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魂視覺的視域之中,周圍的一切都顯現爲緩慢運行的黑白世界,只有同樣以靈體等能量形式存在於這個世界中的事物,才能夠在他的精神中以色彩具現化。
這還是他第一次以靈體的形態在外界行走,幾乎瞬間就感受到了輕微的刺痛感,那是構成身體的靈質被陽煞以及罡風同化和剝離所產生的幻痛。
不過,這種可以讓吸血鬼或殭屍焚化、讓幽靈瞬間化爲灰燼、即使是道教真人外出神遊的陰神也會受到重創的環境,卻讓白澤只是在稍微的不適後就隨之適應,隨後也沒有顯現出任何傷勢加重的情況出現,而這,都是因爲籠罩在少年靈魂外側的那層永不熄滅的秘火,憑藉其的獨特能力將來自陽光和罡風的傷害阻擋在外,所受到的些微損傷,也不過是秘火損耗後自動恢復時抽取了自身精氣和魂力的緣故罷了,這些許損失相較於直接置身於光天化日之下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沒有了肉體的束縛,靈體的活動完全稱得上是隨心所欲,只有精神力充沛並且意志力足夠強大,瞬息飛躍數裡也不過舉手之勞,只不過對於如今的少年來說,想要飛到千米以上的高空也依舊是力有未逮,雖然可以近乎於一氣呵成的飛速躍升至五百米左右的高度,但是在這之後每過一百米的難度都會加倍提升,到最後就彷彿身體被無數繩索從下方拽住一般根本難以動彈分毫。
即使是對於擁有高效護身手段的白澤來說,長時間的置身於外界依舊是一件頗爲辛苦的事情,因此在稍微體驗了一番以靈體行走世間的感受後,便準備“回去”了。
幾乎只是動念之間便飛躍了數百米的距離,出現在了設置有重重結界防護的房間之外,要知道這可是按照在魔禁世界遇到的史提爾等大魔法師作爲假想對象所構制而成的結界,其中蘊含的法術威力之強,就算是讓他這個創建者也不得而入,必須要使用特定的方法作爲鑰匙解開其中設置的秘鎖,才能夠短時間讓設置的結界休眠而安全進入其中。
白澤輕輕擡手、用此地獨一份的“此世純粹之惡”所化作的黑泥形成的秘鑰解開了設下的結界後,便隨即步入其中,不過卻並沒有回到了自己的體內,而是從秘庫中取出了一具樣貌平凡的青年的身體,這具身體是在甄選出之前那三具備用軀體時淘汰的衆多殘次品之一,不過雖然無法如那三具可以經受改造而擁有強大能力,但是用做一時寄宿使用的“傀儡”卻也已經足夠使用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自己畢竟只不過是一個孩子,若是用本體過去的話,不僅容易讓人輕視而不利於進行談判,同時也會被人視爲好欺負的對象而產生某些叵測的心思,所謂就算是爲了安全起見,儘量隱藏自己的身份,是應對這些擁有強大能力的裡世界諸人最好的策略。
在奪舍了這具皮囊後,白澤將之前在路上買好的新衣物一件件穿上,並將隨身物品從自己的本體上轉移過來後,便把周圍的結界重新佈置好。
看了眼表,此刻已經是下午四點過半,看來在那個以魔卡爲核心所形成的影域的時間流速要比正常更快一些,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過這樣也好,省得他過多等候,此刻就可以直接去往那處餐館赴約了。
基本是踩着點再次走進了那個西式餐廳,在同門口附近的侍者說明了之前所訂的包間的號碼後,便被直接帶了過去。
在房間中已經坐有了一個看起來大約二十後半、三十出頭的紅髮女子,腦後簡單紮起一個馬尾,一雙細長的丹鳳眼隱藏在細框眼鏡之後,一看就是一個認真仔細、盡顯知性魅力的法師精英——不過,相較於她個人的氣質,身上穿着白色襯衫和深色西褲的組合搭配卻顯得頗爲隨便,尤其襯衫上端的兩枚釦子都沒扣上,不僅讓其佩戴的紅寶石吊墜顯露於外,甚至能夠隱約看到幾分成年女性飽滿胸部的上緣肌膚。
“咦?!你——”
不知道爲什麼,當她看到少年這副身體的時候,面上突然露出了明顯的訝色,就連原本叼在嘴邊的香菸也向下一墜差點沒有掉下來。
“抱歉,我一瞬間好象有點眼花了,請不要放在心上。”
似乎對自己差點錯認了人而感到懊惱的用手拍了下腦袋後,這個突然讓白澤覺得有點不太着調起來的“紅髮阿姨”,將煙在面前的菸灰缸中捏滅後,便起身向着他走了過來。
“你就是那個由禮園介紹來的鍊金師吧?我是蒼崎橙子,來自於玄秘會英國總部時計塔的人偶師。”
“很高興能夠認識你,我叫做羅阿,一名煉金術士。”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提着箱子進來的白澤便在其的身旁不遠坐了下來,並簡單的客套了起來。
“蒼崎小姐你是日本人吧,聽說您中學時就是在禮園上的學,這麼說您很小的時候就過來這邊了是嗎?”
