 發乎己者有不忠第532章 禮法不能是新政的絆腳石第532章 禮法不能是新政的絆腳石第一百四十四章 朕,唯利是圖!第二百二十五章 京師講武學堂和皇家格物院第九十一章 朕就辦三件事,罵人,罵人,還是罵人!第453章 白銀,就是百姓們的血汗錢第529章 不想當國王的院長不是好船長第四十六章 大明早晚有一天,被人踹了攤子!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一個惡貫滿盈的惡人,都覺得邪惡第九十二章 此物甚好,送於首輔先生使用第421章 火炮轟完步兵衝,衝不上去火炮轟第368章 是誰蠱惑陛下變的如此邪惡第358章 開海一念起,天地剎那寬第二百五十六章 走的時候,把大門帶上第546章 壞就壞在,它不適合大明第317章 勿有大功於家國,但求小恩於君王第一百三十七章 只要價錢合適,靈魂都能出賣給惡魔第一十二章 晉黨的條件,格外優厚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力降十會第471章 蒸汽機是要吃人的第一百六十六章 你去把唐僧師徒除掉第503章 買不盡的松江布,收不盡的魏塘紗第520章 無事王老狗,有事王次輔第449章 秣兵厲武以討不義,務以德安近而綏第二百一十三章 體罰,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第一百零二章 元輔先生沒有這麼無能的弟子!第四十四章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第347章 我家皇爺爺讓我給你帶句話第535章 賤儒就是矯情第510章 勝則反攻倒算,敗則懷恨在心第一百七十九章 王法?陛下的意志就是大明最大的王法!第388章 朕親自手刃徐階第一百零八章 亂插蓬蒿箭滿腰,不怕猛虎欺黃犢第369章 大明皇帝的恩情,根本還不完第一百三十七章 只要價錢合適,靈魂都能出賣給惡魔第二百零四章 《勞動圖說》朱中興第二百三十五章 矯矯虎臣,腹心干城第409章 有史以來,第一支全火器的騎兵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鄭公來去匆匆,寧遠伯入京面聖第374章 兩宮太后非但不阻攔,還一起胡鬧第二百二十六章 亂亡之禍,不起於四夷,而起於小民第467章 大明突破困局的唯一契機第二百一十二章 西山煤局第461章 官廠團造法,必然失敗!第一百一十八章 但知行好事,莫要問前程第二百四十章 火燒長崎第一十一章 幕後指使之人浮出水面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皇帝怒斥東林元老第一百八十三章 餒弱則懦,此誠君王之戒第二百零八章 大明皇家格物院第一百五十七章 朕就是這樣的人,小肚雞腸第一百八十三章 餒弱則懦,此誠君王之戒第八十四章 富國以安天下,強兵以誅不臣(爲盟主“小飛毯”賀!)第一百二十章 觀天下英雄,唯元輔與載堉耳第320章 爲這個破破爛爛的世界縫縫補補第549章 奇觀:正衙鐘鼓樓第二十章 君民同耕,大逆不道第456章 借還是不借,這是一個問題第298章 我大明,天下無敵!第六十一章 知行並盡,表裡如一第457章 人性本惡的鴻溝第二百六十四章 傲慢,是失敗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