因爲兩個人彼此間都不瞭解,所以自然要找些容易找到話茬兒的事情做爲拋磚引入的由頭,而讓他們兩人構成聯繫的這個校友身份就是個不錯的話題。
“我就知道您會誤會,實際上,在日本也有一座禮園女學園,如今這邊這座實際上是那座的分校,不過我當年確實也曾經到這邊就讀過一段時間,只是因爲當初我十一二歲那會兒,正是國內民主黨派和共產黨派間矛盾最爲激化的時候,我們蒼崎家因爲是在日本掌管了一大靈脈的魔道名門,因此也不得不被牽扯進了當時一系列的騷亂之中,而爲了安全起見,當時我就在家人安排下到這邊以交換生的身份住了一年多,後來因爲國內的紛亂很快就塵埃落定,便沒等畢業就很快轉回到在日本的母校中去了,因此這個校友的身份,說起來也實在是有幾分名不副實的感覺。”
雖然給白澤的第一印象頗爲冷靜認真,但是當兩人交談起來後,卻發現她給人的感覺十分親切,很多關於自己的事情都頗爲直言不諱,一點都不顯得傲才視物、或是疏遠冷漠。
“雖是這麼說,但是您畢竟也還是在這邊上過學的,如此說來就算您這個校友身份略有水分,卻也是屬於您曾經生命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而且我覺得或許正因爲您並沒有在這裡把正常的學制上完,才更讓您難以忘懷纔對,這就讓我想起了自己還曾經到日本那邊住過一段時間的事情,雖然後來因爲有事兒沒有久待就匆匆離去了,而此刻想來那些記憶卻依舊極爲清晰——或許正因爲其不完整,纔會更加讓人難以忘懷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附身在一個成年人的身上的緣故,此刻白澤發現說起話來竟然也變得頗爲成熟起來,這種話就連自己聽起來都覺得極爲陌生,完全不像是自己平日的口吻。
但是不得不說的是,這種充滿了韻味的話語,明顯很符合面前這位蒼崎小姐的胃口,可以看出她頗有幾分出神,似乎也沉浸在了他無意間營造出的淡淡傷感之中。
“原來您也曾經去過日本啊,不知道您當時去的是哪裡的呢?我想既然能夠給您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一定是個十分美麗的地方吧。”
“哈哈,可能要讓您失望了,我去的只是一個位於北邊的叫做misakichou(三咲町)的小城鎮,根本不是什麼旅遊聖地,也就一個距離鎮中唯一的那所高中不遠山坡上的古舊洋館讓人印象深刻,貌似附近的深山裡還有一座貴族私立女校——”
或許是因爲那是發生在另一個世界的事情,想來也不會有人記得自己國家全部城市的名字,因此他毫無負擔的把曾經跑到遠野家當了小半年囚徒的經歷挑揀了一番後說了出來。
卻不曾想,他這話纔剛開了個小頭,當那個城市的名字從他的嘴中吐出後的一瞬間,他面前女子的臉上原本溫婉淡定的神情就徒然一變,而當他說的越多,其臉上的神情就顯得越發激動,讓白澤頓時略感不知所措的止住了話語,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
而似乎從白澤的反應上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拿起桌面上的咖啡抿了一口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緒後,蒼崎橙子雖然臉上的熱情不變、但是那股在內心深處涌動的激烈情緒卻也被掩藏起來,給人的感覺也變得不那麼具有壓迫感了,讓白澤頓時輕鬆了許多。
“——這可真是太讓人感到意外了!沒想到您之前去的竟然是我的家鄉所在!而您提到的那座私立女校,其實正是我過去曾經就讀過的禮園女學園本校的舊址,只不過如今因爲原本的資助者紛紛破產和移民,禮園的教師和修女們就到轉移到了這邊的分校中來了,卻沒想到竟然又有人在那裡另開了一座女校;至於您所提到的那座洋館,實際上正是我們蒼崎家在當地爲了守護靈脈而建立的,當年我妹妹爲了就近上學而借宿在了那裡,去上的學校也便是您曾提過的那座普通高中了……”
沒想到竟然意外的找到了如此大的共同話題,簡直就彷彿人生三大樂事之一的“他鄉遇故知”一般,蒼崎橙子的興致一下子變得高漲了起來,甚至還提到了一些她當年遇到的趣事,不過卻極少提及在學校中的生活,就算偶然提及,也是在這邊留學期間的事情,讓人簡直覺得她當年在母校中的學校生活,根本就蒼白得如同白紙一般根本沒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
而在瞭解到了蒼崎小姐記憶中的三咲町的樣貌後,雖然表面上依舊面帶微笑的對其的話語做着溫文爾雅的迴應,但是內心中早就冷汗一片了。因爲他發現自己之前去過的那個三咲町,除了規模和人口以外,幾乎完全就是這個世界中的那座三咲市的翻版!
尤其那座洋館、市立高中還有秋葉就學的淺上女子學院,簡直就像是完完全全的投影過去的一樣,而且考慮到自己認識的淺上學姐的父親對於禮園的大筆投資,可能過不了十幾年的時間,這個世界的禮園女學院就會直接改名叫做淺上女學院了——只要想到這兩個世界中方方面面存在的緊密聯繫,就讓他愈發的在意那些他所還未曾注意到的隱秘關聯,因爲在那個世界發生的事情,很可能會在這個世界中再次重現!